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声鼎沸,来到这个世界近一个月,宁兰还是第一次能毫无压力的逛逛。在桐木镇,一心想着回家,在街上也是行色匆匆并未来得及观看。
现在盘缠和户籍到手,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也想去看看逛逛看看这些城市街景,也不枉她穿越一遭。
各种摊位人头攒动,她身上虽然有少东家给的盘缠,这两日买礼物 也花费了不少,听人买东西讨价还价,估摸一下物价。
暗叹自己贫,大多只看不买,凑个热闹。
今日少东家没有易容成奇怪的脸,反倒是以本来面目出去。穿着银青圆领澜衫,头发用玉冠束着,手上执着把象牙折扇。
他本就相貌出色,眉目惹眼,长身玉立往那一站,街上频频有女郎偷偷盯着他看。
季宴清无视这些打量的目光,他四处打量了一眼,冷笑一声便收回目光。
这宁五一副没见过世面样子,正兴致勃勃一家家摊位看过去,哪热闹就往哪里钻。
逐渐走到他前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碧色衣服紧紧贴上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在一群女子中格外显眼。
四周人群拥挤,几个无赖拥挤着想往她身上靠,只是还没靠近便捂着腿跑开了。
季宴清皱眉走过去,站在她身后,见明明瞧着极为喜欢摊位上的木雕,却是摸摸看看便又放下,忍不住问道,“宁娘子瞧着倒是对这小摊贩很感兴趣。”
“是,我甚少出门,更遑论利州风土人情都和蜀地不同。”
街道货郎看到季宴清穿戴贵重,想着大赚一笔,凑过来热情推销打断他的话,“郎君,不若给小娘子买朵花带。”
货郎殷勤递过来一只木簪子,上面缠了一朵嫩黄色绢花,季宴清接过来,暗嗤粗鄙不堪的东西,不过还是把玩了一会。
递了过去给宁五,“宁娘子瞧瞧,可还喜欢这个颜色?”
宁兰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听小杏儿说过,这里流行郎君送花给小娘子,不过大抵是郎情妾意**之用。
少东家相貌出众,家资丰厚,若是在现代,她倒是不介意来这么场,可是三天后她可是要回家的,处处留情到底没这么好。
思索一番,接过花放回货郎摊上,笑道,“我不适合这个颜色,少东家还是送给合适的小娘子戴。”
季宴清看着摆回摊位的簪花,挑挑眉,神色多了分探究,思索后便不再婉转 ,而是直言道,
“我今年年方十九,家中资产不说富有,但是也足够三代人衣食无忧,家中尚无妻妾,不知娘子可有意同我结秦晋之好。”
装傻是装不下去了,宁兰便直接问道,“那你想让我做妻还是做妾?”
太子妃之位着早就定下来,再说,她什么身份,一个落魄公府的外室女,还配不上这个位置,“便是我的妾,也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奥~”宁兰故意拉长尾音,“那就还是妾。”
谁稀罕!
宁兰颇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然后接着去其它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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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直接回答,但是意思很明显,她看不上自己给的位分。
季宴清歪头看她围着小摊贩看各种奇巧玩意,他给的东西,别人向来只有磕头谢恩的份,被拒绝倒是头一份。
忍不住勾了勾唇,带上了点笑意。
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他们还有君臣之别,这事决定权从不在她,不过体恤她让她先知道罢了。
没想到她倒是不知好歹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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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貌极其出色的一对璧人同游,在街道极其显眼,墨江和埋伏在附近茶馆二楼的惊影吴今几人一眼就看到了。
墨江有些吃惊的问道,“殿下怎么把宁娘子带出来了?”
今日街上注定充满危险和混乱,他都提前让小杏儿留在宅子不准出来,殿下怎么会这个节骨眼把宁娘子带出来,待会混乱起来,出了事怎么办。
惊影和吴今互相对视一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更猜不透殿下心思。
远处二楼的惊影忽然看到殿下打手势,惊影当即越窗跳出去,悄悄靠近殿下。
“惊影,一会我会把宁氏带到佛诞台,务必让她亲眼看到刺史朝孤动手,待会乱起来,你要贴身保护她,不可出任何差错。”
惊影有些不可思议,这次行动本就人手不够,其余人都去埋伏了,按计划今天本就他一个人贴身保护殿下。
“殿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保护殿下,若我去保护宁娘子,殿下安危怎么办?”
而且他不理解现在为什么不把宁娘子送回宅子,那里明明更安全,而是带到佛诞台这么危险的地方。
“孤不用你保护,这次不会在给这群废物近身的机会。”
惊影还想再说,看到宁娘子转过头,殿下让他立即退下,只得咬咬牙回到楼上,重新调配了两个人手去保护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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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巨大的佛像屹立在空地上,边上围满了虔诚的教徒在叩拜。
有个桌前上民众排着长龙,前面坐着大师,想必这就是小杏儿说的真一大师。听说这人通晓天文地理能测未来,是个能人。
见她盯着瞧,季宴清体贴问道,“可要去求一只签?让大师同你解签。”
宁兰也想去看看,说不得能找到回家方法。
两人跟在人群后,排了许久队才到她,她也想学着别人抽一只签,真一大师捂住签桶,宁兰一愣,“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真一大师念了句佛号,垂眸问道,“施主想求什么?”
宁兰心下狂跳,难道大师能看出什么了,“我想回家,可是一直找不到路,大师博古通今,可知道我如何回去。”
真一大师念了佛号,“绝处逢生。”
只解一句,大师就不再言语。
这话是什么意思?宁兰不理解,还想要再问,这大师却是闭口不谈了,大师却直接朝着少东家,“施主你求什么?”
“啪”的一声,季宴清把自己的签文也扔到台上,“大师不若帮我解解,我今日可会心想事成。”
弘一大师看他一眼,“成,也不成,奉劝施主一句少造杀孽,不然所求皆成空。”
这和尚说完便离开了,季宴清有些恼怒,这贼秃装腔作势。
他面色不虞,拉着宁兰就走。
宁兰回头看走远的真一大师,她还没弄明白呢,怎么就走了呢?扒拉着他拉住自己的手,“我还没听懂,你放开,等我在去问问。”
季宴清有些不满她的反抗,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神色不明的说了一句,“招摇撞骗的罢了。”
半句话都不值得当真。
他手抓着宁兰胳臂,用了很大力,宁兰被他抓的胳膊发疼,忍不住说了一句,“少东家,疼。”
季宴清看她一眼眉毛都皱在一起,想来真疼,他明明没用力的,这才放了手。
方才求签是今日能否事成,砍了刺史当然会成,还有一件事,看了看宁五。
想必这和尚说的不成便是她,贼秃驴当真可恶,胡言乱语。
他是谁,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想要做什么事,当然会成。
*
两人退到人佛台前的空地上,巨大的佛像耸立在当中,佛祖端坐高台,垂目低头,悲悯世人。
人群熙熙攘攘在佛像前,叩头捐香火钱,等待本地父母官和大师主持赐福仪式。
不多时,就见到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过来,想来是本州刺史。
刺史坐到当中的高台,片刻之后,又有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形高大的男子,身穿铠甲。脚步走的虎虎生风,后面跟着几个穿着兵将衣服,这应该就是小杏儿说的本地驻军了。
宁兰忍不住感慨,“这人长的倒是生的好生高大。”
就听见一声不经意的冷嗤笑,“外强中干罢了。不过是个谁知能不能活到明天,他......”
不是说商不与官斗吗?他一个商人如此口出狂言,这人看着是个有权势之人,这少东家莫不是疯了,边上已经有两个人听到动静往这看。
宁兰伸手捂住他嘴阻止他继续说,“少东家,大白天你喝醉了?”
季宴清垂眸,盯着那手瞧,方才几乎一瞬间就发现她靠近自己动作,只是他没动,往日看这种近他身的,早就一脚踢飞了。
这只手软软的,带着点温热,紧紧贴在他唇上,但是意外的他不反感宁五的碰触。
少女声音带着惊吓,声调比往日提高一点。男人抬手把她手拨开,挑眉笑道,“宁娘子这是关心某吗?”
“......”
我怕你作死得罪大官连累我!“少东家还是慎言,若是有心人听到就不好了。”
人群骚动起来,打断了两人对话,刺史念完天地祭文,祈祷今年风调雨顺,万事顺遂,结束后拿着火把点燃火龙,火龙瞬间燃起来。
刺史主持完开场,便象征性的赐下吉食,吉食很像是馒头,拳头大小顶部点了红色的颜料象征着福寿圆满。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她也想蹭个喜气,跟着人群排队,拿上一个图个圆满总是好的。
两个人一点点排队到第一排,轮到两人时,宁兰也学着其余百姓,伸出双手,口中念着,“多谢大人。”
“啪”的一声,是折扇打开的声音,吸引了刺史的注意,他下意识向旁边看去,手上的白果脱手掉了下去。
季宴清眼疾手快,微微躬身用扇面接住白果,递给宁兰。抬头故意让刺史看清他容貌,面带笑意,“多谢大人。”
刺史连退好几步,一连说好几个,“你,你,你。”
刺史心中大惊,这太子不是被他们重伤,现在生死未知,怎么会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一脸震惊看向后面的将军。
他尚未外任在盛京时见过太子一面,绝对不可能认错,方才冲他故意笑,这样恶意的笑绝对是他。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桌子在他手下碎裂开来。
百姓不知道大官为何突然发怒纷纷跪了下来,一行人只剩下宁兰和旁边的少东家站着,极其显眼,她刚想蹲下去。
跪是不能跪的,但是蹲下这么多人去应当没人注意到。滥竽充数这个词语她今天要亲自实验了。
刚蹲一半就被少东家拉住,她又不敢站起来,半蹲不蹲的卡在那。
季宴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她,台上一群活不过明天的算什么东西,竟也值得她跪,“站好。”
宁兰被他卡着胳膊只得站起来,知道他一向瞧不起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到了这些当官的面前也这么放肆。
富不与官争,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爸爸不知道教她多少次了,现在后悔跟着少东家出来了,总有种会被他坑了的感觉。
官员都出了状况仪式被打断,人们窃窃私语。宁兰看着寓意福气的白果掉在地上,被少东家靴子的踩的糜烂。
宁兰忍不住有些惋惜,她排了这么久的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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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毕竟侵染官场多年,心里承受能力远超旁人,经过初开始的震惊和恐惧,已经恢复过来,现在他同太子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断没有缓和的余地。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现在杀了太子尚且有活路,大声喊起来,“大胆水匪,沉船杀人后,竟然胆敢混到城中,来人,给我抓住他,擒贼者重赏 。”
后面的随从也反应过来,现场的衙役冲过来,想把两人抓走。
宁兰连忙避开冲过来的人往后躲,这是什么操作,这少东家怎么成水匪了,难道又是他那个兄长搞鬼?
那几个衙役提刀砍来,透着狠辣,招招冲着要命来着,季宴清拉着宁兰躲避开,有人侧面靠近宁兰想抓她,季宴清抬脚把最前几个人踢开。
恰好这时,不远处有个人影喊了一声,“孤乃太子,你们敢刺杀当朝太子,”
太子?
宁兰也被这一声吸引好奇的过去,只是还没看清人,哭喊声,厮打声,那边人已经乱作一团。她和少东家也被慌乱的人群冲散。
宁兰顾不上少东家,趁乱跑了出来,躲到人群边缘。
暗自悔恨不该出来这一遭,这都是什么鬼热闹。
怎么又是水匪,又是刺杀太子的。
一路脚不停顺着街道的就往住宅子跑,她在这帮不上什么忙,少东家有钱还有人脉,总比她有办法。
躲避四处逃窜的人群,宁兰慌慌张张跑进院子,去寻自己的盘缠和路引,少东家牵扯到官府,现在又有人刺杀太子。
这破地方一看就晦气,是非之地一定要远离,她还是先离开为妙。城中乱成一片,说不得会关闭城门禁止出入。
回到房间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路引和盘缠,打算先混出城再说,连小杏儿堵在门口问话都来不及回答。
只说,“我有事先走。”说完就跑了出去。
街道上已经有衙役敲着铜锣制止乱象,“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即刻归家,无令不得外出,违者按律重打二十大板。”
宁兰当然不会听,循着来的时候记忆,直奔城门而去。
“站住,”后面传来一声呵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