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想凭借这一桩往事便能敲定雾姬的嫌疑,那未免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这又谈何容易啊!
所谓铁证如山,自然还得往上层层加码,直至能彻底钉死雾姬,让她理屈词穷、无可辩驳这才算完。
这时候可不能讲究什么见好就收、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老好人作风。
于是,宫明商便又顶着雾姬警惕不已的目光与宫尚角、宫远徵期待满满,长老们审视不减,宫子羽难以置信……这可谓是五花八门,什么意味都有的眼神,浅笑着将雾姬的生平逐一道来。
从她进入宫门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事儿,以博取大家的信任,到她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络其余无锋细作的,再到她都传递了什么消息出去……林林总总的,可谓是滴水不漏,将这些证据一环扣一环地都说了个遍。
当然,在宫明商的叙述中,宫门选亲的消息是雾姬透露出去的——这也的确是雾姬做得不假。
老执刃与宫唤羽的百草萃是雾姬替换的——身为宫鸿羽的枕边人,她也确实有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动手的机会。
要说郑南衣又为什么能凭一己之力,以一敌二地刺杀宫门执刃与少主?
这其中就更少不了茗雾姬的帮衬。
至于前不久才发生的月长老遇害事件,这结果板上钉钉的,自然也是雾姬做下的——毕竟,那人自称“无名”,除了茗雾姬,又还能是谁呢?
别的也就罢了,独独在她说到宫鸿羽和宫唤羽遇害的真相时,一忍再忍的宫子羽便免不得要抗议了:“父亲待姨娘一向亲厚,我兄长见了姨娘,也很是讲礼数,格外敬重,姨娘是疯了不成,放着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害死他们两个做什么?”
宫子羽急得直跳脚,宫明商却压根不把他的这点小抗争小情绪放在眼里,闻言也只是抬一抬眼皮,云淡风轻地回道:“除去一个只让她做妾室,却不可能把她扶正的执刃,再借刀杀人地毁掉一个既非她所生,更非她所养,年岁又大了,自有一番主见,不会听命于她的少主,再捧上一个只长年纪,不长心智,更不长脑子的你……”
宫明商说到这里,也有几分忍俊不禁,她笑一笑,又问,“这,难道不是她的目的?”
宫明商在面对宫子羽时,虽不像她对待宫远徵那样温柔可亲,却也很少会这样直白毒辣,话语竟可伤人刺骨,因而她这话一出,立时便叫宫子羽看傻了眼,哑口不能言。
——
俗话说得好,“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一个人只要来这世上走过一遭儿,只要她的的确确做过什么,那就必然是会留下些痕迹的,哪怕这痕迹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消磨,却也很难转瞬成空、无迹可寻。
——所以,只要用心去探查,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儿是经得起细查的,总归都是能查出些什么来的。
区别只在于,在场众人此前虽然怀疑过宫门上上下下,可以说他们怀疑过任何人,却是不约而同的,从未把怀疑的视线对准雾姬,也是因此,他们便也在不经意之间放过了许多原本能察觉出的小细节、小漏洞。
而现在,有了明商的提醒,宫尚角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回想起了往日的种种,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记忆里寻寻觅觅,试图找出更多的能够佐证雾姬的确大有问题的证据。
——开始查漏补缺了。
宫明商其实也只是给大家略略开了个头,稍稍提起了他们的疑心,如此便罢,她还有些别的计划要忙呢。
于是,她眼神悄悄往外一递,自有青玉会心地接过了话头,一面打着给众人呈递证据的旗号,一面则不着痕迹地引领大家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随着这二人的交接棒,其余人的注意力便也逐渐偏移到了青玉的身上——当然,只除了一个茗雾姬,她已然认定了宫明商这个死对头,便再难改的,因而便无时无刻不紧盯着宫明商,提防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但这正是宫明商想要的结果。
这世上最难的便是叫人心甘情愿地入我彀中来,可偏偏宫明商很精于此道。
她微微一笑,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当,借着身侧宫紫商的遮挡,飞快地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两样东西,朝着雾姬扬了一扬,晃了又晃,确保雾姬看得一清二楚了,便又装成没事人一般,揪着物件儿上头的软绳,将它们重新收了回去。
宫明商的举动不算太惹眼,但雾姬目力不错,她只定睛一瞧,立时便是脑中剧震,心神动摇——宫明商拿出来的那两件东西,都与她有缘,她可以说是刻骨铭心,从不敢忘,哪怕只是简单一瞥,她又如何会辨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