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军的队伍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地前进。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转移,他们已经到达位于下塔吉尔北边的又一处废弃的小村庄。
“报告师长,经过我们侦察确认下塔吉尔方向有鬼子的搜索队。”树林里,钟可趴在地图上用铅笔标注着一些东西,准备制订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先前派出去的江涟长走了进来向她汇报道。
自江立志和吕蒙牺牲到现在,全师基本上就是由她一个人说的算了,所有的计划都由她一个人制订,然后毛润龙他们实行。
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观点在钟可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铁路上也有看守人员吗?”她抬头问那名侦察兵。
“我跟小赵侦察过了,这条铁路上每隔20分钟,就会的一组巡逻队来巡逻,每个巡逻队由一个检道车和一个小队的步兵组成,他们的车上还有重机枪。”
江涟长说到这里,借过钟可手上的铅笔,蹲下身子,在图上标注了刚才所侦察到的敌人大致位置。
然后喘了口气,对她继续汇报道:“而且我还观察过,这条铁路是最近才启用的,也就是说鬼子他们猜到我们一定会顺着铁路线,走来抓我们用的,毕竟这里可是西伯利亚,不借助交通工具很难行动。”
“鬼子,把搜索范围延伸到了什么地方?这个位置对于车里雅宾斯克的鬼子来说不会太远,不能打草惊蛇。”
“根据先前侦察到的结果,我猜测大约是叶堡、下塔吉尔再往北延伸至谢罗夫的这一段,只要绕过这里,鬼子就猜不到我们会往哪条路跑了。等会儿晚点,我们还有几个到谢罗夫侦察的战士会向我们汇报情况。”
说到这里,江涟长把脸看向正看着地图一脸思索的钟可。
只见她摇摇头,对自己的想法犹豫不决。
不能再等了,再这样耗下去我们这仅剩的八千多名战士都得死在这,可是一旦打草惊蛇,我们根本顶不住来袭的敌人。
而她之所以犹豫正是因为,之前她在俘获的东瀛士兵口中得知江立志和吕蒙杀了那个叫雉叶一云的所谓总督。
闹了那么大的事,鬼子的军部肯定有所察觉,任谁也不会放任一支奇兵在他们背后时刻威胁着他们的运输线。
这给了钟可的行动极大的限制。
事实上,鬼子也正如钟可所想的那样。
不仅把一个名叫阿南唯几的好战派鬼子派到了这里,而且还加派了近三个机械化师团加上一支陆军航空团的兵力日日夜夜的堵在他们必经的铁路线上,只要支那人袭击了巡逻队,或是被航空兵发现了马脚,直接给予这群不知死活的支那人如天照大神般的降维打击。
钟可拿出自己的伤痕累累的怀表,看了眼上面的时间,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通知毛润龙,两小时后,全员绕过下塔吉尔,向谢罗夫进发。”思索许久,钟可还是选择了求稳,利用夜晚行军白天休息的方式来绕过敌步兵和航空兵的搜捕。
“是。”
“可儿姐,周同和韩江春来让我告诉你,咱们的补给只有不到两天了。”江涟长刚走没多久,枫叶就走到了她的身边凑到她耳旁小声提醒道。
自从上次因为一场意外让钟可苏醒后,枫叶为此还高兴了几天,她甚至还把那个曾让她害怕地不得了的返回舱给装进了系统空间里,并美名其曰:拯救710师的象征,怎么能丢了呢?
到现在了,一想到这事钟可还想笑。
不过枫叶刚刚汇报的事却让钟可愁容满面,断粮的后果很严重,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可她也已经想不到任何补充粮食的方法了,只能勒紧裤腰带了,正因为粮食的不足,造成队伍里有许多战士出现了身体浮肿的现象,有些部队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让韩江春他们再撑一下,只要咱们到了谢罗夫就可以摆脱敌人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从城中补充点粮食。”钟可收起地图,把它叠好放进包里,对枫叶说。
“我就担心我们又会像绕开下塔吉尔一样,绕开谢罗夫。”
“怕什么枫叶,有你可儿姐在,事情就一定会出现转机!绕不开咱就打,大不了队伍散开变成游击队。”钟可站起身,搂着她鼓励道。
“你总是这样。”
“我就是这样。”
当钟可说完,目光偶然瞥一眼枫叶身后不远处树下躲起来看着她的韩江春。
“你看那是谁?”她偷偷向枫叶示意。
枫叶顺着她目光的方向一下子便发现了藏在树后韩江春,用一脸疑惑的表情跟钟可说:“刚才不就是他叫我跟你说的嘛,难不成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好啦,你去把他叫过来,然后你就去帮周同那边吧,最近粮食紧缺造成不少战士出现营养不良和身体浮肿的现状,真的让我头疼啊。”
苦恼了一会儿,钟可看了看她,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微笑地对她说:“不过嘛,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休息,头疼的事就交给你可儿姐,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一脸沧桑可不行。”
“好吧…但是,可儿姐,如果你有事情要我帮助的话就一定要来找我,只要我在710,那710的所有战士就是我的家人,我都会尽力去帮的。”枫叶向她敬了个军礼,连忙奔向韩江春所在的树下并说明了情况。
“师长。”
韩江春听到枫叶转达的话,连忙从树下跑过来向针可敬了个礼。
“老韩,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的吗?”钟可背靠着树坐下示意韩江春坐到她身边来。
“就是关于物资的事情,我怕枫叶说不清楚这件事,所以藏在树后看看她会不会说话的时候出差错。”
“是这样子啊。”钟可脸色复杂地注视韩江春那张长满胡子但显胖的脸和看起来十分壮实的身体,趁着他没注意,用力抓了抓他的棉衣袖口。
“师长!你在干什么?”被钟可这一动作吓了一跳的韩江春愣了愣,对她疑惑地问道。
钟可收回手,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看看你穿的厚不厚实,毕竟这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
“这西伯利亚的天气冷也是冷呐,但等到翻乌拉尔的时候对我们的考验才开始。”
“怎么说?”她看向韩江春,下意识地摸出口袋里的纸和笔,准备记录些东西。
“乌拉尔山脉的东坡比西坡更加陡峭,而且我们还边的气候更加恶劣,往往伴随着狂风、严寒和致命的冰窟窿,现在咱们越往北走就越冷,等到普里鄂毕的时候温度还得从现在的零下二、三十度下降到零下四十度以下。”
韩江春满脸忧愁地看着围着火堆坐休息的战士们,左手下意识地比作夹烟的手势,又对钟可说了一句:“师长,物资方面的事情我可以做到尽量缩紧,但我们也要尽快补充啊。”
“老韩,辛苦了。”
“跟你比我这个躲在后面的“富家翁”可比不了,我回队伍了,部队晚上吃的炒米还得去看一下,其实我也希望我们能完成部的任务,平安回家,也不知道我那小子有没有好好念书。”
“嗯,我们一定能回的,回头等咱们回去,我再看看你家小子的成绩,成绩要是不行的话,我就招他进咱部队,我来给他好好练练。”钟可笑笑说。
“他敢这样子,我回家就打断他的腿。”
韩江春挥挥手,慢慢向远处走去。钟可眼神复杂的看向临时驻地的战士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谢罗夫有鬼子的话那就不跑了,直接打!人还能被憋屈死。钟可从树下站起来,眼神坚定的看向谢罗夫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
严寒把乌拉尔山脉东坡冻成了一个大冰坨,来自北极的西伯利亚寒流不断摧毁着敢于挑战它的勇士的斗志。
狂风呼啸、大雪纷飞,似乎要吞掉这支已经快要断粮的队伍。
在谢罗夫,他们得到了短暂的休整,喘了口气。很幸运,鬼子并没有想到他们会在物资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顶着严寒和风雪徒步走到谢罗夫。
这难道不比那个所谓的“华、东”夏令营厉害?
人家东瀛孩子一天可以徒步800万公里呢,喝了核污染水超级可乐,秒变“令和”超人!
而我们华夏孩子可不行…不行呐,不像东瀛孩子喊一声“天闹黑卡,板载!就超光速了。
之后孟子舟他们从谢罗夫车辆段,找到了一辆可以开动的火车头,这才让他们得以远离东瀛的势力范围,成功到达了普里鄂毕。
他们在普里鄂毕休整了一天,并把物资进行略微补充后,便整顿队伍,在钟可的带领下踏上了翻越乌拉尔山脉的道路。
只可惜,谢罗夫、苏维埃茨基、普里鄂毕这三座城市并没有太多粮食,即便是找到的,大部分都已变质。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去翻越乌拉尔山脉。
经过几年的无人维护,昔日的进山道路早已埋藏在冰雪之下无处可寻,白色的美丽雪景下危机四伏。
为了保证安全,钟可以营为单位,让全部战士在腰间缠上绳子,方便及时的救援,有人避免踩到冰窟窿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此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钟可手握着充当登山杖的木棍,率领战士们向前挺进,在冰雪中为后续部队开辟一条通路。
而等待他们的是恶劣的环境和粮食的严重不足,可能吃不上饭,可能睡雪窝,可能一天要走一百几十里路,也有可能遭到鬼子的突然袭击,反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到现在进入乌拉尔山区也已经过去三天了,从路上收集来的粮食却日渐减少,战士们包括钟可自己的口粮也从50g下降到了25g左右,为了让肚子能感觉到饱,他们把分下来的那一点炒米和雪揉搓成团,吃进肚子里,更有的还把衣服的隔层里的棉花撕一点下来,就着雪和那一点炒米。
这支队伍能不能像先烈们一样走出这片雪山,答案一定是可以,但到底会牺牲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钟可捂着自己一直酸胀的肚子思索着,回头看向身后的队伍,不知怎地行进的队伍忽然放慢了速度,后面有许多人在回头望,不知在干什么。
“报告师长!后面有人冻死了。”一名战士着急的从队伍后面跑过来向她汇报情况。
钟可愣了愣,什么话也没说,快步朝前走去,这是自他们进山以来首例被冻死的,必须要严肃对待。
一个冻僵的战士,正倚靠一座石头上坐着,一动也不动,好似一尊塑像。
他浑身都落满了雪,可以看出镇定、自然的神情,却一时无法辨认面目。半截还没抽完的烟还夹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间,烟火已被风雪打熄。
他微微向前伸出手来,好像要向战友借火。一身单薄的草绿色军大衣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脖子上的那片白色的伪装布被狂风吹起,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眼。
看到这一幕的钟可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嘴角边的肌肉明显地抽动了一下,蓦然转过头向身边的人吼道:“叫韩江春来!老子……”
一阵风雪吞没了她的话。
她红着眼睛,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样子十分可怕。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人走开……
“听见没有?江涟长!你他娘的快叫韩江春跑步过来!”钟可一只手握着腰带,一只手指着四团的方向,两腮的肌肉大幅度地抖动着,不知是由于冷,还是由于愤怒。
这时,得到消息的周同和枫叶抱着急救包从队伍后面飞奔而来,在粗略的检查了下脉搏和体温后,周同悲伤的摇摇头。
一旁负责打下手的枫叶好像发现什么似的,蹲下身子抬头向上看,他的那张脸。
然后像是见了鬼一样连忙往后退。
“怎…怎…怎么会?!!”
她惊恐的躲在钟可身后指着那具已经被冻成冰坨的尸体,凑到她耳边,用钟可能听到的声音颤抖地说:他…他就是韩江春团长,右脸往下的那块伤痕就是我帮他缝的,可…可…可是怎么会呢?他可是后勤团团长!”
“什么?!!”
枫叶的话让钟可愣住了,她久久地站在雪地里,她认出了那个一直兢兢业业负责710这个大家庭的“老管家”,这个之前她还怀疑着他会不会利用职务中饱私囊的人。
雪花无声地落在她的脸上,溶化成闪烁的泪珠,她的眼睛湿润了。
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缓缓地举起了右手,举至齐眉处,向那位与乌拉尔山化为一体的后勤团长韩江春敬了一个军礼。
风更狂了,雪更大了。大雪很快覆盖了韩江春的身体,将他变成了一座晶莹的丰碑。
“师长。”江涟长上前安慰道。
你把我给骗了,韩江春。瞧你瘦得,冻得,原来脸上不是胖的,而是浮肿啊,你死了你儿子又怎么办呢。
钟可看着韩江春的遗体许久,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走上前,替韩江春整理了下遗容,接着,双手碰到了雪堆里埋的一个布包,当看见里面东西的时候,她愣住了。
那面红旗他们出征时,所宣誓的那面旗帜正安安静地躺在包里,红旗上夹杂着硝烟、血腥气——那是战士的血啊。
面对江涟长的劝解,她对他摆了摆手,抱起装着红旗的包,便继续大步走进了漫天的风雪之中。
她听见无数沉重而又坚定的脚步声,那声音似乎在告诉人们:如果胜利不属于这样的队伍,还会属于谁呢?
从2023年到现在的2112年,整整89年的时间,这支队伍一直没变过!始终没变过!!!他一直都是部的好儿子,人民的子弟兵,战士们始终如一的信仰。
正当大家为韩江春团长的牺牲感到悲痛和惋惜时,钟可的声音被狂风吹向了队伍的每个角落。
“同志们,韩江春同志他没有死,那些牺牲的同志没有死。看呐!他们!!!在这里!!!!!”
一面红旗。
一面带着血,带着硝烟气息的红旗。
一面迎风招展的直柄镰刀锤头的红旗。
被钟可高高举着,在冰寒刺骨的狂风中高高扬起,迎风飘扬。
带领着不羁的人民军队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