慧严法师今年四十七岁,虽然年龄没慧景法师大,但吨位却比他要大上不少。
尤其是这会身披袈裟盘腿而坐,怎么看都像是得道高僧。
当然事实也的确就是这样。
因为这家伙对佛理的研究,早就超越了他的师兄。
就连玄奘所学的《摄大乘论》,其实也是跟他学的。
这也是慧景法师,为何会先来询问他师弟的原因所在。
谁让师弟有才呢?
故此这会,一听他这位有才的师弟如此说,慧景法师也满意一笑,然后对慧严法师问:“那依师弟你的意思,此事咱要如何反抗?”
慧景法师即便早就有了反抗的想法,可究竟要怎么反抗,他却还没有一个完整的章程。
既然没有,他肯定得请教师弟了。
“阿弥陀佛,师兄若是真想反抗,不如就从百姓入手吧?”
“这些年来,咱们这些寺庙僧侣所发展的信徒也有不少,师兄只需联络其他寺庙僧侣,大家一起放出风声,就说朝廷有意灭佛。”
“如此,那些潜心礼佛的百姓,自然会为我们出头。”
“咱也正好可以借着这机会,让朝廷看看咱的影响力。”
慧严法师唱了声佛号,当即就把他的主意说了出来。
“现在就蛊惑百姓吗?是否闹的有些大了?”
“万一朝廷恼怒,咱们又该如何?”
但慧景法师却瞬间心里一紧。
开玩笑,蛊惑百姓这种事,放在任何朝代,那都会被君王所不喜。
他虽然也想给朝廷点教训,让朝廷知道他们这些寺庙僧侣不可擅动,但却也没想着一上来就放大招啊?
可他师弟这法子,却太过激进了。
“大吗?此事就得往大了闹。”
“只有咱们闹的足够大,朝廷才不敢轻举妄动。”
“咱若是隔靴搔痒,那么万佛寺的昨日,也就是咱们的明日。”
但慧严法师却不置可否,话刚说完,他就又再次解释:“至于师兄担心朝廷恼怒一事,此事师兄其实没必要担心。”
“只要咱还拥有百姓信任,只要百姓还能为咱遮风挡雨,朝廷就不会把咱怎么样?”
“难道朝廷能因为咱们这些僧侣,致使天下大乱吗?”
“那肯定不能,师兄你说对不对?”
慧严法师显然是把裹挟民意这一招,给吃透精髓了。
以至于慧景法师听他这么说,也愣了愣,随后才沉吟道:“好像还真是这样?”
“那为兄就照师弟你的法子办了?”
慧景法师方才也就是担心朝廷恼怒而已。
但现在,既然他师弟都说了,只要百姓信任还在,他们就不会有事。
他自然也不会拒绝这法子,毕竟这法子也无需他们出手,对他们来说有利。
“嗯,就依此法行事吧。”
“不过办的时候尽量小心些,能不被朝廷发现,就莫要让他们发现是咱在背后推动。”
慧严法师嗯了一声,两人又聊了会,慧景法师就离开了。
慧严法师也在他师兄走了后,就又继续参悟佛理了。
那样子,就好像方才出阴招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不过他的佛理参悟也没持续多久,大概一柱香后,他禅房内,一名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唇红齿白的小沙弥,却忽然打断说:“师叔,我觉得师叔方才的法子不可取。”
“咱们是出家人,即便真想壮大佛门,也得想法子让朝廷认可佛门,获得朝廷支持。”
“又岂能煽动百姓,与朝廷对着干呢?”
这位小沙弥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唐偷渡客,玄奘法师。
不过此时的玄奘,也只是一名才出家几个月的小虾米而已。
可即便是小虾米,他却也觉得他师叔的法子龌龊了,根本就不是出家人该干的?
“你懂什么?”
“咱们这些寺庙僧侣,想和那些玄门道士竞争,完全就没有胜算。”
“这天下道士,大多也都精通医理。”
“他们除了是道士,还是医者。”
“就比如那孙思邈,他便是神医。”
“可他们精通医理,咱不精通啊。”
“如此情形下,你想让朝廷认可咱们,支持咱们壮大,谈何容易?”
但慧严法师却瞪了玄奘一眼,然后就再次说:“咱们佛门想壮大,除了让朝廷畏惧,让朝廷知道咱不可擅动之外,别无他法。”
慧严法师丝毫都不觉得他的法子有问题?
甚至在他看来,玄奘纯粹就是入门时间太短,还未被佛法浸透。
“不,我还是觉得师叔所言不对。”
“若是按照师叔所言,恐会为佛门招来祸事。”
但玄奘却固执摇头,可是他的这话才一说出,慧严法师就陡然大怒道:“放肆,玄奘你这是被凡俗之事扰了心智吗?”
“去,把我前几日教你的《摄大乘论》,给我去厢房抄一百遍,好好体悟一下佛经真谛。”
慧严法师说完这话,就继续闭目打坐了。
看的玄奘也眉头紧皱,但却还是应了一声,无奈离开了。
只是离开后,他却并没有去厢房抄经文,而是来到了他的师父,也就是慧景法师的禅房。
既然师叔劝不动,他也只能劝他师父了。
可当他将他的想法,对慧景法师说了后,慧景法师却只是意味深长看着他,直到玄奘都被看的心里发毛了,慧景法师才叹息道:“哎,你师叔说的没错,玄奘你或许真被凡尘俗世扰了心智。”
“去照你师叔说的做吧,先抄一百遍佛经。”
“若是抄完后,你还觉得自己没错,那就只能说明你和我佛无缘了。”
“届时,你便可还俗离开了。”
慧严法师方才不好直接处置玄奘,是因为玄奘并非他的弟子。
但慧景这厮就不同了,他可是玄奘的师父。
故此这会,他还真有了将玄奘赶出净土寺的想法。
“还俗离开?”
但玄奘却错愕看着慧景法师,随后才发愁问:“师父真想让弟子还俗?可弟子父母已亡,还俗之后,弟子去哪?”
玄奘也并非喜欢出家,他只是父母去世了,没办法生存,这才出家的。
可现在,若是离开净土寺,让他如何生活呢?
“这我哪知道?我佛门只渡有缘人。”
“你若是誊抄百遍经文,还不能认识到自己错误的话,那就说明你与我佛无缘。”
“无缘之人,佛门不渡。”
可慧景法师却淡漠回应,一句话,说的玄奘心头苦笑,然后才颔首道:“是,弟子明白了,弟子告退。”
玄奘说完这话,就离开了慧景法师的禅房。
可出了禅房后,他却看着他生活了几个月的净土寺,忽然笑了。
随后更是一边笑,一边朝寺外走,直到走出寺庙老远,玄奘才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哈哈哈,什么佛渡有缘人?我看是佛渡有钱人吧?”
“当初我揣着父母留下的三百文钱,来到净土寺时,你们怎不说我与佛无缘?”
“如今钱都给寺里了,你们却说我与佛无缘?”
“好,既然无缘,那从此以后,咱就形同陌路。”
“我陈玮不再是佛门弟子,你们这些秃驴,也不再是我的同门。”
“大家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
玄奘说完就朝洛阳城赶去了。
他要向朝廷告发这些秃驴,最好能让朝廷帮他要回三百文钱。
毕竟那可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又岂能便宜了这些秃驴?
有着这个想法做动力,玄奘的脚步很快,大概一个时辰后,他就出现在了洛阳城中。
只是到了洛阳城以后,他却傻眼了。
因为他压根就不知该去何处告发啊?
不过也只一会,当他想到齐王最近名声不错,身份也足够高时,他就下定决心,朝着齐王府赶了过去。
齐王此时,还正在和王妃韦氏抵死缠绵呢,完全不清楚玄奘这位以后的得道高僧,居然因为三百文钱黑化了?
而且还会来找他?
此时的齐王,只想让他的王妃赶紧怀上子嗣,也省的老杨头总是拿子嗣问题唠叨。
只是他还正缠绵的起劲呢,忽然,最近一直都在他府里充当管事的吐谷浑投降贵族夸由,却跑了过来禀报:“启禀王爷,门口有个小沙弥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要向王爷禀告。”
“有个小沙弥找本王?还有重要事情?”
齐王愣了愣,很想说一句他能有个屁上的重要事?
但再一想,万一有呢?
一想到这,齐王才吩咐说:“知道了,你先带他到正堂等着,本王稍后便到。”
说完这话,齐王就准备起身穿衣了。
“王爷?”
但他的王妃韦氏,却幽怨看着齐王。
搞的齐王也尴尬一笑,随后才戏谑道:“没事没事,你且先在这等着。”
“待本王去会一会那小沙弥,回来咱再继续。”
“人不都说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吗?”
“本王去沾沾佛气,来年咱肯定能有一窝儿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