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红妆肯为苍生计 第235章 云之羽 宫明商（65）

以宫门的陈规旧俗，多年老黄历，乃至现如今双龙争锋的状况，宫明商说这些话，岂止是石破天惊，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极是僭越！

也就是现在只有宫紫商和青玉在场，而这二人都是一心向着她的，宫明商这话才没有被泄露出去的风险。

但凡换了其他人在此，他们再一个不小心，给说漏了嘴，那可就不是一般的糟糕了。

若是让迂腐刻板的长老们，与宫门那些个自以为年纪上来了，地位便也随之变得尊崇，威望也愈发加重了的旁支叔伯们知道了，怕不是要激动地拖着他们那老胳膊老腿，齐齐赶来商宫，指着宫明商，大义凛然地连声怪罪她越俎代庖、狼子野心了。

总之，无论是从宫门惯例，还是从别的什么方面，宫紫商都可以找出很多训斥妹妹的理由，让她再也不要把这些胡言乱语提在嘴边，记挂在心里。

但……宫紫商并不想这么做。

这不光是因为她是明商的嫡亲姐姐，天然的就更愿意袒护她，更因为，她同样是女子之身。

她又如何不会对宫明商说的话感同身受呢？

——毕竟，她同样是商宫所出的小姐，明商所言，曾几何时，也是宫紫商的句句心声啊！

所以，宫紫商只是怔怔地看着明商，看着她那意气风发，却又野心勃勃，甚至无意于遮掩的妹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张口说话，可一时却又有几分哑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便又默默掩住了口。

宫紫商目光幽幽，没有任何焦点地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慢慢地想起了从前。

其实，身为宫流商的嫡长女，宫紫商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差。

宫流商那个人，虽然重男轻女得过分，但他也还是有为数不多的一点慈父之心的，具体体现在，于他而言，儿子自然是最最重要的，是将来“迟早要泼出去的”两个女儿所不能比拟的。

可倘若换一个比较的对象，若是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相比，他的女儿自然又成了更得他看重的一方，毕竟，女儿再不好，那也是他的骨血，又岂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所以宫紫商小时候还是过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的。

只是后来……宫紫商不太想说这一切都是宫瑾商的错，因为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这错并不在宫瑾商一人，追本溯源，其实还是她父亲的问题，只要她父亲一日是那样的性子，只要他有了一个宝贝儿子，那她们姐妹就注定了会走上同样的道路，过着与现下一般无二的生活。

可是，若只单看事实，那便是——自宫瑾商出生以后，她和妹妹明商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当然，这所谓的“难过”，并不是指她们缺衣少食、饥寒交迫，商宫还没有那么落魄可怜，捉襟见肘，还不至于会饿着渴着冻着她们这两个宫主亲女。

更多的还是诛心。

因为有了如珠如宝的弟弟，所以她和明商便成了父亲眼中可有可无的人了，再不会从他那里得到任何出自真心的温情，有的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与虚情假意。

而她们也从原来的“天赋不错”、“天资卓越”、“可以好好教导”变成了“不过了了，当不得什么重任，这商宫，终究还是要依靠我们瑾商才是正理啊”。

因为有了弟弟，又因为父亲后来瘫痪在床，打理不了宫务，商宫不能有这样一个病病歪歪、腿脚不便的宫主，有失体面。

于是，她和明商便就这样成为了替父亲、替弟弟守住这商宫的工具人。

自此，居长的宫紫商代任宫主之位，而居次的宫明商，则成为了姐姐的臂膀。

只是，商宫，从前是属于父亲的，将来是要交到宫瑾商手上的，却从来没有哪怕一时半刻，是真真正正地归于她和明商所有的。

这是供她们蜷缩的住所，却不再是她们的家。

所以，宫紫商开始学着荒唐，学着不羁，学着不务正业，学着调戏美男子……她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惩罚父亲，她也知道，宫流商根本不会因为一个走偏了路的女儿而感到心痛难抑。

她只是想做一个白日荒唐，爱玩闹，黑夜里却会背着大家好好努力，甚至愿意十倍百倍千倍努力的大小姐。

这样，当她的研究有了进展，当她真的做出了什么成果的时候，反差感会不会更强？那些人会不会讶然地说，“原来大小姐也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呀？”

他们是不是会更多几分惊喜？

她的父亲或许也会因此多垂怜她一眼吧。

所以，自那以后，宫紫商的所有努力都是藏在背地里，悄悄地进行着的，就像是那见不得光的可怜老鼠一样。

可是，如果说她努力，那么明商做的，从来只比她多，并不比她少。

明商也会设计武器，她在这一道上的天分很强，比自己还要好上几分，是商宫的那些老师傅就算顶着父亲的白眼，也会禁不住要夸上两句的程度。

明商还很会掌握人心，有些事儿宫紫商问了十来遍也未必能问到一个结果，可是明商一出马，便能手到擒来，轻松解决。

明商还懂得打理宫务，最开始只是她们商宫的公务，后来她同宫尚角、宫远徵越来越熟，便也慢慢兼挑起了角宫和徵宫的公务。

在宫紫商眼里，妹妹明商没有哪怕一丁点不好的地方，她很勤奋也很用功。

只可惜结果是一样的，仍是得不到宫流商的夸赞与瞩目，甚至还不比宫瑾商一个小儿在旁玩乐，嘻嘻傻笑的模样更能令她们的父亲开怀……

但宫紫商一直以为，那是妹妹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从而选择的另一条路，一条与她并不相同的路。

——你看，我就是这样好，这样出色，不仅能把商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能凭一己之力，顶住角宫和徵宫。怎么样，你看走了眼吧？我是不是比你的宝贝儿子还要厉害，还要可靠得多？

宫紫商常常会代入妹妹的视角，这样幻想。

……

宫紫商虽然与宫尚角、宫远徵并不亲近，但她有时也会觉得，或许，单纯地做角宫的宫主夫人，当徵宫宫主的姐姐，大抵是要比做商宫的二小姐更加快活的。

至少，宫尚角和宫远徵都是真心实意地在乎着她的妹妹，为她的喜而喜，为她的忧而忧。而不像她的父亲，只有利用与盘剥，他只想榨干明商的潜能，让她为弟弟夯实好接班的基础，让宫瑾商接过一个更加强盛的商宫。

有宫尚角和宫远徵慰藉着妹妹，替她保护着妹妹，这是那些曾经的岁月里，唯一能让宫紫商感到庆幸与高兴的事儿了。

但宫紫商从没有想过，妹妹竟会有这样的志向与野望。

宫明商想做的，并不是角宫的宫主夫人，也不是徵宫宫主的好姐姐，她并不满足于此，她真正想做的，竟然是这宫门的执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