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无幽 第107章 一线生机

周都正在下雪，并不是冬天提早降临。而是秦无幽斩出的寒霜之气凝成的雪花。

这雪下了有大半日时间，别说地面，连屋檐上都已经积了两尺厚的雪。

秦府。

秦家之围已经解了，圣上诛灭黑手之后便下令撤回了五万禁军，秦家并没有损失任何一名弟子。

但秦家人沉浸在浓郁的悲伤氛围之中。

小公子与颜家小姐郎情妾意、两情相悦，这是秦家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昨日小公子突然出现在秦府，抱着的分明是颜家小姐的尸体。

从昨日到今日，小公子就这么一直抱着颜家小姐坐在原地，神情呆滞，仿佛丢了魂魄。

藏兵阁上。

“这可如何是好？小无幽怕不是道心受创，日后……”昀芷仙子神色担忧。

“唉，还有另一个难题……”王玄同样面露担忧，欲言又止。

“你说的那个难题已经来了。”渔老躺在顶楼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

“王玄!秦无幽!你们给老子出来！”颜章的怒吼穿透了阵法，传遍了整个秦府。

“颜章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王玄面露难色:“我也无法和他交代呀。”

“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将人家拦在外面，死的毕竟是人家的女儿。”渔老坐了起来，手一拂，撤去了阵法。

“呃啊啊!”

廊檐下的铜铃在寒风中发出碎响，秦府朱漆大门被颜章撞开的瞬间，檐角积雪簌簌坠落。

青石板上蜿蜒的血痕正凝结成暗红冰晶，他的衣袍下摆扫过门槛时沾了雪泥与血渍，却浑然不觉。

颜章踉跄跪倒在雪地里。

少女霜色衣袍浸在血泊中。

颜章右手指节泛白地攥住秦无幽的衣襟，将人甩开时鸦青衣袖撕裂半幅，左手却极轻极缓地抚上女儿的脸。

冰冷的的肌肤沾着他掌心血痕，那是刚才指甲刺入掌心血肉流出的血。

“雪儿啊，阿爹来接你了……”他喉间滚出破碎的呜咽，将女儿僵冷的手掌贴在自己颈侧，仿佛这样就能让血脉重新流动。

素日端肃的颜家家主此刻佝偻如老农，鬓角仿佛一瞬间斑白，泪水混着女儿脸上的血珠，在雪青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迹。

紧随在颜章身后的颜母在看到女儿尸体的那一刻面色煞白，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在痉挛抽搐。

天底下最悲不可言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刻没有人可以懂父母的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秦无幽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不敢直视颜父颜母。

“秦无幽，我颜家究竟欠你什么呀？!我颜章究竟欠你什么呀？!”

“你要如此对我颜章啊!？!”颜章目眦欲裂，血丝甚至充斥在眼球之中。

“我老来得女，天地待我如此薄凉，雪儿丹田受阻不能修行，我只求雪儿百年无恙，安然度过一生!!!”

“这要求过分吗？！过分吗？！！”

“你秦无幽了不起呀，你力压圣朝天骄，你这镇压诡异黑手，你是这个！”

颜章颤抖的竖起大拇指:“你这么厉害，你怎么连个凡人都护不住呢？！啊?！！”

“大家都护着你啊！王玄、醉香楼、渔翁、通天剑宗都护着你……就他娘我女儿那个傻丫头是牺牲品啊！！”

世界仿佛陷入无边的寂静，又仿佛陷入持续的轰鸣，秦无幽已经听不到颜章说的是些什么或者骂的是些什么。

直到圣上降临在苍穹之上。

“将这丫头带来天子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圣上的话仿佛是这天地间的最后一道清明。

……

天子殿，祖龙脉。

颜沁雪躺在玄冰玉床上，周身缠绕着金色龙气，圣朝龙脉的先天龙气正以肉眼可见的形态渗入她苍白的肌肤。

先天龙气将颜沁雪的身躯层层包裹，又随着每一次毛孔的开合而吞吐。

“你可听说过冰玄寒魄匕?”圣上转而看向恢复了一丝神采的秦无幽。

“圣朝极品王器榜第十冰玄寒魄匕，传闻是取北玄冥海万米之下的千年玄冰所制成，有着冰封魂魄、灭人神魂的奇异功能。”

说着，秦无幽突然一滞:“雪儿就是以冰玄寒魄匕为我挡下的致命一击?！”

圣上莫名一笑，道“朕也不知道该说这丫头是幸运还是不幸。”

“林楷萱在四象封魔阵中动了手脚，那朱雀的烈焰一击本足以让这丫头化作飞灰、魂飞魄散。”

“然而，冰玄寒魄匕中千年玄冰克制了朱雀的烈焰，保下了这丫头的肉身。”

“更为巧合和幸运的是，碎裂的冰玄寒魄匕碎片在轰击力冲击下，侵入了她的身躯……冰封了她的命魂！”

青年原本黯淡的眸子因这句话骤然亮起微光，像即将熄灭的星子突然被注入了灵气。

秦无幽惊喜之下直接扯住了圣上的龙纹衣袖，语气颤抖:“也就是说……”

圣上看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微微愣神，昔日这孩子出生时，好似也是这般拉着自己的衣袖。

“圣上恕罪！”秦无幽也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抽回自己的手，但又激动地无处安放。

“你想的没错，冰玄寒魄匕将他的命魂锁在了身体之内，保存了他的一线生机。”

闻言，秦无幽直接扑通一声跪下，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血迹顺着眉心流下:“无幽求圣上救雪儿一命。”

圣上脸色一变，双手将秦无幽扶起:“孩……秦无幽，朕说过，你见朕不跪。”

说罢，圣上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难堪。

“朕很想帮你救她，但朕做不到。”

“三魂散去其二，七魄烬灭，而那道仅剩命魂还不见得完整，更糟糕的是，凡人之躯的命魂本就脆弱……朕没有这个能力救这丫头。”

“那该怎么办？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救雪儿?！”秦无幽变得焦急起来。

圣上沉默了片刻，道:“世间万事，风云变幻。有些事虽然艰难，但只要足够的强！”

“若是能强到改天换地，自然也能够重新凝聚神魂！若是能强到碎裂时空，自然也能改写轮回!”

“只要我……”秦无幽眉心隐隐出现龙凤合纹，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成拳:“足够的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