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还不能说张妈说错的,说的都是原来张爸的词儿。
张铁军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有时候半夜起不来夜班不想去,张爸就是这么骂他的,那肯定得爬起来乖乖去上班才行。
按张爸的说法,你也不想去他也不想去,那厂子怎么办?那不就得黄了吗?厂子就是家,你得想着怎么才能让它好,不能祸祸。
这可不是演戏,这就是生活里真实发生的事情真实的话,一点不带作假的。
厂里但凡有点什么事儿张妈都叫不住张爸,叫了也不好使。
平时张妈说啥是啥指东打西,但就是涉及到厂子的不行。那就是底线。
那时候一个镇子上都是厂里的工人,张妈在街道认识的人又多,看看人家都是那样,处处顾着小家,自己家这个就是这样,你说能不生气?
这么多年了,虽然早都习惯了,但也是都在心里憋着的,有空了就放点出来阴阳几句。
什么以厂为家啦,什么做个鞋架啦,这些事儿翻来倒去的一直到七八十岁了都没过去,还没事就拿出来讲几句呢。
“我刚进厂不适应,半夜起不来,我爸那比闹钟都准,到点就过来把我扯起来,不起来就要削我,说我影响厂子生产。”
张铁军笑着给大家说他刚上班那个时候的事儿,就看到张铁兵给他使了个眼色。
“你眼睛怎么了?”张铁军就问了一句。
“啥怎么了?怎么也没怎么的。”
“那你是怎么了?”张铁军是真没能领悟到老弟这个眼色的意思。这就挺莫名其妙的。
“你俩干什么呢?”张妈那反应咔咔快。
主要是从小到大都在和两个儿子勾心斗角斗智斗勇的,潜意识里早就形成了一种本能,总是能在一瞬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没干什么呀。”张铁军就更莫名其妙了,看了看老妈:“我能干什么?”他现在又不用把什么事情瞒着家里。
“铁兵。”张妈斜了过去。
“没啥,咋了?”张铁兵讪笑:“我就是眼睛有点不得劲儿,多正常点事儿。”
“欲盖弥彰。”张妈撇了撇嘴:“从小到大一心虚就这一出,演技不行还非得整事儿。说吧,你有啥事不想让你哥说?”
“什么呢?”张爸也奇怪。
现在两个儿子一个上班一个大学,根本都不用两口子再操什么心了,能有什么不敢和家里说的?
徐熙霞大眼睛转了转,咕咕的笑起来。
“你知道啊?”张妈看向徐熙霞。
“我不知道。”徐熙霞赶紧摇头,笑的更厉害了。
“笑什么呢?”张铁军看了看徐熙霞。
小柳拍了拍徐熙霞的后背:“别再呛了,怎么傻乎乎的感觉?什么呀就笑成这样了?”
徐熙霞抬手指了指张铁兵:“哈哈哈,我,我笑,铁兵。哎哟妈呀。不,不打自招。哈哈哈哈……乐死我了。”
“什么就不打自招了?干什么了铁兵?”张妈看向小儿子:“那就说说呗,还藏啥?”
“说呀,还等菜呀?”张爸斜着张铁兵。
张铁兵脸一抽抽:“说啥呀?啥也没有。不就是那啥,前面放假的时候,我们出去玩了一趟嘛,有啥了不起的?”
“啊,然后呢?”张妈没听明白。五一放假张铁兵带着杨雪和同学出去玩儿她知道,和她报备过的。
“就是那啥呗,俺们去成都了。”张铁兵一脸的讨好。
从小到大张爸张妈都不让他离开视线。
张铁军不大一点儿就敢自己跑市里了,张铁兵就绝对不可能,他连姥姥家都没去过几次,一直在爸妈身边。
老儿子嘛,张爸那偏心眼子都不带掩饰的。
到了老太太那正好就反过来了,有点啥好的都藏着留给张铁军,对张铁兵就差不少。老儿子大孙子,有数的。
杨雪和几个同学都看向张铁兵。杨雪知道但不理解,几个同学都不知道这事儿还是瞒着张爸张妈的。
“妈哟,真能耐,跑去成都啦?”张妈咂咂嘴:“现在是长大了,心野了这是。你们都去啦?”
“嗯。”杨雪红着脸点头,几个同学也一起点头。
“成都好不?好不好玩?”张妈问。
“城里一般,”安庆伟想了想说:“感觉没有沈阳热闹,都是那种老房子挺破旧的,吃的不一样,都是辣的。”
“又辣又香。”许柄岚舔了舔嘴唇。
也不知道他一个闽南人怎么就还有点喜欢上辣味了,纯属另类。他们那边是全国最不吃辣地区。
“妈哟,那你们怎么吃饭?”张妈问了一句。
“我们正好赶上咱家公园和商场酒店开业了,”杨雪说:“报纸和电视上都是广告,然后我们就去了。
去的时候还不知道那是咱家的,然后在里面玩的时候哥就派人过来叫我们,给我们安排的吃住。”
“那还真挺巧的。”张妈笑起来,问张铁军:“怎么琢磨的还开上公园了呢?公园能挣钱吗?”
“公园本身不挣钱,”张铁军摇摇头:“咱家不收门票,靠的是里面的商业和娱乐项目挣钱,愿意花钱的就花,不想花钱也行。”
“里面全是好吃的。”杨雪笑着说:“反正大部分我都喜欢。玩的也好,就是感觉有点少。”
“妈你不生气呀?”张铁兵问了张妈一句。
张妈白了张铁兵一眼:“你都二十了,对象都处了,出门旅个游我能生什么气呢?还是和小同学一起。
再说现在是你哥管你,他同意就行,我和你爸以后才不操那个心呢。”
张铁兵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妈呀,白压抑了,就怕我哥给说漏嘴了,扯不扯。不是哥你现在都这么迟钝了吗?
就我这小眼神儿给的不到位呀?怎么就看不明白了呢?感觉小时候咱俩配合的挺好的呀。”
“我也不知道你是因为啥呀,谁能想到你去成都没和爸妈说?二十岁了还像孩子似的。”张铁军嫌弃的瞥了张铁兵一眼。
“这事儿弄的,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张铁兵搓了搓脸。主要是还没适应自己已经长大了的事实,这是学生的普遍心理。
大家都笑起来,陈勇说:“我也没敢和家里说去成都,我说我就在学校了。”
“我也没说,怕他们担心。”安庆伟笑着插了一句,石雪松在一边点头。
他们几个就张光和许柄岚大大方方的和家里说了,还管家里要的钱。他俩家里条件好。
“你们都大了,做事有自己的判断,”
张爸说:“保证安全就行,再就是有什么事儿还是和家里说一声好,万一有点什么事也知道你们在哪。”
“趁着现在还上学到处走走也行,”张妈点点头:“等到毕业上班了就没什么时间了。别逞胜就行,安全第一。”
“现在哪都安全。”张铁兵说:“咱家安保公司哪都有,一看他们那衣裳心里就有底了呗,再说有事我就跑去公安局,他们敢不管我呀?”
“你就是心里有底呗?”张妈带笑不笑的斜了老儿子一眼,张铁兵就嘿嘿乐:“那肯定是,有我哥在我怕啥呀。”
“还是要提前说一声。”张铁军说:“不管去哪先报备,然后到了地方就住安保基地,用车也方便。不要挤公交。”
这个年头不管哪里小偷都特别多,挤公交很容易被盯上。本地人外地人有没有钱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你那个公园有多大?”张爸问张铁军。
“我吃饱了。”乐乐放下筷子拍了拍肚子给小柳看:“饱饱的。”
妞妞和豆豆饭量小一些,早就吃好了坐在那听热闹呢。
小柳给乐乐擦了擦嘴,给他妥了一点汤让他捧着喝。
“现在开业的是一半,有一平方公里吧,在建的那一部分也差不多有一平方公里。三千亩地。”
“妈呀,那比花园山都大了。”张妈吓了一跳。
张爸说:“花园山才多大一点儿?划拉划拉整个山都没有五百亩,人玩的那一块也就是一百来亩到头了。
三千亩地,就是啥也不干走一圈也得时间了,弄的也太大了。”
张爸和张妈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你和他们说多少平方米他没有概念,一说多少亩马上就知道了。
“这才哪到哪呀,”张铁兵笑着说:“你都不知道你大儿子那个商场有多大,俺们后面就在商场里泡着了,两天没逛完。”
“真没逛完。”杨雪使劲儿的点头:“太大了。”
“多大?”张妈问张铁军。
张铁军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一层的话,有三百七十多亩。”
“我的妈呀。”张爸嘴都合不上了,呆在那在心里合计了一会儿:“那得比张家堡都大了。这瘟灾孩子,你个商场弄那么大干什么呢?”
“三层半。”张铁兵伸手比划了个三。
实际上商场是两层半,中间夹那一层是停车场,外人都进不去,也就是他们几个没人管进去晃了一圈。这会儿是当仓库用的。
老太太也吃饱了,放下筷子小口喝着汤,几个女人起来收拾桌子。
“就能作妖,”张妈笑起来:“弄那么大不是折腾人吗你说,谁家商场逛一半都能逛饿了的?赶上拉练了都。”
“里面啥都有,”张铁兵说:“不光是卖东西,还有公园饭店和电影院,还有电子游艺厅啥的,逛累了就玩呗。”
“还有公园?”
“昂,真的。一楼还有河呢,河边上也是公园,小桥和阁楼啥的,上面都能坐着看风景,喝茶咖啡啥的。”
“还有河?”张妈看了看张铁军:“你弄那个干什么玩艺儿?水从哪来呢?”
“不是我们弄的,那地方本来就有一条河,”张铁军解释了一下:“水面能有个二十几米宽,建商场的时候直接就给包进来了。
后来感觉二十多米的河面太宽了,那条河水流还不小,就在里面给分了一下,分成三股。”
“什么河呢?”
“那边河多,都是岷江的支流,属于是几千年前的人工河,从都江堰分出来的,公园那地方正好是几条河汇合的地方。”
张铁军给大家普及历史知识:“摸底河,南河,浣花溪,清水河,肖家河,商场里这条是肖家河,属于是清水河的支流。”
“妈,你不是喜欢杜甫的诗嘛,”
张铁兵说:“我哥那个公园就在杜甫家边上,紧挨着的,杜甫那首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就是写的那地方。”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呗?”张妈年轻的时候也是文艺青年,对诗词歌赋这些东西相当热爱。
“对。”张铁兵给了老妈一根大拇指:“在那能看到西岭雪山。我哥说去东吴的船就在他酒店边上的望仙桥那里。”
“过去和现在都不一样了,”张铁军说:“一千多年时间,河道和地形已经变化,很多东西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那可不,就是落了个名儿。”张妈同意张铁军的这个观点。
其实张铁军想说的是,现在的草堂不可能是当初杜甫的那个房子,位置都不对。不过争执这些没什么用就是了。
现在看到的杜甫草堂和武候祠基本格局都是清代建的,过去的老东西早就没有了。
“没在那边盖点房子啊?”张爸在一边听的心痒痒,有点想去。
“盖了。”张铁军明白老爸的那点心思,笑起来:“等你们去就住酒店,自己家的酒店住几年都行,还用找房子啊?”
“那到也是。不过总感觉住酒店不是那么回事儿,到底也没有自己家与作。”
“我可不那么感觉。”张妈说:“又不用洗衣做饭的,住酒店还有人天天给收拾屋。”
“爸,你猜我哥在那盖了多少房子?”张铁兵冲张爸显摆。
“多少?听这意思就是不老少呗?”
“老多了。”张铁军抿着嘴摇头:“具体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反正一眼看不到头,我感觉得比咱们矿区加起来都大。”
“真的假的?”张妈看向张铁军。
张铁军就笑:“咱们矿区就那么大一点儿,山上山下加一起才多大?除去厂子就没啥了。”
“盖了多少楼?”张爸问。
“有一千多栋吧,在那一片有一千五百多栋楼。不到十万户。”
“那就是在别的地方还有呗?”张妈反应确实快。
“有,我在那边搞了个工业园,工业园有配套生活区,规模是按二十万户来建的。”
“你有那么多人吗?”
“没有,现在没有。有一部分原地还房,然后不得留些富余呀?慢慢的人就多了呗,反正房子建好又不怕放。”
张爸吧嗒吧嗒嘴,搓了搓下巴的胡子茬:“现在是行喽,这家伙,这话出去都不敢说去,说出去人家都得当我是吹牛逼。”
大家都笑起来,张妈问:“老大,你说说你现在最大的活是哪个?有多大?我好心里有个底。”
“大坝呗。”张凤接了一句。
“那个不算,”张妈说:“我说的是这种又盖楼又弄啥的。不算你那个工业园,厂子不算。”
“其实都不小,小了感觉没啥意思。”张铁军笑着说:“要说最大呀?……那就是申城呗,现在算它是最大的。
申城浦东开发区那边,加起来有十几平方公里了,没啥厂子,打算搞一个娱乐小镇。”
“啥前能弄好?”张铁兵问。
“明年吧,明年差不多模样就出来了。那边冬天不用停工,建的速度快。”
“长安宫不算哪?”周可丽问:“它才是最大的吧?”
“它是高,占地不算大。”
“那楼真盖八百多米高啊?”张爸问了一句。到现在他也没太相信呢。
“嗯,八百三十多米。”张铁军点点头,笑着说:“到时候我把最顶上那一层装修成住家,咱家以后就搬那去住去。”
“可得。”张爸往后一仰:“要去你们去,我是肯定不去,吓挺。我的个妈呀,住八百多米上面……那特么一天光晕糊了。”
张妈哈哈大笑起来:“你爸胆儿贼小,还怕高,原来修铁道那会儿大桥都不敢上,人还没到呢腿儿先哆嗦上了,都不如我。”
“我那是怕吗?”张爸瞪了张妈一眼:“我就是晕高,那个和胆大胆小有什么关系?那是天生的,又不是能控制的。”
张爸他们当初修的铁路是从野三坡那边山里走,一路上不是穿山就是跨涧的,大桥特别多,还贼特么高。
得比一般的火车桥高出去好几倍。
“我也晕高。”周可丽说:“我现在回咱家都不敢靠窗户太近,幸好现在两边住的都是这样的房子。”
“你家原来不是五楼吗?”
“嗯,五楼咋了?五楼才十几米,那我也不太敢上阳台,反正不敢往下面瞅,脑袋里嗡嗡的。”
“那得把你送长安宫顶上去,让你体验一下。”小柳笑着说:“练一练万一就好了呢。”
“你滚。”周可丽朝小柳呲牙:“咬死你得了。”
“咱家可不能住太高了,”张妈瞅了瞅脚下老老实实趴着的大狗:“要不然欢欢和豆豆怎么办?狗天生就怕高。
那可不行,连个撒欢的地方都没有。还是这大院子好,接地气。”
“我在这呢。”小豆豆冲奶奶举起小手:“奶奶,我在这。”
“妹说你,哪都有你。”徐熙霞揪了揪儿子的小鼻子:“你咋这么能凑热闹呢?”
“奶奶叫我名儿了,她说豆豆。”豆豆不服,仰着小脸和妈妈讲道理。
大家又笑起来,张凤说:“等豆豆大了妈你等着吧,非得跟得你闹不可,凭啥把俺们起个狗名啊?
和自己家小狗重名,你们可真行。”
张妈也笑:“那时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正叫什么不是叫。”
“妈你又把小狗扔我妈那了呀?”周可丽问张妈。
“没~,我还能把狗抱到沈阳去啊?放你大姨那了,正好你大姨也养了个小不点儿。”
“我二叔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张铁军问了一声。
“那还能怎么样?还那样呗。铁斌上学,你二婶上班,你二叔就市里堡子两头跑呗,他得负责那边的事儿。
还行,现在早也适应了,瞅不出来是农村人了都,小车开着。你二婶原来多土气呀。”
张爸隐晦的看了张妈一眼。他就不爱听张妈说他兄弟媳妇土气。
不过张妈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更不是瞧不起什么的,就是实话实说,想到什么说什么,农村穷嘛,原来要穿没穿要吃没吃的。
现在搬到市里几年了,手里也有了钱,在这边上班一天来人去且的眼界也打开了,和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张铁军嘬了嘬嘴:“正好下个月我回去有事儿,顺便去趟张家堡看看吧,那边弄好以后我还没去过呢。上个坟去。”
“我看行。”张妈点点头:“你是该回去看看,这都有好几年了吧?”
“姥,你想回去看看不?”张铁军扭头问老太太:“现在张家堡收拾的可好了,房子都是新建的,回不回去看看?”
“妈,”张妈说:“都忘了跟你说了,你大孙子把咱家原来那个老房子又给建出来了,你回去看看不?看看一样不一样。”
“原来老房子啊?”老太太想了想:“盖那个有什么用?白瞎钱,就能胡作一天。人都走了,没都没了,放个房子在那干什么?”
“你看你呀,留个念想呗。”张妈给老太太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和原来一模一样,就是墙换成石头的了,没弄黄泥。”
原来老太太家就是大三间的黄泥草房,前院后院,院子里的猪圈厕所都是用木头夹出来的。
这回整个张家堡重建重修,张铁军顺便就叫人把老房子在原来的位置给盖起来了,不过考虑到黄泥墙不结实,就改成了砖房,外面贴上了石头。
院子,葡萄架,猪圈,大烟囱,都和原来一模一样。烟囱就是用石头砌起来的。
东屋的南北大炕,屋里的家具摆设,堂屋的石磨还有农具一样都不缺。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前后的菜地还有西边的路坡,现在都种上果树改成了果园,一到春天开花那叫一个漂亮。
房子建好也没空着,直接当做了安保的营房,反正三铺大炕足够他们睡的了。
“不想折腾。”老太太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那句话,老太太对那里的印象和张妈还有张铁军是完全不一样的,对于张妈来说那是从小长大的家,对张铁军来说那是儿时的记忆。
但是对老太太来说,那里除了憋闷和劳累辛苦都没有什么了,是她人生当中最黑暗的二十多年。
说起来,她对后夫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只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走那条路,实际上就是搭伙过日子。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老头是光绪三十年生人,老太太嫁过去老头就已经五十多了,一辈子没结过婚加上劳累过度,已经没有功能了。
张妈当初改姓就是说给他留个后,是那么个意思,老头也是把张妈真的当做亲生的来养的,后来张爸张妈给他养老送终,还了养育之恩。
这东西其实不能细想,真的。老头养了张妈十年,后来张爸张妈也正正好好养了老头十年,无疾而终。
睡着就走了。
“算了,老太太不想回就不回,在哪都一样,”张爸劝了张妈一句:“开开心心就行呗。”
“我想回。”张妈看了看张爸。
张爸说:“想回就回呗,又不远。我就不想回,没有什么念想,都是不太好的记忆。”
张爸小时候在家里不受待见,张铁军的爷爷是个极其偏心的,就看不上张爸,干活第一名好事从来轮不上那种。
他就是感觉憋屈这才自己跑去报名当兵走了的,后来转业也没想回老家,自己要求去了矿区。
他那个时候要是回老家的话,大小也能是个干部,起码也是到镇上当个二把手。
结果到了厂子,和政府这边就完全不一样了,再加上性格也不讨好,干了半辈子最后成了工人。
“那不都一样嘛,”张妈说:“那时候饭都吃不饱,能有什么好记忆?再怎么说那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呗,是家。
再说人都不在了,还寻思那些干啥?人死灯灭,啥也没有了。你在意你还总合计着回去上坟?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
“那能是一回事儿吗那?”张爸不服,但是说不过张妈。
“切,都不稀得说你,一辈子就是自己和自己杠。”张妈斜了张爸一眼,满脸的不屑。
“奶奶,回家不?”妞妞不想在餐厅待着了,想回房去。这边不好玩儿。
“回,走吧,回去看电视去,看看你爸又上新闻了没。”张妈马上喜笑颜开的起来去抱孙女了,表情转换的这叫一个快。
“回家喽。”乐乐从小凳子上跳下来:“老叔,我陪你玩呗?”
张铁兵屈着眼睛看乐乐:“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呢?那叫你陪我玩啊?不是我陪你吗?我还得谢谢你呗?”
“不用谢,一家银儿。”乐乐大气的摆了摆手,去牵弟弟。
几个女人笑成了一堆,感觉自家大儿子太有态度了。就是大气。
张铁军扶着老太太,去她身上摸了摸:“这穿的不薄啊?姥你冷不冷?感觉身上凉不?”
“不冷,大夏天的。”老太太一点情也不领,还有点嫌烦。
“她说不冷就冷吧,你不用管。”
张妈抱着妞妞回头看了看:“也不能冷。老太太现在可任性了,谁也管不了,我给她拿的衣服一件也不想穿。”
“我要你管我了。”老太太小声嘀咕,像个小孩子一样一样的。
外面天地一片金黄,正是落日的时候,归巢的小鸟在枝头跳跃歌唱着,落日的余辉洒遍了院子的角落,给房子镀上了一层晕红。
“瞅着明天是一个大晴天呐,可算是要没有雨了。”张爸往天空看了看。
“那可不一定,”张妈打击他:“那不是说变就变?”
“我明天得回了,你和我一起走不?”张爸都习惯了,一点也不在意。
“要不你先回吧,我再住几天。”张妈看了看张爸,张爸就点头:“也行,反正现在也不用干什么,吃饭也有地方,你爱待就待吧。”
“爸你明天就要回呀?”张铁兵转过身问。
“回,都出来这么些天了,不得上班啊?这就够呛了。要不是正好你哥回来我今天就走了。”
张铁军也不劝,想回就回呗,现在交通也方便,随时都能来。
“爷爷要去哪?”妞妞扒着张妈的脸问。
“回家去上班呗,挣钱去。”张妈亲了孙女一口:“挣钱给妞妞花,买娃娃。”
“我要大的,那么大那么大。行行?”
“行~~,买最大的,房子都放不下那样的。”妞妞就高兴了,咯咯的笑起来。
张爸就咂吧嘴:“哎呀,现在这,我都想退休了,天天哄孙子多好。咱家孩子这也太招人了。”
“那就退呗,谁不让你退了?不是你自己非得要上这个班吗?”
“啧。退呀?不早了点儿?这还有七八年呢。”
“先办个病退呗,到点了再正经退。”
张铁军看了看老爸:“你是不是搞混了?还当自己是在厂子里呀?你现在的退休年龄是五十五,不是六十。”
军官的退休年龄和地方上不一样,普遍要比地方上早十年。
正常来说,团级上校的退休年龄是五十,张爸因为是在军区干的是副师的职务,所以是五十五岁。
在我们国家,团级以下是不可能干到退休的,那个退休待遇基本上等同于虚设,到了四十五岁升迁无望基本上就让你办理转业了。
事实上,就不允许有五十岁的团级存在,到了五十就能退休了的嘛。
只有师级以上,才能享受到退休的待遇。
团级转业到地方基本上都是降半级或一级使用,也就是副处或者正科待遇,然后混到六十退休。
之所以说是混,是因为不大可能轮到好的岗位。
大多数都是以干代工,做的是办事员的工作,享受级别待遇。就这还得抢呢。
主要是每年转业的团职营职太多了,能有个工作那就不错。
哪有那么多的岗位哟,没看地方上都快要几个萝卜一个坑了,争的头破血流的。
那为什么就不能让团职干到退休呢?废话,你给钱哪?部队的退休待遇可比地方上高太多了。这叫节能减排。
张爸这种,如果不想那么早退休的话,那就只能去省军区,在市里提衔也没用,市军区的职务等级卡在那里,大校也是五十五。
如果去了省军区就能干到五十八岁。六十不太可能,六十是正军职待遇。
所以张爸在市里最晚也就是五十五岁,提个大校退休。
张爸今年五十二,生日是五月底,还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