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愿意与许沁这样明知危险的不定时炸弹共事。
吴主任对规培生那么好,态度温和可亲,时不时还请孩子们吃饭,给他们买水果和小零食,日常更是关怀、指导不断,有问必答,堪称是大家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带教老师了。
可许沁还不是无动于衷,跟个白眼狼似的,反手就摆了吴主任一道,还害得吴主任因为她被院长质询?
救援队的大家自诩没有那么道德高尚,攀不上老好人吴主任的崇高境界。
她们不想去尝试感化许沁,让她改邪归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更不想耐着性子同许沁打交道。
左右不管她们对她怎么样,好还是不好,许沁总归是要记她们的仇的。
既然做与不做都是错,那大家索性就摆烂了——惹不起,她们难道还躲不起吗?
是以,一个二个的,一见了许沁,就跟碰见了瘟神一样,全都不自觉地避着她走。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更不会有人愿意当冤大头,作为许沁的带教老师,领着她上手术台。
她们每日参与长时间的救援工作,已经很是疲惫了,何必再担着这样的风险,一边昏头昏脑、两眼发晕,一边却还得强撑着精神,心惊肉跳地紧盯着许沁的一举一动,生怕她脑子又犯糊涂了,做了什么错事儿,反而带累了自己。
这不是想不开,自找麻烦吗?
大家都不乐意,身为领队的黄主任当然也不可能强迫她们,她们是来救灾,又不是来带教指导学生的。
又或者说,以黄主任的火爆脾气,她才是最看不惯许沁的那一个——口口声声说要帮忙,可又帮不上什么忙,笨手笨脚,呆头呆脑的,纯是看她们过得太“清闲”、太“舒服”,这才专门给大家添乱来了吧?
黄主任心下不满,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正是忙着救人的时候,她即便再是怫然不悦,却也不想把全部精力都浪费在管教许沁这件事上,索性干脆利落,万分粗暴地一刀切。
黄主任直截了当地下达了命令——不准许沁参与任何手术,以及所有外出救援的活动。
更是把她分到了护士长手下,专门负责给小护士们帮忙,做些简单的,诸如处理伤口、包扎外伤之类的杂活儿。
其余的,但凡是稍微有点技术难度的工作,通通不让许沁插手。
与其让许沁上手,冒着巨大的风险,偷那么一点点懒,还不如她们自己来,虽然稍微苦点累点,可最起码,完成度和熟练度是有保障的,不会出什么岔子。
毕竟,她们已经很忙很乏累了,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时间与精力,来给许沁收拾烂摊子。
许沁对此,倒也没有什么不乐意,亦或是抵触的情绪。
她本来就不是真心实意地同情望乡人民,更不是想为他们贡献属于自己的一份力,她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蹭上七院的顺风车,来见她心心念念的宋焰罢了。
因此,于许沁而言,大家不爱使唤她算不上是冷暴力,更称不上是在孤立她,反而是正中她的下怀,让她能有更充足的时间去探寻十里台消防队的踪迹。
许沁不由满怀期待地想,说不定自己很快就能见到挂念了许久的宋焰。
也不知道他奔波劳累了这么多天,有没有晒黑,有没有变瘦?是不是还像之前那样英武帅气,潇洒不羁?
然而,在许沁看来,这再简单不过的小小心愿,终究还是无情地破灭了。
原因倒也很简单,大家的确是不喜欢找许沁帮忙,可有黄主任三令五申在前,当然也没人会眼睁睁地看着许沁离开营地,随她的心意四处游走。
许沁就像是被限制了活动范围的游戏npc一样,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冲破重重阻碍、层层包围,出去寻找宋焰,却也只能迫于大家的严防死守,乖乖地待在救援队的驻地,天天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来回打转,偶尔干些杂活,当个麻木不仁的搬运工、工具人。
可是,有的时候,世事往往就是这么无常,难以预测——在你费心追寻、探求的时候,结果未必能如你所愿。可当你一点点放弃希望,开始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反倒有可能迎来新的转机。
——
午后。
有了新一批救援人员的补充,七院的人手总算不再像之前那么短缺了——每个人都得坚持站完最后一班岗,一天二十四小时足足工作二十小时,完全牺牲掉睡眠质量和个人身体健康了。
人手一充盈,救援队立刻切换回了更为合理的两班倒工作模式,轮换着外出与休息。
至于许沁,她当然是个例外,没人会不长眼地把她放在轮换名单上。
对七院的大家来说,这位姑奶奶只要别老想着往外跑,给辛苦忙碌、分身乏术的大家惹祸添乱,那她爱干什么干什么,想几班倒就几班倒。
也不必说什么帮不帮忙的话了,一切都随她去吧,大家实在是无心也无力,再去强求许沁什么了。
而许沁,多次突围失败,其实也有些心灰意冷,不太抱有希望了。
她渐渐开始安于现状,不再试图逃脱,出去搞事了。
许沁无可奈何地想,或许她和宋焰就是这样有缘无分,这才会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却是迟迟不能相见。
……
但现在,许沁推翻了她的想法。
她痴痴地凝望着风尘仆仆走来的宋焰,他是变黑了,也的确变瘦了,可还是那么俊朗,令她一见倾心。
她心花怒放地高喊了一声“宋焰”,却也只喊了这么一声,很快便又克制地安静下来,含情脉脉地望着许久不见的爱人。
营地里,其他医生护士都在休息,许沁生怕自己将她们惊醒了,又出来做阻拦她和宋焰相会的王母娘娘。
她双目含泪,磕磕绊绊地迎了上去,有百般苦楚想要同宋焰倾诉。
宋焰看到许沁,也跟着愣了一下,但他没有急于与妻子寒暄叙旧,而是急忙让出了过道,挥手催促着身后的消防员抬着担架,快速朝着七院医护队这边前进。
他焦急地颤着声问:“许沁,你快来看看,这人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