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野风华之成为卫士 第67章 前尘如云烟

原野买了点水果，去郝嘉俊家。

林会茹笑容慈祥，虽已是半百年纪，仍见江南女子的水润和纤柔，岁月琢磨，多了些沉静坚毅。

郝嘉俊先做介绍：“妈妈，这位就是我的朋友，肖凌风！”

原野有礼貌地打招呼：“阿姨，您好！”

“哦！”林会茹滞了一下，目光在原野脸上停留了两秒，“是肖凌风先生啊！你的事嘉俊跟我提过了！快请坐！”林会茹声音甜美，语气温和。

两人落座。郝嘉俊端来茶水。

原野说：“阿姨！冒昧打扰，要您重提往日伤心事，我很抱歉！但是，当年的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知道实情！”

“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那就先谢谢您啦！听说当初嘉俊的爸爸和小满的爸爸关系挺好的，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还有小满的妈妈，听说出身名门！”

“金福海刚来京都时，只是个装卸工，干苦力活的。可是他有心，有空就学学开车。

一次偶然碰上一位老人家在路边摔倒了，金福海一个人把人背到了医院，还跑前跑后照顾了半天。老人家说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金福海看他衣着打扮很普通，也就没当回事。

后来，老人家的家人来了，金福海才知道，老人家姓余，是位离休老领导。

余老先生问他会干啥？他说会开车。

余老先生就让人给他找了个开车的工作，正好和郝展巍在一个车队。

金福海也精明，隔三差五去看余老。余老先生的孩子们都不在身边，有个陪说话的，他也乐意。

余老先生的孙女余秋叶，也就是小满的妈妈，一来二去的就看上他了。余老先生看他人品相貌都不错，也就同意了。

后来金福海和郝展巍合伙买了车，自己跑运输。我们两家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好了。再往后，他们两个人的想法一拍即合，决定开一家运输公司。很快远通公司就开起来了。”

“他们和余占权、徐世坚早有来往吗？”

“余占权是余秋叶的堂哥，在警察局上班。徐世坚是余占权给介绍的，远通和鸿业一直有业务往来。可是金福海私底下说，不能和他们深交，场面上的事而已。”

“那后来呢？”

“公司开起来没多久……哎……”

林会茹长叹一声，眼圈微红。提起往事，心情难免沉重。

那天，天气阴沉。

金福海突然来家里找郝展巍。

金福海焦急的样子，让林会茹心里一阵不安。他们说话遮遮掩掩，甚至跑到车上故意避开她，显然有事瞒着她。这让林会茹越发的不安起来。

不大一会儿，郝展巍回来跟她说：“我出趟门！”

“去哪儿？”

“不用问了！”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

郝展巍看着妻子不安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去趟大哥老家，帮他办点私事！”

“什么事啊？鬼鬼祟祟的！”

郝展巍看着妻子，她本来就生得娇柔，现在挺着六个月的孕肚，还要再为他提心吊胆，心里好不落忍，便说：“车上有个小孩，大哥说是他的私生子，不便留在这里，让帮他送回老家，爷爷奶奶对孙子总是亲的！”

“那他怎么不自己去？”

“大哥说，他不便去，怕嫂子起疑心！事情急，必须马上动身！”

林会茹知道，金福海在老家有一个外室或者说是前妻。那个女人她也见过。可是那是他父亲包办的。虽然有个儿子，可是他们谈不上夫妻之实。金福海和昊辰的妈妈感情很好。虽然不被家里承认，可是他们才是合法夫妻。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金福海又出了轨，搞出一个相好来，居然还生了孩子？

“走多久啊？”

“快！放下孩子我就回，来回顶多两天！”

金福海的老家林会茹也去过两回，听郝展巍这么说，心才稍稍地放下了。她转身进里间，拿出一件红绒衣塞进丈夫怀里，说：“要变天了，山里又冷，多穿点！”

“嗯！”

见丈夫转身要走，林会茹刚刚舒缓的不安急遽而来，一起涌上心头，她叫了一声“展巍！”

郝展巍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向妻子。

“路上小心点儿！”

随着一声嘱咐，林会茹的眼圈红了。

郝展巍返回身，安慰道，“不用担心，很快就回来了吗！”

他抱了抱妻子，说：“大哥还在外面等着呢！再晚赶不上火车了！”

林会茹推了推他：“行！走吧！路上小心点儿！”

林会茹送郝展巍到家门口。

郝展巍上车的时候，她扫了一眼那个孩子，应该比他们家嘉俊小几岁，也该有两三岁了吧！林会茹心生疑虑，怎么会突然冒出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三天过去了，郝展巍没有回来。林会茹心急如焚，找金福海去问。

金福海说：“听说老家那边下了大雪，大概路不好走，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山！”

又过了几天，林会茹又去找金福海。这次，她追问那个孩子到底是谁？从哪儿来的？

金福海一口咬定是他的私生子。直到林会茹把一张“寻人启事”摆在他面前。

林会茹说：“是不是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福海不肯说！

林会茹说：“你再不说我就报警了！”

金福海一听说报警很紧张，连连说：“不能报警！会茹，可千万不能报警啊！”

林会茹说：“那你跟我说实话。”

金福海才说：“对，就是这个孩子！”

林会茹说：“你们拐带孩子？作孽呀！”

听到这里，原野问：“孩子是怎么来的，您知道吗？”

林会茹摇摇头说：“我问了！他不肯说！他说，是为了救人，要不把他藏起来，孩子就没命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不能说。我说那我就去报警？他说不能报警，一报警，别说孩子，连他和展巍都活不了。我再追问，他就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知道，凭我再怎么问，他也不会说的！我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

“您是不是去过我的家呢？”

林会茹点头说：“我很害怕，心里总是不踏实！谁家的孩子不是妈妈的心头肉啊！我按地址去过一回，看着那位母亲伤心欲绝的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是我也无能为力！我给她留了个字条，告诉她，你儿子没事会回来的。”

原野本来觉得他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可是真正听这位知情人讲述这些事的时候，还是难免感慨万千。人生啊，就是这么捉弄人！它仿佛跟他开了个玩笑！是非曲直、得失荣辱何以评说。一路坎坷颠簸，似乎都是为了造就今天的“飞狼”！此时此刻他只有满怀的辛酸和无奈。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

不是金福海！

也不是郝展巍！

他到底是谁？金福海知道！

“你们有没有去找过？”

林会茹说：“去找了！一个月后，仍然没有展巍的消息，金福海坐不住了，急着回了一趟老家。可是家里人说，没人去过！就这样，我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等了一年又一年……”

林会茹神情哀伤，不住地抹眼泪，“我知道，他们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林会茹膝盖一弯，从沙发上滑下，跪在地上沉痛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原野连忙起身去扶林会茹：“阿姨！您这是干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郝嘉俊也赶紧过来扶起他的母亲，“妈妈！别这样！”

林会茹重新坐回沙发上，说：“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的都说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这辈子我做牛做马赎我的罪！”

“阿姨，您言重了！往事如云烟，就让它过去吧！”

“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您能不能帮个忙？”

“你尽管说！”

“我想了解一下小满妈妈去世的事！”

“小满妈妈是掉到浑源河里，溺水而亡。”

“和孙绍红有关吗？”

“这……”林会茹神情犹豫。

“怎么，不方便说吗？”

“倒也没什么！陈年旧事，重提怕伤了人！”

“可是，这件事好像对小满影响很大，小满对孙绍红的成见，是不是来源于此？”

林会茹点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小满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直到现在，她都深受其害，无法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她被一些执念困住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对孙绍红的仇恨！当然，我觉得孙绍红不大可能杀害小满的妈妈！”

郝嘉俊说：“妈妈，难道您不想她走出阴霾，和金伯伯红姨和好吗？”

原野说：“我只想了解事实！不想伤害任何人！”

林会茹说：“如果真能帮到小满，其它的倒也不算什么！那天我在场，余秋叶是失足落水的！”

林会茹目光深远，缓缓地讲起以前的事。

“那时候我们俩家住得很近。小红是孙绍红的小名，我们那时候都这么叫她。她人不错，不但勤快能干，还憨厚踏实，也不爱多言多语，对孩子们又好。她经常帮我看孩子，照顾家里。对我帮助很大，我和她就像姐妹一样相处。

余秋叶对她也很满意。没把她当保姆看待，经常给她买一些衣服鞋子什么的。

后来展巍失踪的事引起人们的猜疑，一时谣言四起，也传到余秋叶的耳朵里。尤其是金福海对我们家的照顾，更让她信以为真。他们家从此不得安宁。余秋叶和金福海经常吵架。一吵架，余秋叶就回娘家了。金福海心情郁闷，总是喝酒，喝得大醉。就那么过了五年。

五年的时间，日子很难捱。金福海的日子更不好过。可是他的事业倒是顺风顺水，从开车到开公司，公司很快发展壮大。

我尽量不和他见面，不是心里有鬼，实在是人言可畏。

出事那天，孙绍红突然拿着行李来和我告别。

我问她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她也不说。

我说是不是和余秋叶吵架了？要不先住我家，过两天等她气消了再回去。

孙绍红说不是。

我一再追问，她才说，她对不起小满的妈妈，不能再呆了。

见她执意要走，我也没办法就送她去车站。

那时候还没有长虹桥，浑源桥只是一座石板桥。

我和孙少红走到浑源桥边，正碰上余秋叶过来。

她满脸的怒气，把我吓了一跳。我在她眼里就是坏女人。我拉了孙绍红紧走几步上了桥。她在桥上追上我们。

余秋叶情绪激动，拦住孙绍红要她说清楚，为什么突然要走。孙绍红不说话，抽身就走。余秋叶急着追上去扯她。

哪知，余秋叶一把扯空，身子突然一歪，掉进了湍急的河水里。”

“怎么会？”

“她的鞋跟突然断了！”

原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那天穿的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那年很流行。孙绍红也喜欢，余秋叶也给她买了一双。不过孙绍红一般不会穿，她说好看是好看，就是穿着太累脚，干活更不行！”

“孙绍红呢？”

“孙绍红大惊失色，丢了行李，跳下去救人。我大声呼救，周围有人赶来帮忙，但河水汹涌，小满妈妈就那么走了……”

“阿姨，当时小满是不是在现场？”原野问。

林会茹点点头说：“嗯，是的！她是一路跟着她妈妈跑过来的。我看见她时，她就呆呆地站在桥头，目光呆滞，不哭不闹。我当时觉得她是被吓懵了！可是后来，发现她不对劲。她一直不说话。即使在她妈妈的葬礼上，她都没有哭！只是呆呆地呆在那里，好像和这个世界隔离了！后来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是失语症。”

“她与世隔离的状态有多久？”

“那倒没有多久。除了不说话，其它的没什么不正常。”

听到这里，原野想起，那天在长虹桥上，金小满因为他的玩笑，哭得歇斯底里的情景。难道那是她第一次为她妈妈的离世情绪大爆发！

“那孙绍红呢？”原野问。

“孙绍红没事，只是……”

“怎么了？”

“她流产了！她和金福海的孩子。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不想让人知道，我也就替她隐瞒了。我把她留在家里休养了几天。

她哭着给我讲了实话。

她说只有一次。那天晚上，金福海又喝醉了，她就在跟前照顾他。他突然抱住她在她怀里大哭，对她倾诉心里的苦闷。后来，事情就发生了。

人非草木，日久生情，她对金福海也心生爱慕。她心里很害怕，知道这样不好，也拒绝来着，架不住金福海的执拗，也就半推半就了。

第二天早上，金福海就出车走了。直到小满妈妈出事才回来。

孙绍红在我这儿休养了几天就走了。我和她还有些联系。一年以后，金福海来找我，问我有没有孙绍红的联系方式，我把孙绍红的地址告诉了他，问他是要去找她吗？

他说：’孩子们总得有人照顾！他还是觉得孙绍红合适。’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孙绍红流产的事告诉了他。

后来，他们两个人就结婚了。”

原野听完这些，心中五味杂陈。良久，他缓缓开口：“阿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其实我也猜到一些，小满承受太多了。”郝嘉俊在一旁默默不语，他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复杂的过往。

这时，原野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公司打来的紧急事务电话。原野歉意地站起身：“阿姨，嘉俊，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一步。不过今天收获很大，感谢你们。”

离开林会茹家，原野感觉金小满心里的结似乎不只是这么简单。不过郝嘉俊今天也在场，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郝嘉俊和他一样清楚。原野希望最后帮金小满走出困境的是郝嘉俊。毕竟，无论怎么看，郝嘉俊都是金小满最好的伴侣。

又是忙碌的一天。晚上，金昊辰说他有事，家里的事。两家的家长要正式商量金小满和郝嘉俊的婚事了。原野把他送到酒店，他说晚上不用来接他，家里的司机会过来接。

原野正好去办一些要紧事。办完事回来的路上，原野接到了金小满的电话。他觉得奇怪，不是商量婚事吗，怎么还有空给他打电话？难道是要跟他分享成为准新娘的喜悦。

原野狐疑着接通电话，“恭喜”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话筒里传来金小满颤抖的声音，

“凌风，你能来一下吗？”

金小满声音里的委屈和无助，仿佛一根尖刺，在原野的心头猛刺了一下，心脏一阵紧缩，不由眉头一皱，问：

“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