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焰油盐不进,胡搅蛮缠,对孟宴臣意在推搪的场面话更是充耳不闻,只当作是耳旁风。
他一意孤行,死死挡在孟宴臣和薛明若跟前,寸步也不肯让,指名道姓,执意要同孟宴臣好好聊一聊。
孟宴臣见宋焰只顾着自说自话,不免心下烦闷,他一贯讨厌宋焰这种喜欢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惹人厌烦却还不自知的人。
孟宴臣自然不想对牛弹琴,与庸人多语,自寻烦恼。
可他既不好当着薛明若的面,和宋焰大打出手,又无法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强行突破宋焰和许沁的围挡,扬长而去。
拒绝无果,又怕打了老鼠反而伤了玉瓶,孟宴臣便只能摆出一副悉听尊便,静待君言的态度来。
只是,孟宴臣自觉自己这个大男人略站一会没什么大碍,却难免担心薛明若站久了会疲乏酸软,四肢无力。
但要他在许沁、宋焰的虎视眈眈下,将妻子放在不远处的石椅那儿,留她一人独坐,那孟宴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的——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就是急匆匆跑过去保护她也未必来得及。
孟宴臣顾虑重重,左思右想,到底还是觉得将薛明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稳妥当的。
于是,他默默揽紧了薛明若的腰,让她稍稍卸力,完全倚靠在自己身上,又轻捏了捏妻子的手,附耳轻言:“没关系,咱们就只待一小会,姑且听听他是怎么信口胡言的,只当是闲来无事,看了场免费猴戏就是了。”
薛明若同样注意到了宋焰那执拗暴躁,又不失癫狂的样子,心知像所有这样情绪不稳定,一点就炸的人,今日要是不如他所愿,拂了他的意,还不知会闹出怎样的风波呢。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思及此,薛明若会意一笑,冲孟宴臣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无妨”,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小两口旁若无人,恩恩爱爱非常,如此甜蜜唯美的场景若是叫付闻樱看了,多半会露出一个属于老母亲,慈祥和蔼,称心快意的笑容。
但换作是压根见不得孟家人好的宋焰,便只觉此情此景委实是有些扎眼了。
宋焰冷笑一声,果断地打破了眼前这温馨和谐的气氛,他大力鼓起掌来,有意挖苦对面的夫妻俩:“要不说你们孟家人很懂得装腔作势,惺惺作态呢,我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孟宴臣和薛明若早知宋焰是不怀好意,有备而来,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
就凭宋焰这点冷嘲热讽的微末功夫,还不足以让孟宴臣、薛明若这对见惯了世面,从满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商界一路厮杀出的狠人夫妇恼羞成怒,当场失态。
两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宋焰,就像是在看自取其辱的跳梁小丑一般,只想看看他那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尖酸刻薄、不像样的话来。
宋焰虽比不过眼前这两位人精子,有些愚钝,呆头呆脑的,却也能隐约觉察出他们的不以为意,不屑一顾,当下怒火汹涌,忿然作色,竟比孟宴臣、薛明若这两个被他一再说嘴的人反应还大。
他劈头盖脸,直直质问起孟宴臣:“能对着商业联姻的妻子演得这么情真意切,你侬我侬,孟总的演技比之从前还真是大有精进,出神入化,令我叹为观止啊。”
宋焰假意夸赞了孟宴臣一番,却又立马撇了撇嘴,不掩自己眼中的蔑意,更是讥讽出声:“怎么,现在又不装从前那副痴心不改的模样了?要我说啊,孟总这心意变得可够快的,真是叫人拿捏不定,捉摸不透。”
在许沁充斥着主观偏见的叙述中,孟宴臣、付闻樱、孟怀瑾……所有孟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是意欲逼迫她,压榨她,乃至拆散他们这一对有情人的恶棍奸贼。
薛明若自然也不会例外。
许沁尤其不待见这个方方面面都胜过自己,直把自己比得丑态百出,面目可憎的嫂子,更别说她还夺走了家里人对自己的疼爱与呵护。
要不是有她在,爸妈还有孟宴臣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这样的委屈,吃这样的苦头!
是以,在说到薛明若时,许沁便更是添油加醋,凭空捏造了不少。
而宋焰本就对薛明若这个出身豪门,家境不凡的大小姐充满了恶感,他对孟家人一向抱有偏见,现在又站在许沁的立场上,自然更是同仇敌忾,恨屋及乌。
眼下他便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故作欲言又止的姿态,有意踌躇了片刻,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义正词严地对着薛明若挑拨起来:“孟太太,你还不知道你丈夫曾经做过什么龌龊事吧?”
宋焰听信许沁的诽谤诋毁,认定孟宴臣和薛明若不过是一对善于伪装做戏的塑料夫妻。
又或者说,在宋焰狭隘的认知中,他根本就不相信豪门夫妇会有什么真感情——他们不都是贪名逐利,权欲熏心,只为了强强联合才成就了一场婚姻的吗?
能够因利而聚,将来自然也会因利而散。
宋焰笃定孟宴臣不会将他那阴暗卑劣的过往说给薛明若听,更不会向薛明若剖白他的心迹,所以才有此言。
宋焰心里也清楚,像薛明若这样的豪门贵妇,其实未必会在意丈夫的三心二意,更不会在意丈夫曾经是否心有所属。
可是她们一定会介意自己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失了风度——尤其是在他这种身份、地位都远不能与她们相提并论的小人物跟前。
宋焰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他有心留下孟宴臣的话柄,好引薛明若追问,但他并非是指望他们夫妻俩能够当场吵嚷起来,一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宋焰只是想在孟宴臣和薛明若之间埋下一颗有待爆发的暗雷。
要知道,女人总是很记仇,很能翻旧账的。
他在等待他们夫妻反目,更甚是闹得孟家鸡犬不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