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兰正在吃东西,突然被他的话这么一吓,食物呛到气管里,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狠狠的瞪他一眼,自己顺了气,才忍不住骂道,
“我好歹救你一命,这么吓我良心何在?你家中长辈老师不教你知恩图报,做个好人吗?”
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一脚踢水里面,没有救他这个麻烦,说不定她早就跑回穿来的清水县,更幸运的话说不得找到回家的方法了。
而不是在这逃命挨饿,还要受他气,真是越想越气!不满的冷哼一声,转头接着啃这破饼子,她是真饿了。
只希望明日下山脱困后,他能做个知恩图报的人,让他家镖局能送自己回清水县,这也是宁兰愿意帮着他的原因。
她人生地不熟,还是个女子,出行多又不便。走镖之人天下奔走,熟悉三教九流护送她去清水县定是更稳妥些。
这样她也不算白吃这一遭苦。
“你......”
男人暗暗咬牙切齿,这宁氏简直放肆!
这该死的宁氏,一句话骂了父皇骂太傅,从没人敢和他这么说话。
深呼吸一口,别过眼,且先等着,等他脱困再同宁五算账。
*
夜幕低垂,四周只有不算明亮的月光。
两人不敢生火,宁兰只能借着月光替他换了一回药,就回到树下靠着歇息,今天要在这野外凑合一夜。
看情况,明天就能下山,到时候在好好休息。宁兰累了一天已经筋疲力尽,靠着树干很快昏睡了过去。
现在同吴今失联,暗卫也联系不上,情况很被动,季宴清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正闭眼思索目前状况。
耳边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大抵是累极了,还带着微微的鼾声。
忍不住睁眼瞧去,这宁五就抱着膝盖蜷缩在树下,人已经睡沉了。
自己的外袍被她搭在身上,她身量小,外袍搭在她身上能把人遮盖个完全,许是夜里凉,她裹得就只剩个脑袋顶露在外面。
季宴清忍不住有些好笑,这人倒是心大,这种状况竟也睡的着,也不怕自己是坏人。
夜半时分,季宴清暗骂一声该死。
伤口在发热,他似乎有起高热的症状,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宁五......”
她听到声音只是嘤咛一声,动了动身子便又沉睡过去。
......
意识越来越模糊,季宴清忍不住闷哼一声,一头栽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
一抹霞光从东方升起,天色逐渐变亮,宁兰被阳光晃醒。
睁眼就看到那人躺在地上像是睡的极沉,宁兰随口喊道,“少东家起床了,天亮了。”
无人应答。
凑近一看,他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用手触碰额头,吓了一跳,额头温度很高,甚至有些烫手。
这没用的人,竟然这个当头发烧了,也是,他肩膀伤的这么重,这时候感染发烧也正常。
这不会烧死了吧?
思及此,哆嗦着伸出两指压在脖颈上,感受着皮肤下轻微的颤动,还好还好,没死,还有脉搏。
是她着急想岔了,都烫手怎么会凉了呢。
这里缺医少药的,撕了一块裙角,去河水打湿覆在他额头,又扯了一块不停的给他擦脖子擦心口腋下,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季宴清大抵知道自己起热了,浑身都在发烫,模糊中只觉有人在旁边走动,可是眼皮很沉,他睁不开眼,又沉沉睡去。
看着睡过去人事不知的男人,宁兰忍不住发愁,这情况太麻烦了。
正头疼间听到有人声,找了较高的山坡,躲在树后面仔细观察,竟是一群人正在朝着这边靠近。
这群人竟然这么快追了过来。
追兵就在后面,这不中用的人却躺在那,现在人事不知。她带着人指定跑不掉,扔下他,好像有些没道义。
目光停留在附近的河上,河中飘着不少山上冲下来的浮木。
宁兰费了大劲把奄奄一息的人推到河里,用身上的披帛绑牢,紧紧固定在浮木上,看着浮木一点点漂远。
“让我抛弃你独自逃生,我做不到,但是为了你悍不畏死,我也做不到。我的良知只允许我做到这种地步了。现在我们分开走,生死各安天命。”
说完向着反方向跑去,去了密林深处。
后面的人已经追过来看到她了,她的速度哪里比得上搜寻过来的男子,已经有三个人朝她追了上来。
那个带头靠近她一看,竟然是个女人,暗道不好,上当了。
心中咒骂一句,冲着同伴道,“杀了。”说完就带着另一个人离去追人,如此一来只有一个人留下来处理宁兰。
眼看那人举着刀一步步走过来,宁兰一点点后退,晃晃自己手腕的金镯子,“好汉,你饶我一命,这个镯子给你,这是金的能当不少钱的。”
那人冷笑一声,粗声道,“砍了你的手,老子一样能拿到。”
宁兰手里握紧刚才趁乱捡的小石头,她一向准头超好,拼体力自己肯定不行,把贼人的武器抢过来说不定还能活命。
“你别冲动,我......”
她故意说话吸引他注意力,突然快速出手,小石块重重打到那人持刀的手腕上,他一时不防防备,刀哐的一声砸在地上的碎石上。
她眼疾手快想把那刀抢过来,握上刀柄就想后退,谁知那刀重量远远超出她想象,她不防备一个趔趄反倒是跌坐在地上。
宁兰都懵了,天要亡自己!
那人看她摔倒,狠狠的一脚踢朝着她踢过来,还嘴上不停骂道,“你这小娘皮敢暗算我,我......”
宁兰哪可能坐在原地挨打,连忙往后躲,没想到身后便是个长坡,身子一歪竟是不受控滚了下去。
黑衣人看了眼看不到头的长坡,那该死的女人已经看不到身影了,他们目标是男子,自是不可能下去找人浪费时间,暗骂一句才离开。
*
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翻滚,她被树干撞得晕头转向才停下,宁兰慌乱中只来得及抱住脑袋,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林木深深,阳光透过树木缝隙直射下来,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到,有些发痛。这些许痛意迫使宁兰清醒过来,试着动动手脚,有知觉!
心中一喜,还好尚且活着,她命可真大!
醒后一连发出几声真切感慨,忍着痛爬起来睁开眼,天空阳光很是刺眼,抬手遮住在额头这才四处查看,估摸此时中午了。
山间树林浓密,她根本分不清方向,只能顺着山上的小路一直向下,脚酸背痛之际才到集镇。
同行人打听过才知道,这里叫桐木镇,就在她穿越来的清水县隔壁两个县。
她现在身无分文,只腕上尚且剩一只累丝金手镯,瞧着是原身带了很多年的。
费劲摘下来,手腕红肿一片,把镯子揣在怀中,得先换成钱买身男装,然后想办法去回到她落水穿来的清水县才是要紧。
这镇上不算繁华,灰扑扑的街道,深色服装的行人,她低着头,走到街道旁,留心两侧街道铺子,很快便看当铺。
偏远小镇,当铺生意并不好,当铺朝奉站在柜台内露着头,看她进去,热情过来打招呼,“小娘子当什么?”
她拿怀中的金镯子,“当这个。”
朝奉看了看,大声喊道,“缺边少沿金镯子一个,当五两银子。”
宁兰惊呆了,这也就是说这金镯子只值五两银子。
当铺,值十当五果然名不虚传。
她并不知道这首饰物价,听到朝俸这么说,便也知道不值,“这么点钱我不当了。”宁兰拿着东西就要走。
那朝奉一看她要走,也不拦着,这娘子穿的衣服料子寻常,落魄成这样,定是要当的。
语气笃定道,“我说小娘子,整个镇上只有我一家当铺,你就算出去也没有其他人收了,不若早当早赎。”
这时里面走出来一个更年长的中年人,看到她随手拎着的外袍,眼前一亮,“小娘子,这外袍你若是想当,我给你十两。”
宁兰不可置信,这少东家一件衣服竟然比她的金镯子还值钱?
当,即决定都当了!她现在身无分文,这衣服全当是他给自己救命报酬了。
那中年人一把扯过去,里里外外翻看几眼,用力压着嘴角,“外袍一件,死当十两。”
宁兰走后,那中年人抱着外袍,大笑出声,“天下竟然有如此不识货之人。”
这衣衫虽然上面沾了不少草根石块,这是云锦中的极品积云锦,织出来的布匹面上有一朵朵云彩似的飘花。
这可是是专供皇宫的贡品,市面根本买不到,寻常人别说认识见也是没见过的。想穿都得那皇帝老子赏赐才能有。
若不是他在京中总号时见过那些纨绔子弟穿,他也认不来,这么件衣服拿到京中能值上百两,他这次赚大发了。
顺手摸了摸那一同收的金镯子,工艺倒是极好,在这穷乡僻壤地方倒是埋没了,吩咐道,“一起送到盛京总号去。”
*
宁兰自当铺出来,揣着怀中的十五两银子,这便是全部身家了。去路边小摊贩买了碗云吞,边吃边细致的同摊主打听如何去清水县方便,去哪购买衣衫。
摊贩老夫妻很健谈,吃饭功夫宁兰已经打听清楚。
这里到清水县只用三天时间,有钱的可以去请镖局护送,不过费用较高。
拮据的,城外有商队来往两镇之间,只需支付一两银子就可搭乘商队牛车一同前往,毕竟路上不太平,人多总是好的。
想了想决定先去找布庄想买套男装换上,结果根本没有,她花重金同布庄掌柜买了他往日穿的男装,又把头发束起来,带上帽子。
在从布庄出来,瞧着便像瘦弱的读书小郎君了。
装扮好当即启程准备出城,城门处一群人在排队验着什么,此时才忽然惊觉,出入城都是需要户籍公验。
看了看天色,今日出城是不行了。
找了间客栈,给了小二银钱,隐晦的同小二提及户籍路引丢了如何处理,小二只道,去找保人到县衙办理新的户籍即可。
还贴心说了保人地址,翌日天一亮,她便寻了过去,那保人年纪颇大,一听她来意,上下打量几遍道,“三两作保。”
宁兰心痛的给了三两,好在那人办事很利落,两人当即赶去县衙,她只同县衙说投亲丢了包袱,失了户籍。
那小吏听完她的话,看到她便道,“你这脸上涂了什么东西?在这遮遮掩掩莫不是逃犯?”
宁兰慌忙把脸上的妆品涂掉,这是早上特意涂的遮掩肤色的,没想到一眼就被看出来。
那小吏看她一眼才道,“户籍何处,可有同行之人。”
她偷偷给了一两银子,说自己投亲路上,亲人亡故,户籍丢失,家中是蜀地的,小吏拿了银子便不再过问。
户籍办的很是顺利,只道明日午间过来拿即可。
*
户籍事情办好,心下轻松回去客栈,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明日拿到户籍便寻个同路的商队,直达清水县。
街上宵禁之后,安静的出奇,只有更夫偶尔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打更声。
客栈二楼开了木窗,她趴在窗外看向远处,月华如练,窗外一片宁静,微风吹的在脸上,心久违的平静。
宁兰闭眼默默许愿,希望明日能顺利回家,若是不顺利......她不敢想,这里无亲无故,她定是要回家的。
翌日午时,果然在小吏处拿到补办的户籍。
上书:宁氏,蜀地眉州群英巷人,年方十六,面白眼下有红痣,身高四尺有八,投亲桐木镇,三日内返回。
检查无误和自己体貌特征对的上,宁兰同小吏道了谢便离开县衙。
她走的急,没看到小吏那明显转变的神色。
拿着路引顺利出了城门,果然在城门不远处聚集不少商队。
进城需要费用,很多路过商队为了节省开支,便在门口等着同行的路人。
宁兰打听去清水县商队出发时间,说是午时出发,晚间一律野外露宿,加钱可以睡帐篷,三日便到。
城外聚集不少讨生活的人,小贩售卖各色吃食同货郎一起自发形成小型集市,宁兰同货郎买了几个干巴的胡饼,准备留作路上吃。
看到有货郎挑着胆子卖零碎东西,有个货郎挑子上有喝水的水囊,她正准备买上一个路上备用。
弯腰瞬间她愣在原地,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猛的回过头,四处都是一些商人和做生意的小摊贩,都在忙碌,并没有异常,亦没有熟人,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付了钱买了水囊,刚想在逛逛,那种偷窥的感觉又来了。
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定是有问题。顾不上许多,撒腿就往商队跑,准备一口气跑到商队停歇位置。
那地方人多,贼人定不敢乱来。
后面脚步声紧跟着,且越来越近,她正想开口大喊,脑袋一疼,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听到有人说,
“你这贼小厮,偷了主人钱就跑,现在就抓你回去见官,打你个皮开肉绽。”
四周围观人见是抓逃奴,看着人被拖上马车,倒是没人在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