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卫队月前在利州传回消息,说太子在利州遭遇刺杀失踪近一个月,朝堂震动。
明德帝坐在宣政殿朝着林丞相问道,“已经找了一个月,太子怎的还未找到。”
林相答不上来,这些日子金吾卫,禁军全部派出利州寻人,皆无所获,他愁的头都大了,“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去找,在去找。”
下朝之后,天子坐在案边独自揉眉,淑妃在边上同他添茶。
当今天子并不重女色,后宫空置,只有皇后和淑妃两人,子嗣也只两子一女。
长子是陛下还是庆王时聘了颍川李氏女为庆王妃,庆王妃生了世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后来便病逝了。
庆王娶妻前同婢女诞下庶长子,也就是现在的临川王,婢女后来封为了淑妃,
登基后便只得一个玉珍公主,乃是酒后临幸宫人所生,只是这宫人福薄,难产而亡。
淑妃看着暗自揉太阳穴的陛下,柔声问道,“陛下,利州可有消息传来?”
明德帝闻言睁开眼,面庞有些微微肿着,一副心脉虚浮之相,开口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半个月前,利州刺史便没有信传回。”
说到这微微叹了口气,“此次不成,你便收了心,让老大安安稳稳去封地吧。他的太子之位是先皇钦定的,先皇留了遗诏动摇便是动了国之根本。”
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揉了揉太阳穴,“你下去吧,朕头疼的厉害,让朕清静清静。”
淑妃嘴上应着,“都听陛下的,臣妾告退。”面上却是撇着嘴,很是不赞成这话。
她出了寝殿,贴身宫女小声道,“大殿下来了,在宫中等娘娘。”
*
淑妃娘娘居住永安宫,一进永安宫大门,脸便沉了下来,想到儿子在里面,便道,“都出去,我同大殿下说会话。”
屏退左右,一推开花厅门,正看到儿子在多宝阁前把玩着一只玉葫芦,皱眉问道,
“如何,利州可找到太子尸体了。”见他漫不经心,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还有心玩这个,太子如今生死不知,若是活着安全回来,我们就全完了。
太子其人,她看着长大,阴险狠毒睚眦必报,她这次让兄长把所有能用的人都调去了利州,要他务必一击必杀。
只是没想到,杀手只传来失踪消息,并没有找到尸体,也不知道这利州刺史怎么办事的。
临川王放下手中玉葫芦,伸手扶住母亲坐下,
“母妃放心,利州虽然没有发现太子尸体。但是来信说那山谷危险重重,说不得他死在山中被野兽叼走也是有可能的。”
看了看这愚钝的儿子,淑妃忍不住心中叹气。这太子瞧着面上谦谦君子,底下是个黑的,一日找不到尸体,那就是要以他活着打算。
这儿子今年已经二十又二,长相同陛下极像,眉目皆是平常。并像那个该死的太子,长的像极了已故先皇,以至于当今陛下也是沾了他的光才登上大位。
先皇开国之君,年轻四处征战,马背上打下这大梁朝的天下,后来性子愈发残暴,几个儿子被他以谋反的名义诛杀殆尽。
后来便只剩下一个毫无存在感远离盛京的庆王,只是先皇根本看不上庆王这个儿子,便想从尚存的孙子中挑一个继位。
后来看到四岁的季宴清,当即接入宫亲自教养,隔日便下旨封当今陛下为太子,庆王世子也名正言顺的太孙。
直到三年前先皇病逝,本以为先皇会直接传位给太孙,没想到最后是当今陛下登基。
淑妃心中万分不甘,太子之位一向立嫡立长,明明自己儿子也是长子,凭什么皇位一定是那个该死季宴清,自己儿子就要屈居王爵,
“你去给你舅舅传信,让他去再派人在回京路上盯着,务必让他死在京外。”
看这不争气的儿子,淑妃拉住儿子胳膊,“你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不能除掉太子,等他登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临川王随口应道,“知道了,我明日给舅舅传信的。”
车轮滚滚启动,掀开青布车帘,看向身后,不远处便是金碧辉煌的宣政殿,天子上朝的地方,巍峨雄壮,象征着天下至尊。
定睛看了好一会临川王才抬脚上车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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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京官道上,一行人披枷戴锁风尘仆仆,两侧衙骑马护在两侧,衙役时时挥动皮鞭,人群时不时发出哭嚷声。
人群队尾一辆青木马车赘在队尾,小杏儿看着外面衙役,瑟瑟发抖,“宁姐姐外面这些人好吓人。”
自打那日被抓进大牢,小杏儿和厨娘吓的没了主意,两人都蔫蔫的,宁兰只得安慰她,“没事,左右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被冤枉的。”
关进大牢的第二日,宁兰三人便同刺杀太子案的此行竟然有许多人,听官差说都是些往日作恶的人,一道进京受审。
墨江来大牢找过她们一次,只道是他打点过,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也只能等审理清晰,才能脱身。
打点到底有了作用,别人都是步行,只有她们三人有马车坐。晚间也歇在驿站中屋子,那群犯人被关在院子。
按衙役的话,现在已经到了京畿外围,这两日便可正式进入盛京。
翌日一早,在衙役监督下,三人刚准备上马车,“姑娘?”一声喊声打断宁兰动作,一转头便看到两个熟悉人,船上那个宁家来的夏婆子和轻烟。
一看真是她,夏婆子跑过来,“姑娘既然尚且在世,怎的不去官府寻我,我在利州县衙那寻了你大半个月。”
夏婆子激动过后开始记恨起五姑娘来。
她领了夫人的命令来接人回京,现在出了意外沉船,一行八人就活了她同那个叫轻烟的小丫头,五姑娘寻不到人,她正愁回去没法给夫人交差,没想到在这看到人。
轻烟抱着宁兰就开始哭,看到轻烟,宁兰倒是发自内心开心,能活下来太好了,安抚道,“好了,别哭了,你怎么碰到她了。”
说着下巴点了点夏婆子。
轻烟哭的抽抽噎噎,原来是她抱着木箱飘了一宿,后来被路过船只救上来,后来碰到好心人给她送到县衙,后来就在县衙碰到夏婆子。
“好了好了,别磨叽,马上上车。”看几人说个没完,衙役不耐烦打断。
听到声音,小杏儿和厨娘就开始瑟瑟发抖,宁兰不敢耽误,只得同两人先上了马车。
夏婆子是国公府出来见过大世面的,很快打听清楚事情原由,忍不住心里暗骂这五姑娘害死人。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牵扯到刺杀太子一案,国公府怎么丢的起这个脸,只得带着轻烟先行回到府中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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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太子接连失踪数日,文武百官心思各异,有官员建议道,“太子数日无踪迹,储君乃是国本,微臣恳求陛下早日改立太子。”
一语出,整殿寂静,有人立即出口反驳,“太子殿下失踪消息尚确实,你就上奸言改立太子,是何居心。”
又有人开始上言支持改立太子,朝堂乱糟糟成一团,看着这嚷成一团,临川王并未说话,。
丞相看了看临川王,亦是未多言,谁登基他家都是出皇后,这个到底还更好把控,选择坐山观虎斗。
太傅杨桢突然开口,“太子之位乃是先皇亲自立的,祖命不可违,太子殿下尸身一日找不到,便一日不可改立太子。”
御史台立即反驳道,“我大梁地域广阔,若是十年八年都寻不到人,难道储君之位要空置十年不成。”
几人又争执道,此时一道通报声打断吵闹的众人,“太子殿下到。”
此时门口一道挺拔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众人呆愣在原地,季宴清并没有理会众人,反倒走到人前,先下跪见过天子,“儿臣见过父皇。”
天子掩下心中惊诧,从入皇城到上朝的宣政殿,这么远路竟是没有宫人提前汇报太子还朝一事,竟是当众出现在殿中,
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仍是一副慈父相,“好好,能回来就好。”
季宴清倒是开口道,“利州刺史有谋逆之心,意图刺杀儿臣,已经被儿臣当场判了斩立决,只余下附逆之辈带来刑部受审。”
临川王同陛下对视一眼,人死了就不会乱说,天子松了一口气才说道,“利州刺史死有余辜,如此处置甚好。”
太子回归,所有争执都不成立众人偃息旗鼓。
下朝后文武百官雁行而出,季宴清特意多看了一眼缀在队尾的宁二爷,他跟着他大哥下朝。
此人倒是和自己记忆中相同,无能,无用,是大哥宁国公的应声虫。不过倒是长得一副好样貌,怪不得能生出宁五那样出色的样貌。
宁二爷见到太子看自己一眼,方才殿上把提议改立太子几人全都赏了一顿脊杖,那场面下,想起来他都被吓了一哆嗦,慌忙弯腰垂眼,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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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书房。
一老一少两人正在窗下对弈,老者唤做杨桢,官拜吏部尚书加太子太傅,自小负责教导太子,与季宴清关系极亲近。
杨太傅看了看对面太子,殿下性子现在越来越内敛,此次回京并未与他通信,突然出现他亦是震惊。
此时真切的感受到太子殿下已经不是往日跟在他身侧的幼童,今年已经十九,明年便是及冠的的成人,是亲政有自己的想法的储君了。
太傅斟酌后开口,
“殿下此次做的极好,临川王痛下杀手,殿下脱困后便顺势解决了利州刺史,拿下西北折冲府。现在利州折冲府归于江州治下,西北以后尽在殿下手中,往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杨桢执棋落子后等对面人落子,对面思索良久之后玉石棋子落到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
对面败局已定,杨桢有些震惊抬头,殿下自小聪慧,对弈他已经许多年不曾赢过殿下了。
见太子正端坐在那神色不明,他终是忍不住问道,“从早朝到方才,殿下今日走神几次了,可是有烦心事。”
方才太傅说到利州,季宴清在想宁五的事。
回京后这几日他一直在忙给利州刺史定罪之事,只让惊影过去盯着刑部,按计划她今天就应该被查清冤枉出狱回到你国公府上才是。
怎么惊影现在还没来回话。
“殿下?”
思索被打断,季宴清收回神思,打断杨太傅的话,“太傅多虑了,孤从西北回来,舟车劳顿人疲乏不堪,有些稍微出神罢了。”
“此次虽然除掉了利州刺史,可是临川王还在,尚且不能安枕无忧,父皇只得我和皇兄两子,此次断不会重罚皇兄,最多让皇兄去屏番而已。”
说话间季宴清贴身大太监于海走进来,小声打断两人对话,季宴清看到他进来,语气淡淡,开口问道,“如何了。”
于海看了看杨桢,才道,“方才临川王从陛下的三清殿离去,陛下已经下旨,临川王封地甘南,年后启程就藩。”
闻言,他倒是没什么失望的,意料之中罢了。更何况此次刺杀真相季宴清并没有告诉太傅,因为刺杀是陛下授意的。
所以此次根本不会对他那个皇兄做什么。
室外传旨的太监过来,";太子殿下,陛下宣你过去。";
季宴清同太傅对视一眼,棋子啪的一声扔回棋盒,跟随太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