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说句不大中听的大实话,那便是——月长老看着虽然慈爱和善,是个好说话的好长辈,可他在世的时候,对宫门小辈们的态度却是各不相同。
总的来说,是个言行并不一致的人。
在这一堆孩子里,他对宫子羽自然是最最和蔼可亲的,同出羽宫的宫唤羽次之,隔了一层,却也为男儿身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再次之,至于宫明商和宫紫商,便是最后的那一拨儿了。
都说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是以如今,面对月长老的死讯,宫明商和宫紫商全无伤怀之情,顶多只有几分为了面子功夫而硬挤出来的哀伤与痛惜。
实则么,宫紫商只觉月长老死相吓人,惊得她一颗心现在还在蹦蹦蹦地胡乱跳动呢。而宫明商念及月长老从前数次为难她与远徵的事儿,自然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只觉大快人心,十分解气。
至于宫尚角和宫远徵,比起所谓的悲痛欲绝,他们更多的还是惊异——宫门之内竟有如此厉害的无锋刺客,那人在重重防卫下仍然来去自如,他既然能杀得了一个月长老,自然也有能力对其他人下手,那远徵\/哥哥,明商\/姐姐岂不是危险了?
这两兄弟满心满眼都只想着自家人的安危,除了抓紧时间擒住这个无名,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因此,盘算来盘算去,也只有一个迟来的宫子羽涕泗横流、哭得动情,时不时还抽噎几声,看上去竟比身为月长老亲子的月恒还要情真意切。
不过,这也难怪,论情,月长老在一众小辈中待他最好,就连亲生儿子月恒也未必比得过——至少在和颜悦色这方面是比不过的,月长老在儿子面前,可不是一个温情满满的慈父;而论利,月长老又是三位长老中最护着他,也最愿意替他说话的那一位。
无论是于公于私,还是于利于义,宫子羽都是少不得要哭上这么一场的——更何况,他本来也不算是个多么坚强,但情感却又十分丰富的性子。
只是他这一哭,难免便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和过分漠然冷情的兄弟姐妹们一比,宫子羽可不就立马显出来了吗?
多好的一个重情重义,有血有肉的孩子呀!
是以,花长老和雪长老看向他的目光,一时便也见暖。
——
雪长老和宫子羽一来,这下子,人是确确实实都来齐了。
那么,便有两件亟待解决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一,月宫不可一日无主,长老之责重之又重,其位亦不可或缺,虽说在月长老新逝的时候,就提这件事,难免有些人走茶凉,显得太过凉薄了,但这是耽搁不得的,必须得有人及时填补月长老的位子。
其二,月长老这件事,是绝不能姑息的,态度是必须要摆出来的,既是为了表明他们宫门一查到底的决心,也是为了震慑那躲在暗处的无名,让他栗栗自危,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否则他还不得嚣张到天边去,连着犯下大案?
因此,哪怕是为了保全其他人,这查也是一定要查下去的,只是……又该交由谁来查呢?
这头一件倒是不难,因为历代数位长老上任之后,往往都会从宫内择选出一人,有的是仅仅基于能力和责任心被选上,有的则是长老们的血脉至亲,就由他们来担任该宫的公子。
而后山的公子又与前山各宫的少宫主等同,他们会在长老危急之时,顺位顶上长老的位置,开始主理一宫——其实也就是下一任的长老备选。
月宫已有一个月公子,继承人早早落定,无甚好争议的,眼下自然也就由月恒来接替这个月长老的空位。
这事倒也无需大操大办,如今执刃、长老、各宫宫主或是代任宫主都在,只要草草说上一声,改日再通报全宫门——后山月公子已然继承了长老之位,月恒再寻个合适的时机,把自己的行李搬一半到前山长老院来,往后的日子,一半时间住在前山,一半时间也还可以住在后山,这就已经足够了,很好处理。
至于这第二件……雪长老和花长老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宫尚角。
他们得承认,宫子羽的确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但要论办实事的能力,那宫子羽还是多有不及的,至少在这一点上,两位长老还是更加信任宫尚角这个多年来任劳任怨,什么事都能给处理妥当的工具人的。
便也按着旧例,将这件事一并交由了宫尚角处理。
按说这两件事处理完,没小辈们什么事儿了,他们顶多在月长老的灵堂布置好后,进去拜一拜,上一炷香就可以走了。
但……雪长老犹豫一瞬,他看了看自己仅剩的老友的眼色,见花长老并不反对,便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开了口,将第三件事说了出来。
——按理,开启三域试炼后,每一关的闯关期间,闯关者是不可以再离开后山的,否则就视为自动放弃三域试炼的机会,同样的,自然也就丧失了未来竞争执刃之位的资格。
作为后山出来的长老,雪长老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可……他却还是想再给宫子羽一次机会。
哪怕只是为了这孩子难得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