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后院。
市政府这栋老楼是三十年代末小日子修的市政厅大楼。
那个时候小日子已经不满足于溪湖区那边的狭仄,准备把市中心迁到现在的市区这边来,在这边大搞建设。
修了大型火车站,以火车站为中心以辐射的方式修了几条大街,市政厅,满铁,煤铁公司,银行,会社等等都修了自己的大楼。
还修建了新的钢铁公司厂区,不过规模没有现在这么大,现在这个是五十年代苏联人帮着扩建的,增加了几座高炉。
煤铁公司大楼是一个回字型结构,正中间是一个六百二十四平的全封闭花园。
市政厅大楼从空中看有一点像一只展翅飞翔的鸟,两边的翅膀就是和主楼连通的附楼,后面还有一个占地一千五百平的会议厅,现在叫礼堂。
礼堂南而还有一栋独立的小楼,原来是做为市政厅官员宿舍使用的。
大楼通体只有四层,包括一层半地下。那个时候小本子建的大楼都有这种半地下结构。
而且地下层还都是用混凝土灌出来的,杠杠结实,不管是在本市还是在长春和沈阳,都是这样。
大楼正面中间十五米宽整体向前凸出三米,加上下面门厅前伸的防雨檐,就像是飞鸟的头,后面伸出去五米,像鸟的身体和尾巴。
这十五米宽十九米长的部分是五层结构。
第五层整个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在当时是用来举办舞会或者聚会的场所,那个时代小日子或者西方的市政厅都会有这么一个场所。
不过我们接手过来以后,基本上都被用来做为了档案室和资料室使用。
在市政大楼的后面,大礼堂的北面,有一栋六十年代的建筑,是一个弯拐的形状,不过这个拐棍是斜的。
具体当初建来是做什么的已经不知道了,无据可考。
不过现在,这栋单层小一千平方米的三层不规则建筑,已经成为了本市市政府便民服务大厅。
也就是后来俗称办事大厅的地方。
一层是散装柜台,所有市属部门机关单位都有一个位置,每天有人在这里值守接待前来办事的老百姓。
二三层是各单位部门驻便民大厅的办公室和材料室,每天各单位都会有一个领导在这里值班,解决一些柜台解决不了的问题。
大楼的顶头还有一栋两层的房子,原来是做什么的也已经不知道了,甚至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后来加的都搞不清楚了。
现在这栋房子的一楼是市信访接待室,二楼是微机打印复印室。
这个便民服务大厅其实已经正常运转了快两年了,为广大群众提供了极其便利的办事咨询等服务,已经相当成熟。
之所以运转了两年还是名声不显,一点也没有全国第一个办事大厅的风采,是因为没声张,没有任何的宣传。
当初搞这个,大家都是存疑的,没有人看好。
事实上一直到这会儿,也还是有一部人仍然不能,或者说不愿意接受这种新鲜事物的,这打破了一些人的观念。
以前大家办事做事都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说卡就卡一下,说弄就弄一下,谁敢不服?
但是有了这个大厅就不行了,一切都给摆到了桌面上,摆到了所有人的眼睛下面。
内部,几十个单位的人天天就这么互相看着,外部,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能人尽皆知,大大的伤害了一些人作威作福的权力。
大大的限制了那些不能为人所知的交易和勾当。起码办起来难度是更大了。
有人就说了,那一楼柜台不行,上面不是还有驻点办公室吗?也不行,叫是叫办公室,其实也是半开放式的,放个屁半层楼都能听见响。
就是要把一切行为放在大家的监督监控之下。
那你要是说,有了这么个便民大厅,有了这种办公的方式,是不是以前那些正常合理的怪现象就都看不到了?
那也不是,有些人的病是长在骨头里的,在哪它们也改不了,办公环境和办公方式也改不了它们高高在上的架子还有丑陋的嘴脸。
今天的天气预报报的是阴,多云,南风三到四级。
结果早上刚吃完早饭雨就下来了,稀里哗啦的下了两个来小时,是真一点也没考虑气象专家们的面子。
一下雨,周可丽的懒劲儿就上来了,哼哼唧唧的不想出门。
那俩也一样,看下雨了就都不想动,李美欣还说今天回家呢,看这样是够呛了。
张铁军也没管她们,自己出来去了市府。
这两年借着棚户区改造老楼翻新全城绿化这些工程,市区的主马路都进行了拓宽和翻新,多了很多天桥还有地下通道。
雨后的大马路看上去就干净,路边的树木青翠欲滴特别精神,草更绿了,花也更红了,瞅哪都透着一股子新鲜,感觉空气都能多喘两口。
人民路这一段的老树都得以保留了下来,看着就相当舒服。
等到了市府这边树木花草就更多了,花圃顺着地势一层一层的往上延展。
市府广场已经进行了硬化,没搞大水池子也没搞什么喷泉,就是硬化地面点缀着一些树木和花草。
广场对面的市府大楼除了正门这一块两边不进去都看不到了,全被树给挡住了。
张铁军看着看着就笑起来:“这个有点夸张了,这政府大院给搞成公园了个屁的。”
“现在都是,”开车的安保员是本市大队的,笑着说:“现在到处都在植树,不能植树就弄花草,市委那边,钢铁公司,单位啥的都这样。
永丰那边步行街里都全给种上树弄上草了。
现在在咱们市市区里面你都找不到空地方,确实好,不像以前总感觉灰尘暴土的,现在又干净又好看。
其实不只是市区,边上这些堡子屯子都在搞,山上河边马路边,全是树,全是草地,夏天也不感觉那么热了。
尤其往北走,以前那山都是秃的,不管是往威宁营还是牛心台都是光杆子大土道,一吹一脸灰,下点雨全是泥坑子。
现在你过去看看,早就不一样了,路都给铺上了,修了不少桥,除了农田全都得栽树,现在林子一片一片的,可好了。”
“永丰那边全都改造好啦?”
“早就好了,后面是咱们实业公司接过来弄的,咱们建设咱们经营。”
车子顺着花圃中间穿行,绕到市府大楼的后院,这里是个停车场。嗯,后院除了停车场这一块也全都是树。樟树。
确实像个公园似的,不过感觉到是不错。
停车场有两个,一个是主楼后面到礼堂的南面,是政府内部使用,另外一个就在便民大厅前面,是公共停车场。
张铁军往两边看了看,指了指便民大厅:“走,咱们先去那边看看,这个搞起来以后我都没来看过。”
“一趟也没来过?”安保员有点不相信。
“嗯,没来过。”张铁军抬脚往那边走。虽然刚下了雨,但是地面上并没有积水,这工程搞的细致,不错。
“为啥呀?”
“没时间。计划是我给的,草图都画给他们了,如果还要我盯着的话那也太说不出口了。”
大厅有两个大门,分别在北侧和南一侧,在礼堂北面的墙角那里有一个公共卫生间,考虑的到是还挺全面的。
大厅里人来人往。今天是星期一,过来办事的人会比平时多一些。
张铁军打量了一圈,公共热水器,等候区坐椅,提示牌,公告牌什么的都挺齐全醒目的,中间的地方还有一个便民服务台。
张铁军看了看时间,带着安保员走到等候(休息)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咱们在这看一会儿。”张铁军看了看时间,让安保员也坐下来。
休息区不大,只有两排不到二十个座位,是那种四联座的木制候车椅,过去火车站里面全是这种椅子,椅面比正常的要宽一点儿。
张铁军用手在椅子上摸了摸,想起了小时候等火车的经历。话说上辈子他还睡过火车站呢,就是这种椅子。
后来火车站就全部换成那种有扶手的铁制椅了,估计就是为了让人没办法躺下来睡觉。
还别说,坐了一会儿还真看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就在他们几个人对面,柜台里面是几个女同志值班,好像今天有点什么高兴事儿了,一直在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还有一个拿着个电话一直在打,一会儿一个,一会儿温柔一会儿蛮横的,声音也是忽大忽小。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多事儿。
张铁军就看到连续有好几个人过来办事打听什么,都被她不耐烦的挥手给赶走了,估计是嫌人家耽误她打电话。
边上几个女的也差不多,反正心思全在聊天上了,一回头就是各种不耐烦,多问几句就会遭来一顿训斥。
还别说,这么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像看电视剧似的,这一个一个变脸变的那叫一个快,那张脸不断的在几种情绪表情当中轮换,那叫一个油润丝滑。
这都是影视表演专业毕业的吧?
越看越有意思,张铁军反正也不急,就干脆坐在这不动了,这可比看电影好玩多了。
有个男的,看年纪得有五十多岁,穿着很旧但是很干净,感觉不是农村的也是城边上的,木讷,老实,来这里还有一些紧张。
不管说啥先陪着笑,一训一哈腰。他应该是不大认识字,什么都靠问,一问就挨训,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事情也没办完。
至少出来进去来来回回的跑了五六趟得。因为前面张铁军没太注意,所以这个数字不太确定。
感觉这大爷都要哭出来了,来回被这几个三十左右的女人连训带骂了五六次,又急又憋屈,但是事情还得办。
张铁军就抱着胳膊在这边看着,越看越生气。
眼瞅着大爷再一次被训了一痛,被那女人一脸厌烦的挥手给赶出来,张铁军站了起来:“大爷,来,过来坐坐。”
“啊?我呀?”
“对,过来坐一会儿,看你来回跑不少趟了都。”
“我得办事儿呢,小伙你有事儿啊?”
“我没事儿,我就看你来回跑这么多趟了,想问问你怎么回事儿。你办啥事儿啊?”
“我办事儿。”大爷出了口长气儿:“也不懂,手续也没准备全呗,还能咋,不是缺这个就是得补那个的。”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张铁军走过来,给大爷递了根烟:“抽一根,缓缓。”
大爷接过烟看了看,抬手夹到耳朵上:“好烟呢,还是你们年轻人舍得,我出去再抽,别再让人说,这里怪干净的。”
这会儿还没有公共场所禁烟的说法,除了火车站以外都不禁止抽烟,没有这种规定,连工作人员自己都抽。
老头这就是闹心,没心思抽,但是好烟又舍不得拒绝。
“你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跑了好几趟了还没弄齐?”张铁军指了指他手里的一叠子材料。
老头低头看了看:“我也不知道啊,是跑了好几趟。感觉应该是齐了吧?应该齐了,不差不啥了,户口本身份证啥的,证明,章也都盖了。”
“那怎么不给你办呢?还让你走。”
老头回头瞅了一眼:“她说要下班了,让我下晌吃了饭再来。说是一点半哪?是一点半吧?”
张铁军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十五。这特么离着下班不是还早着呢?
扭头去看那个女的,举着个手机在那还在唠着呢。她应该也是真有什么事儿,要不然不会这么一直在打电话。
但是你这是在工作呀,你个人再有事儿也不能影响工作呀。
再看边上,几个女的还在嘻嘻哈哈的唠嗑,办事儿的人也都给打发走了。
再看别的地方,也都差不多,估计大家已经习惯了到这个时间就不工作,都让下午再来,已经都在休息了,准备吃午饭了这是。
“走,我帮你问问。”张铁军拿过大爷手里的材料走了过去。
“能行啊?能行不?”大爷一脸懵逼的跟过来:“你别给惹乎急眼了再不给我办了。”
“我问一下,他这个还差什么手续吗?”张铁军拍了拍大理石柜台,把手里的材料抖了抖。
女人斜了一眼:“下午来,下班了。”
“这几点你们就下班?谁规定的?”张铁军指了指手表:“看看几点?你们规定是几点下班?”
“你谁呀你?你烦不烦哪?让你们下午来听不见咋的?聋了去医院治,别在这讨人烦,没看见我在打电话呀?瞎么红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