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红妆肯为苍生计 第255章 云之羽 宫明商（85）

对不谙世事、见识有限的后山之人来说，前山就已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向往之地了，前山之人则是与他们命运相连，彼此相邻，却又截然不同，二者之间仿佛隔了一道此生难越的天堑一般的存在。

近在咫尺的前山之人尚且如此，就更不必提像云雀这样虽然被圈养在无锋，自小是与杀戮、鲜血相伴着长大的，可当她能够独当一面后，也曾走南闯北，见识过世间百态、万千景象的外来人了。

完全没见过任何世面，过分纯真的月恒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的云雀。

这是一种发自肺腑，近乎天生的向往，心志不坚的人很难抵御这份诱惑，而月恒私心里也压根不想做任何抵抗。

是以，越和云雀相处，月恒便如入了迷一般，越是眷恋这份感觉。

而云雀也是一样，身处无锋，在她的小小世界里，虚情假意、存心利用她的人很多。可真心实意待她的人却很少，拢共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她视若亲姐的云为衫，另一个则是把她养大，似父又似兄的寒鸦肆。

但云为衫和寒鸦肆在云雀的人生里扮演的是亲人的角色，他们为云雀提供的是浓厚且真挚的亲情。

月恒虽像云为衫、寒鸦肆待她那样好，但他是不同的。哪怕是位于彼此敌对的阵营，可他温文尔雅，耐心和善，愿意听云雀说她的从前，谈她的苦衷，他会在黑暗里与她取暖。

总之，二人相处的日子越长，便越是动情。

既已定情，月恒便希望云雀能留在宫门陪他，这既是为了二人的将来考虑，也是为了云雀的安危所做的考量——要是在宫门之外，他们是很难阻挡无锋的追杀的。但在宫门中，有旧尘山谷与前山的阻挡，无锋几乎不可能越过这重重阻碍，来伤害云雀。

说句过分些的话，无锋要是真能有这样的机会，到那时，他们的重心也早已不在一个小小的云雀身上了。

云雀自然也愿意留下来陪伴情郎，过这不必追杀人，也不必被人追杀的悠闲自在的生活，但她也有她的顾忌，她没能完成盗取百草萃的任务，已是一重罪过，要是叛变无锋，无锋即便找不了她的麻烦，却也未必肯放过云为衫和寒鸦肆。

若是让自己的亲人代受己过，这却是云雀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事儿。

——是的，早在二人情投意合，立下海誓山盟的那一日，云雀便已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潜入宫门的来意全盘告知了月恒。

月恒并非没有想到能派一众无锋刺客潜入，只为盗取一颗百草萃，这样近乎疯狂，不顾一切的行为，其实已经证明了需要用到这颗百草萃的绝非什么微不足道的人，最起码也是无锋的核心人员，其中的上上层。

但他看着云雀哀愁的面容，还是私心重于公心地提出了一个自以为英明的主意——他新研发了一味假死药，云雀只需服下后，又将一枚百草萃藏在衣兜里，他再假意以警示无锋的名义将云雀悬挂出去，无锋的人但凡看清是她，哪怕他们趁着夜色，走近了搜查一番也无妨。

只要他们能搜到云雀身上的百草萃，便能知道云雀是舍生忘死地完成了无锋给她的任务，如此，云雀在无锋那便可以做个榜上无名的“死人”，也就不会连累她的亲人们了。

而他则待假死药失效前，再偷偷地把云雀救回来，他们二人就可以长相厮守、双宿双栖了。

月栀说到这里，其他人便也明白那所谓的“泄露宫门机密，送出了宫门秘药，致使百草萃的配方流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当下便都鄙夷地看向月恒。

他们可没空感叹月恒那凄美哀婉的爱情故事，只是不屑地心想——他们宫门怎么会有这样吃里扒外的家伙！还蠢笨却不自知！

当然，宫子羽是例外的那个，他满面动容，显然很是为了月恒与云雀的悲情而感到惋惜。

但这份惋惜，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

……

月栀所言自然是不会有假的，因为这些都是月恒与她互诉衷肠时，不愿瞒她，有意坦承自己的过往，因而一字一句告诉她的。

只是这事月栀知道，宫明商知道，青玉知道，其他人却还不知情。

是以，为了加深自己的可信度，月栀便又有几分存心刻意地抹了抹眼睛，只说：“长老们若是不信，不妨再派人去搜查一下月长老在后山的住处，他的小院里有一间密室，里头藏满了云雀的遗物。”

说罢，她又叹了一口气，仿佛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貌似好心提议道：“长老们若还是心存疑虑……月宫新研制出了一味试言草，顾名而思义，不如请徵公子过过眼，倘若有效，便配上一剂给月长老服下，再由二位长老和宫主们问一问吧，想必也是能询问出个结果的。”

她一面说，一面却又冷冷地睨了月恒一眼。

长老们正有些心动，觉得不妨一试时，月恒却不等他们出声，更不等宫远徵表态，便径自推拒道：“不必了。”

他自己知道，试言草试的并非真相与谎言，而是服用者的心性。

倘若心性坚定，能将自己骗过去，自然想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们所说的，就是那所谓的“真相”。

而若服用者本人心性不定，意志薄弱，那再怎么隐瞒也是无济于事的。

月恒清楚自己眼下正是心神动摇之际，即便再做挣扎，也不可能改变这近在眼前的结局，他更不想听他自认为是对手，是竞争者的宫远徵再雪上加霜地给他来上一句“月宫的长老？倒也不过如此嘛”的评价了。

月恒深深地望了月栀一眼，复又重重地低下头去，不知是失望还是心死，但他抚了抚腰上的金银栀子，终究还是苦笑一声，承认道：“不错，她说得不假。”

虽说他将百草萃给云雀的本意是为了帮她彻底洗清无锋细作的身份，好脱去过往，继而清清白白的生活在这宫门之中，但过程无需多提，他的心意也无需赘述，最后的结果便是，他的确给了云雀一枚百草萃，而云雀也确实没能再回来，一命归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