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热气腾腾的杀猪菜终于还是热热闹闹的吃上了。
杀猪菜吃的就是一个新鲜和热乎劲儿。
这东西正常来说都是冬天,在年根底下吃。
那时候季节已经进入了数九,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不说滴水成冰吧,反正尿尿肯定是个冰堆。
就在那样一个一望无际天下皆白的严冬日子里,养了大半年的肥猪也长够了膘,时间也到了年根儿马上就要过年了。
正是杀猪的好时候。
呼朋唤友左邻右舍都聚到一起。
把酸菜切的细细的,把刚杀的带膘五花切成大块和酸菜煮到一起。
再把刚放出来的血进行搅拌,趁热加上葱姜盐味精十三香调味,加适量水淀粉,用洗干净的小肠灌好系牢用大锅煮熟。
煮的时候水不能沸腾,会炸。
所有的灌肠类在煮的时候都不能让水沸腾起来,需要不停的点水。
千万莫放蒜啊,一点也不能放,那些带蒜的配方都是在胡扯。
新民的血肠选用的是猪的明肠而不是小肠,还要加入熬制的高汤,口味口感相当的奈斯。明肠就是小肠和大肠中间的那一段。
等到血肠煮好了,要用锋利轻快的刀切成象眼段。
这个时候煮在酸菜里的五花肉也熟了,捞出来切成大薄片,再把切好的肉和血肠放回酸菜里去炖,调口,这就是杀猪菜了。
把捣好的蒜泥用酱油泻开,喜欢吃香油的点一点在里面,这就是蘸料。
大片的肉大块的血肠,吃饱了猪油的酸菜丝,蘸上蒜酱,一口一个丰收年。
随着进间进入九十年代,物资越来越丰富了,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吃东西慢慢的也就不再限制于季节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杀猪菜自然也就成为了常年的美食,就是夏天吃这玩艺儿有点热啊,一边吃一边哗哗淌汗,但是特别舒爽。
都知道东北是伏天吃羊的,为了发汗去暑,其实感觉吃一顿杀猪菜也能起到这个作用。
同样的还有过去只能在冬天吃到的各种砂锅炖,这会儿也早就成为了一年四季随时可以吃的常备菜了。
新鲜刚杀的猪,尤其是自家用粮食养的,那个肉炖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是真的好吃。
九六年这个时候东北很多地方已经在养白猪了,说是引进的外国良种,好像是美国的优质猪种,改善了品质生长速度快。
特么的难道这些人不知道欧美大部分地区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猪肉吗?
这就好比从回民手里引进了优良猪种一样的道理,可见对老外的仰视和迷恋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看看,多好的朋友,亲人,特意为我们培育出了猪种。人家自己都不吃。
不过新民这边基本上养的还是咱们自己的黑猪,那膘都有四指厚,肉是真的好吃。
“这边现在养白猪的多不多?”张铁军问李树生的老丈人,他家住在村里,还有养猪的习惯。
“不少,”老刘头想了想说:“太具体的我也不好说,反正我看见的,总得有个一半一半吧,有不少人家两样一起养。”
“白的卖,黑的自己家杀。”老李头说:“白猪不出膘,瘦肉多油水少,就是长的快。”
张铁军挠了挠下巴,怎么感觉这话这么熟悉呢?好像小时候自家就是这么干的。
白猪就是长白猪,是六四年引进的瑞典猪种,也是西方国家最普遍的猪种。
这个长白和长白山的长白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单纯的指这个猪它长的又长又白,荷兰德国法国英国美国都是这个猪种。
特点就是长的快生的多还不长膘,其实说白了就是激素猪。
“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找个地方多养点咱们自己的黑猪,就喂粮食,可以办成猪场或者农牧场,”
张铁军说:“不要怕成本高,也不要怕长的慢,养好就行,到时候这边可以统一收购。”
“那可得粮食了,这家伙可能吃啊,能吃能拉。”李树生的老丈人在这方面是能手,非常了解。
“不怕,能吃就多吃,猪屎可以直接搞个肥料厂,肯定不会浪费,还可以用来做饲料。”
“猪屎……可以做饲料?”
“可以啊,还是相当好的饲料。动物的粪便在咱们眼里是粪,但是在动物眼里可不是。”
“那可挺好,那可省事了。”老李头和老刘头都笑起来。这特么不就是自己循环了吗?
“喂鱼的。”张铁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笑了起来:“猪鸡鸭鹅这些的粪都可以做成鱼饲料,拿着喂猪可不行。”
几个人哈哈笑起来。这要是真能自我循环那可就妥了,那养猪成本得多低呀。
“今天这没事儿吧?”看了看大家心情都不错,李树生老丈人问了一句。
“没事儿爸,你不用寻思,以后再遇上这事儿也不用怕,直接给我打电话。”李树生毫无痕迹的和老丈人装了个逼。
“就怕影响你们工作。”
“这就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专抓这些违纪违法的。”
“那就好,那就放心了。”
老刘头点了点头,出了一口长气,把心里的郁结都吐了出来:“咱们肯定不惹事儿,就怕这样的惹乎到咱头上。”
“放心吧爸,有今天这事儿,以后没人敢。”
“那可好,那可就太好了。”老头拿了根烟,瞅了姑爷子一眼:“现在咱们家也算是行了,就差一个孩子了。”
“有有有,都有,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李树生赶紧堵嘴,当着张铁军和面说这个话题感觉有点别扭。
吃吃喝喝吃饱喝得。
因为张铁军不喝酒,主桌就老李头和老刘头一个人来了半斤,其他人都没碰酒,所以吃的就快了一点儿。
这边吃完了,外面的几桌还在吆五喝六的划拳呢。
张冠军看了看时间,对李树生说:“咱们是就走还是休息休息?”
李树生就乐:“这个你别问我呀,我说了又不算。”
“不是他出行都得听你安排吗?”
“你信不?”
“不太信,但是感觉有道理。”
“这个得看情况,如果感觉有危险了那肯定得听我的,平时我可不敢。”
“那咱们就直接走吧,”张冠军想了想对张铁军说:“还得跑两个小时呢,你晚上还回来不?”
“看情况吧,”张铁军看了看时间:“那就走吧,李哥你把家里这边安排一下,事情和武警那边说明白了吧?”
“说明白了的。”
“那就行,可别等咱们回来那边把人给放了,那可就好玩了。”
“那肯定不能,他们就算熟悉想放也得敢了算。”
“这样吧,晚一点你通知安全厅过去,把人带沈阳去审,审完把结果交一份给组织部,再交一份给省纪检。人必须不能放。”
“是。”李树生站起来敬了个礼。他这纯属是条件反射,把桌上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那,大爷,刘大爷,我们就不多待了,得赶紧过内蒙那边还有事儿,谢谢今天的款待。”张铁军就和老李头老刘头告辞。
龙音艾勒嘎查那地方是内蒙的地盘儿,过了新民越往西北路就没有那么好走了。
“依你们,依你们,能来这么一趟就挺好了。”李树生的老爸摆手表示没事儿:“我呀,就怕生子给你添麻烦,只要你满意就好。”
“大爷你可别这么说,李哥平时帮我的地方多,工作做的也特别好,我特别满意。”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该骂就骂,该削就削,千万别惯着。”
张冠军在一边嘿嘿笑起来,李树生老脸通红在那使劲儿瞪他亲爹。
告辞出来,于家娟和小黄带着丫丫就直接回沈阳去了,张铁军他们几个出发去军训基地。
李树生给大喇嘛乡武警中队打了个电话,交待了一下让他们把人看住,等着安全厅的人过来接手。
这个大喇嘛乡和内蒙地区很多像龙音艾勒嘎查这样的地名一样,都是缘自于藏传佛教,也就是喇嘛教,后来和兴隆堡镇合并了。
那里是辽东武警总队的训练基地,常驻一个中队。
一路无话,两个多小时以后,车队到达冠军学校军训基地。
这会儿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学生们正组成一个一个的方队进行训练。
从八月就开始在这里训练的大学生们这会儿一个一个都造害的像个小黑炭一样了,脸上头上都是灰蒙蒙的。
不过变化还是很大的,眼瞅着精气神儿就已经和一个月之前不一样了,浑身也充满了力量感。
这一个月,他们经历了队列,越野拉练,障碍跑,负重行军,战场急救等等科目,也进行了枪支的拆装训练,实弹打靶。
还有投弹和土工作业。
炮打了,坦克也开了,枪支从手枪到高射机枪都轮了一遍。
这会儿已经根据个人的训练成绩还有擅长编成了不同的分队,各自针对性的展开训练。
进了九月,今年的这届高中生也被集中了过来,他们不需要像大学生那么硬核,但也要比一般的高中军训强度大上不少。
这些高中新生穿着作训服在操场上练队列,一个一个耳朵都竖的高高的,听着远处不时传过来的枪声炮声,那叫一个羡慕啊。
没有一个喊累的,就问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去打几发。
“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大家来到基地长的办公室坐下闲聊。
“你还别说,还真有,有几个小子枪打的那叫一个准,那枪感,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还有掷弹作业强的过头的,坦克玩的好的,炮打的好的。
就这么说吧,这些个小子就算是这书不念了去当兵,那肯定也是好兵,肯定是藏不住的那种。”
“那可不错,可以考虑让他们参军,然后从部队转到军校去。空海这两块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个真没有,主要是咱们是陆军,也不太懂那些呀。游泳厉害算不算?”
“和空司那边联系一下,在训练科目里加几项做为可选科目,有兴趣能胜任的再参加,我们也要培养自己的飞行员和地勤人员。”
“行,我联系联系。”基地长点头答应下来。
“学生的军训结束以后,可以把各个公司的职工分批弄过来进行一些简单的训练,在强度和科目上调整一下,分职工班和干部班。”
“会不会有意见?”
“不需要考虑这个,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好,顺便强健一下身体增加一些集体意识,另外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让男女职工们互相认识一下。”
“这个好,这个可以搞,平时的那种联谊时间太短,效果一直不太理想。”
张冠军拉着张铁军过来也就是看一看,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就是他感觉张铁军应该时不时的过来露个面儿。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去检查了一下食堂和宿舍,了解了一下训练科目和训练情况。
再一个就是植树活动,这边每个星期会休息一天,大家就按班组出去植树,从基地往沙漠那边种,或者去给原来种的树浇水。
这东西也不着急,就这么一年一年的坚持种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用树林把沙漠围起来。
只要树林起来存活住,那不管是风沙还是水土流失就都会得到控制,慢慢的水美草丰就不再是梦想了,总有一天会实现。
这也是龙凤基金那边植树造林活动的模式,并不急于去治理戈壁搞固沙这些,就是顺着城市边缘地带持续的种树,最大可能的保证存活。
这是一个需要长期坚持的事儿,不可能速成,可能需要二十年三十年的那么一直做下去。
但只要坚持住,那就是一个美好绿色的未来。
……
“哥。”
“嗯,怎么了?”
“你在干嘛?”
“刚洗了澡要睡了,有事儿?”
“你怎么不回来呀?还以为你回来呢。”
“明天回。怎么了?逛街没意思了?”
“那也不是,就是你不在家呗,出去玩也不带我,们。”
“我过来检查,这边的环境要恶劣一些,就在沙漠边上,就没想让你们过来遭这个罪。明天就回了,你也收拾收拾睡吧。”
张铁军靠在床头上和张倩通电话。
这丫头胆子小的嘛,这是看张铁军没回去就有点东想西想了。
“那你明天指定回来不?”
“要回,主要是李树生不让开夜车,要不然今晚就回去了。”
“嗯,那,那我等你。开车注意安全。”
“行,早点睡吧。”张铁军笑着挂了电话,给小柳打了过去。
“干嘛?”小柳接起电话,一听声音就是在被窝里面。这人穿不穿衣服打电话是能听出来的,那感觉完全不一样。
“干不着啊,太远。”
“呸,臭不要脸。”小柳笑起来:“有事儿啊你?我都要睡了。”
“这么早?”张铁军看了看时间:“这才几点?”
“你又不在家,爸妈带着孩子睡了,小秋睡的也早,我们不睡还能干什么?习惯了也挺好的,早睡早起身体好。”
“也是,这个习惯还是挺不错的。开学累不累?”
“谈不上,就是学生那点事儿,又不是体力活,现在不用出去演出了就感觉挺好的。你啥前回来?”
“还得几天吧,也快。秦哥那边也在催呢,让我回去参加一个访谈。”
“电视台呀?让你参加那是要干啥?什么节目啊?”
“说是一档新节目,新闻调查,节目搞了个特别版,具体的我还真不清楚,反正估计,就是那种坐在那和主持人唠呗,她问我答。”
“他们胆子也是真大,就不怕你去了啥都往外说。”
“那不至于,我又不是傻子。”
“哼哼,你最好是不是。对了,你回来得帮我打张凤一顿,听见没?打哭那种。”
“怎么了?她又怎么惹着你了?还得打哭。”
“昂,打哭。她特么特意吃完臭豆腐过来亲我,差点没把我恶心死,这个瘟灾的玩艺儿。呸。现在想想还恶心呢。”
张铁军哈哈笑起来,这事儿听着都有意思。
“她们都睡啦?我没敢往小秋那打。”
“小秋睡了,那俩不知道,我没让她进我屋,估计正祸祸老丫呢,想听不?”
“我听那个干啥?闲的。我姥身体怎么样?”
“姥啊?感觉还行,挺硬实的,精神头也行,后面那几块地还种着呢,还不用我们帮忙,妈说老太太瞅着比前几年好。”
“那就好,老太太多活几年比什么都强。你们家里也都好吧?打电话没?”
“打了,都打了,隔三岔五的就打,都挺好的,张凤和老丫的爸妈都进城了,搬到市里了,手里也不缺钱。
我爸那我说不动,爱咋咋的吧,原来人家也不指望我。”
“你和你家里还别扭啊?”
“没~~,早就不了,但是也不是那么近乎就是了,近乎不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平平淡淡家长里短的唠了有一个小时,电话都发烫要没电了,这才挂了电话睡觉。
第二天一早,大家跟着学生们一起出了早操吃了早饭,开上车往回走。
李树生打电话问了一下,安全厅那边已经连夜把人带回去了。到是挺积极的。
“这也不着急了,要不咱们中午在彰武吃大鹅?”张冠军看着张铁军眨了眨眼睛。
“有那么好吃吗?”
“真有,贼拉香。”
张铁军看了看时间:“算了吧,想吃回沈阳让我丈母娘给你炖,咱们去一趟新民下面的镇子,我有点事儿。”
“啥事儿?”张冠军看了看张铁军:“又去哪接小姑娘?”
我次草。张铁军看了看张冠军,现在这家伙已经这么邪乎了吗?这都能猜对?
“看啥?一琢磨你就是这事儿,没跑儿。”
行吧,掐头去尾算是说对了,不过和张冠军想的那肯定是差的远了。
往回走感觉比去的时候就是要快不少。
到了彰武停都没停,直接穿城而过,一口气跑回了新民。
“你是回家还是跟着我去?”张铁军问李树生:“我是去下面村子里见一个朋友,冠军和我一起,没有什么危险。”
李树生给了张铁军一个眼神儿让他自己体会。
好吧,那就大家一起去。
从新民客运站门前的那条大马路一直往东南方向,连弯都不用拐,过了高台子就是公主屯镇,能有个二十来公里的样子。
这个年代的公主屯镇已经是一个大镇了,主街上房屋店铺林立,还有几栋小楼,很是热闹。
从公主屯镇子里穿过来继续向东南,又走个七八公里,过了石庙子就是温家店。
温家店这会儿不大,就是个普通的小村落,人家都在河沿上,和王家坊也没有连到一起,从路上看有点偏僻荒凉。
这地方是个大十字路口,路两边栽着高大的白杨树,四下里一望无际全是平整的农田,颇有一种天苍野茫风吹草低的感觉。
要不是高壮的玉米整整齐齐郁郁葱葱遮挡着视线的话。
东西向的这条路也没什么名字,从西向东由秀水河一直到东蛇山子镇,串连着七八个村子。
南北向的这条路是从辽阳到通辽的主干公路,一天到晚各种运输车辆络绎不绝,于是就在温家店这里的路边上,诞生了一排大车店。
这种大车店在所有的干线公路旁边都有,一般来说距离村子都不会太远但也不会太近,建几间水泥瓦房,既能吃饭也能休息。
这种饭店的揽客方式相当直接,就是弄两个漂亮小姑娘往公路上一站,远远的就开始招手,只要速度一慢她就敢跳上来。
那小嘴叭叭的还甜,一口一个哥叫的人心里直痒痒。
这边路上跑的都是长途大货和半挂,中途也确实需要吃饭休息,人也要休车也要休,加加水什么的。
不过一般这种司机都会有自己的‘熟店’,生店那就要看运气(好不好看)了。
张铁军让司机放慢车速,歪着头打量着路边的这些‘大饭店’,都是那么两三间瓦房,这名字起的一个比一个大气。
“啥意思?”张冠军看了看张铁军:“你是打算在这吃饭哪?”
“我找人。”张铁军指了指:“就那个,五星大饭店。”
“停过去呀?”司机问了一声:“这地方停过去的话,不吃点饭干点啥可就走不了。”
“我找人。”张铁军一头黑线:“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