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野风华之成为卫士 第10章 初见

野灵儿随着猎户爷爷走了很远的路。先是步行了半晌，然后坐了拖拉机，路也宽了，人也多了。一片一片的房舍，一个一个的村落。他尽力记住经过的地方。但是对于一个八岁从未出过大山的小孩子，要记住这条路谈何容易。青山，黄土，沟沟壑壑。翻过一座山，又是一道岭。

直到晌午，终于到了一个不小的村庄。转过街角，进了小巷，终于到了猎户远房亲威家了。巷口停了一辆汽车。

来领养野灵儿的一对夫妻早已经到了。男人三十来岁，皮肤白净，衣着整洁，一脸斯文，在一屋子皮肤黝黑的庄稼人里显得有些特别。他就是原耀祖。听说人来了，原耀祖只是抻了抻脖子，朝院里望了望。轻轻勾了勾嘴角，掩饰着按捺在心中的激动。

秦伊凡却不似他那么矜持。她早就腾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三步两步奔到院子里。此时她正立在檐下向大门口张望。看见一老一小两个人从门口进来，秦伊凡的两只手不由得攥在了一起。

主人早就迎出去了，和张猎户寒暄着，将他们迎进屋里。主人热情地给双方做介绍。

从一进门，秦伊凡就失望了。主人领来的居然是一个形同乞丐的男孩。长长的头发硬生生地蓬乱着，一身褪了色的极不合体的衣服，怯生生地低着头，顺着眼。

看着张猎户手里的孩子，原耀祖清秀的眉目便拧成了疙瘩，心中暗忖，“这么大啦!”没等他开口，旁边已经有人在他耳边嘀咕开了，“原工，有七八岁了吧，怎么抱个这么大的。”说话的正是许长明。他是厂里的司机，这次特意开车拉他们夫妻来接孩子的。“就算不是小婴儿，也顶多七八个月，这么大，恐怕养不熟吧！”

说话间，宾主重新入座。原耀祖抽空低声和许长明说：“谁说不是呢，可是伊凡喜欢大点的。伊凡说行，我也没办法。所以就来看看吧！没想到，这么大了！”

秦伊凡失落地坐回到椅子上。张猎户笨拙地介绍着野灵儿的事及他的优点。众人议论一番。她无暇听男人们聊天，只是客气地赔着笑脸坐着。她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在窥视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个“乞丐”男孩正轻轻抬起头，密匝匝忽扇扇的长睫毛，清澈澈黑炯炯的大眼睛。希冀的眼神正穿过垂在眼前的发丝偷偷地、巴巴地投在她的脸上。目光的突然相撞，把他吓了一跳，慌忙收回目光，垂下头去。然而，那双充满渴求的漂亮的眼睛却已印在秦伊凡的眼底，她的心不由为之一动。她转过身，慢慢蹲下，温和地看着他的脸。他顿时窘得红了脸，目光从她眼里移到地上逡巡。

秦伊凡看他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伸手拉了他的两只小手，轻轻握在手心里，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猎户听见问，又见野灵儿只是垂了头，抿了嘴不说话，便急急地应承着，“他没名字，大家见他灵气，就都叫他野灵儿。”

秦伊凡笑笑，握紧他的小手晃一晃，继续说:“那你几岁啦?”

野灵儿把头垂得更低了，嘴唇紧紧地抿着。

秦伊凡故意绷住脸，皱皱眉头，拉长了声音说:“噢！……原来是个小哑巴呀!”

野灵儿这下子急了，猛地抬起头，盯着伊凡道:“我叫野灵儿，八岁，我不是哑巴。”说完猛地别过脸去，受了冤枉的样子。

秦伊凡见他发了急，忍不住笑了，心里想着：好干脆利落的回答。她突然对这个孩子有了兴趣，还真有眼缘。

原耀祖脑袋摇得跟拨楞鼓似的，“八岁！八个月我都嫌大呢！不行！不行！不行！”

张猎户忙解释道，“这孩子可不一般，他有理想，他想上学，是个好材料啊!……”

“是吗！”原耀祖撇了撇嘴。

张猎户看着原耀祖，“嘿嘿嘿……”憨憨地笑着。他看得出，原耀祖的神情分明是在说，“您老究竟是从哪儿看出，他是个读书的好材料来的！”

秦伊凡凑到原耀祖身边轻声说:“我一看见他就有一种亲近感。也许是我们的缘份吧！我们就收养他吧!”

原耀祖拗不过秦伊凡，不吭声了。

“原工，看那脸上的伤痕，两不见面，淘气！怕不大好管啊！”许长明一眼就看到了野灵儿脸上的新伤，凑过来跟原耀祖说。

原耀祖这才仔细端详着野灵儿。这一看不要紧原耀祖又一个劲地摇起了头，“不行!不行!不行!伊凡，这孩子太淘气了，你看他那脸花的，恐怕以后不好管啊!再说，孤儿多着呢，我们都能收养得了吗?”

张猎户一脸的尴尬。

正说话间，热情的女主人捧了一盆切好的西瓜进来。身后跟来一个**岁的结实的小姑娘，两条麻花辫垂在肩上。小姑娘看见这么多人也不怕生，反倒倚在门口看热闹。

“农村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来来，吃点瓜解解渴！”女主人一边招呼大家吃西瓜，一边说，“隔壁冯老汉听说咱家来了贵客，特地打发他孙女送过来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小姑娘，还不忘招呼她，“来，变茵，一起来吃瓜!”

谁知，她这一招呼不要紧，小姑娘却害起羞来，脸一红跑开了。大家不由的笑起来。女主人见她跑走了，也便罢了，继续分她的瓜，一边说，“老冯头家的瓜可是十里八乡有了名的好吃，地脉好。城里人还专门跑来买呢！”

“嗯！好吃，真甜呀！”许长明一个劲的夸，“这要是拉到城里去，肯定抢手，还能卖上好价钱！”

大家光顾着吃瓜，没注意到小姑娘从门边探出头来，向野灵儿招招手。野灵儿站在一堆大人中间被指指点点，正觉得难受，便随她来到院里。

男主人听女主人唠叨个没完有些不耐烦了，插嘴道，“老婆子，快去准备饭吧，我和兄弟喝两盅！”女主人应着，退了出去，顺手捎了两块瓜。

农家小院里绿色正浓。女主人走到丝瓜架下的两个孩子跟前，把两块瓜递给他们。

小姑娘见野灵儿垂着头，不仅没接女主人递过来的瓜，还背起了手，便从女主人手里接过瓜，递到野灵儿面前，“快吃吧，可甜呢!”

听着那银铃般的声音，野灵儿抬头看看她。一张甜甜的笑脸，红红的脸蛋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小姑娘的热情终于让野灵儿放松了些，脸上也浮出了笑容。他正要伸手去接，又觉得有些不妥，摊着两只手四下里张望。

小姑娘似乎看出了野灵儿的想法，她走到树荫底下的压水机旁，用力地压了几下，水从水管里流了出来。野灵儿眼睛一亮，好奇地围着这个能出水的管子转悠，“快点吧！”小姑娘看他傻乎乎的样子，笑着催促道。野灵儿这才伸出手就着水管。小姑娘又压了几下，清凉的水从管子里喷涌而出。两个孩子对视着，开心地笑。

洗完了手和脸，女主人把一块西瓜送到野灵儿手里。他接过西瓜转身又把它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笑着说:“你吃吧，我家多着呢!”

野灵儿有些不好意思，但小姑娘执意让他吃，终于低头吃上了西瓜。

小姑娘笑他道：“真有意思，男孩子家还这么讲究！好吃吗?”

小姑娘见他一个劲儿地点头，笑的更开心了。

别人大概都没有注意到两个孩子，但野灵儿的一举一动，让一直关注着他的秦伊凡着实吃了一惊。常人眼里他的这些动作太平常了，没有什么大不了，却让秦伊凡觉得不同寻常。别说是他一个从小就无人看管的山野孩子，就是城里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有这个习惯呢！他出乎意料的行为和他的外表太不相符了，由此带来的神秘感深深吸引了秦伊凡。

吃过午饭，日头向西。原耀祖夫妻要回城了。一群人送他们到巷子口。

因为没有办成事，张猎户脸色黯然地走在人群后面。此时，他紧紧地攥着野灵儿的手。他知道，孩子比他更难过。他不由得想着，要把他怎么样呢?送回山里去！不行。小将交待过“出去了就不要回来啦！”再送别人，恐怕也不容易。他咬咬牙，实在不行，这个孩子他带回家自己养了。

原耀祖和秦伊凡上了汽车，一通告别之后，汽车发动了引擎。秦伊凡不忍看他，可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仿佛一直一眨一眨地在她眼前闪动。

“老原，要不……”

汽车终于启动，身后扬起一阵尘土。

眼看着汽车走远，野灵儿使劲挣脱张猎户的手，一路狂奔，追着汽车去了。任凭张猎户怎样呼叫，他就是不回头。一直地向前奔跑。

一声急刹车，汽车忽然停下。车门开了，秦伊凡跳了下来，直直地走向已经呆立在那里的野灵儿。她一句话也没说，拉起他的小手，转身走向汽车。他们上了车，车门关上，汽车急驰而去。

尘埃落尽，一群人慢慢散去，只有张猎户久久地站在原地，望着汽车远去的方向，为野灵儿默默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