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斯年蹑手蹑脚的出了门,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贼人般,可是一想到自家夫郎放的那只花灯,他就心里犯痒。
他又回到了河边,顺着河流的方向,往下方走去,一直走到一处拦住河水的小堤,才停下脚步。
杜斯年蹲在河边,用自己提前准备的鱼兜,将疑似夫郎的花灯都捞了上来。
他记得买给夫郎放到河里的花灯花芯是白色的,于是在堆积成群的花灯中寻找,直到找到那只花灯。
好在他和夫郎放花灯的时间还算比较早,此处的花灯并不特别多,虽费功夫,可还是让杜斯年找到了。
他刚将花灯拿起来,便听到耳边传来脚步声,吓得他哆嗦了一下,回头一看不是自家夫郎才放了心。
他看向不远处的郑秋宁,并不打算与其说话,沾染不必要的麻烦,将身旁刚刚捞错的花灯重新放回河里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谁知他刚和郑秋宁错过身走过,对方就突然喊住他。
“公子!”
杜斯年听到声音,赶紧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两步。
他是有夫郎的人,千万不能让人看到他和旁的哥儿单独在一起啊,夫郎会伤心的!
杜斯年快步走着,谁知身后哥儿竟追上来,继续喊道,
“公子!你的鱼兜能借我用一下吗?”
杜斯年停下脚步,转身将鱼兜放在地上道,
“不用还了。”
说罢便跑起来,不再让自己和哥儿再有说话的机会。
郑秋宁上前两步,捡起放在地上的鱼兜,看着杜斯年跑走的背影,心道此人着实有些奇怪,但是挺善良,鱼兜都送他了。
他拿着鱼兜又回到了杜斯年刚刚待过的地方,打捞起花灯来。
如同杜斯年一样,他也想要看看刚才李观许的愿望是什么,是否和自己有关。
郑秋宁打捞的时间并不比杜斯年短,一直到一只写着娟秀字体的花灯被捞起,他才将手中的鱼兜放在一旁,看起花灯内的字迹来。
郑秋宁满心期待,忐忑地掰开花瓣,想要为他实现愿望,展开。
‘惟愿仕途顺利,镇南将军之子可助我留在京城。’
郑秋宁愣住,他一遍遍读着花灯上的内容,嗤笑自己这几日的可笑,竟一厢情愿觉得对方是喜欢他。
他突然想到青果说的,所有听完他说他父亲是镇南将军后才对他好的人没一个是好的。
他那时总以为是青果不喜欢李观,现在看来,他才是真的傻子。
“少爷!!!”
“少爷!您在哪里呢!”
耳边传来青果的呼唤声,郑秋宁放开手中的花灯,站起身,衣角已经沾湿,蹭上泥土。
他往回走,与来找他的青果碰了个对面,青果着急地朝他奔来道,
“少爷,您怎么跑到里面来了呀?”
“您就是想要到这里面来,也不要支开我,让我陪着您呀,怎么能一个人来呢,多危险呀!”
他满含关切,发现自家少爷的衣角都已经蹭脏了,对着他道,
“少爷您这是去捞花灯了吗,这种活您更不该自己去干了,让我去捞就好了。”
郑秋宁却不管青果说什么,都一味沉默,眼角红红的,明显是憋着泪珠。
青果见自家少爷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在心中又狠狠将李观痛骂一番,即使是骗,也要让他们家少爷开心吧,竟然让他们少爷这么难过!
郑秋宁愣是走着回家,想了一路,回到家后,他对着青果眼神坚定地道,
“青果,我再试试,我就不信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说完他略一停顿,看向青果问道,
“青果,我好看吗?”
青果被自家少爷突然这么一问,略有些反应不及,将原本还在痛骂李观的心情收起,看向自家少爷。
少爷原就长得似天山雪莲一般,高不可攀又美貌清冷,如今月光交相辉映,月光洒落,略有些暗淡的天色下,少爷白皙的面庞更是美艳绝伦。
青果一字一句同郑秋宁说道,
“少爷,青果在此可以向您起誓,您真是青果我见过最美的哥儿了!”
郑秋宁闻言点点头,“我确实不丑,那就是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再和他相处一段时间,我就不信他不喜欢我。”
这边郑秋宁情绪跌宕起伏,另一边杜斯年却是开心的要跳起来了。
他细细将花灯上的话读了一遍又一遍,
‘希望我和夫君永远在一起’
十一个字,杜斯年翻来覆去读了不知多少遍,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
他一定会让南哥儿实现愿望的!
回到家中,他爬上床对着睡着的哥儿偷偷亲上去,一下,两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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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虽确定来去地点,但具体职位还要商榷,所以又过了半月多,学子们的安排终于随着圣旨发了下来。
殿试前三名中只有杜斯年留在京城,虽是户部一个八品小官,但也是京官,可以在京城积累人脉。
原昭兴和李观都被派往了江南,江南富饶,其中李观祖籍还是江南,回去锻炼三年,也是很有可能调回京城的。
其他的进士们,大多派往地方,也有留在京城做一个芝麻小官的,各有安排。
杜斯年留在京中,表面上还是只忠于皇帝,但背地里已经让六皇子留意太子府女眷,稍一露出破绽,他们便要即刻出手。
因着杜斯年的一系列举动,皇帝对其已经是评价平平,并不如一开始的重视。
因此杜斯年的一举一动也不再被众人盯着,自打来到京城后,他便受众人瞩目,现下却是和六皇子私下见面都轻松了许多。
期间,杜斯年还被太子邀请到府中过一次,太子并未太将他当回事,其暗地里实则更偏爱武将。
但是太子清楚,需得拉拢些势力,于是对杜斯年客套一番,以示好感,他已经将杜斯年默认为他的党派了。
杜斯年此行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可快要准备离开时,却见到一个侍女走到太子身旁,为其斟茶。
此人杜斯年上一世从未见过,其一直蒙面,身姿高挑,这样明显的特征使他更确定他未曾见过此人。
可是还不等他再细看,就听到太子说道,
“杜大人可是对我这侍女感兴趣?”
杜斯年回过神,恭敬道,
“殿下,臣不敢,只是见这位身姿高挑,在女子中少见,有些好奇罢了。”
他说完这话,再不看那女子一眼,太子听他这么说,也并不完全相信,挥手让她下去。
接下来又对杜斯年几番试探,才放其离开。
杜斯年离开太子府,回到家中,夜晚辗转难眠,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是太子。
他想到上一世自己在太子府几乎日日出入,也难为太子这么能演了。
他等到第二日,才让江清风一封密信转交给六皇子。
他们也许很快,就可以将太子拉下马,要比他们从前计划得快许多许多。
一日
杜斯年被召进六皇子府,这次却还没等他走进屋内,就见六皇子亲自走了出来,面色激动。
“斯年,你说的是对的!”
他说完,又往四下看了一眼,即便是自己的府邸,也不愿让人听到他与杜斯年交谈的内容,将人拉进屋里。
屋门关闭,才对杜斯年继续说道,
“那日你提醒我时,说实话,我还不大放在心上,但是没想到,我那好皇兄竟然真的敢为了皇位私通外敌,他不知道这是天下所不容的大罪吗?”
杜斯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发现,如今来告诉他,应该也是有了证据,那接下来的行动就会顺利许多。
“或许太子也并非是想私通外敌,但是手里多一股武力,对于太子这样的人来说,总是更好的。”
“不知六殿下如今同我讲,是否是已经掌握了实质证据?”
六皇子闻言,神色也逐渐冷静下来,看着杜斯年说道,
“那女人已经让我抓起来了,我以为她是多忠心的,还怕审不出来,但是没想到我还没怎么着,她自己就招了。”
想到审讯那日,六皇子将那女人所言和杜斯年转述起来。
那日六皇子正准备审讯她,她却主动向六皇子说道。
她道,“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好,何必对我行刑。”
她此言一出,原本神色严肃的六皇子都面色微动,挑起眉毛,好奇地向她问道,
“你不是忠于太子吗,怎么如今便要不打自招,你便是这么效忠你的主子吗?”
那人却嗤笑一声,说道,
“六殿下实在是妇人之仁,现在您是在可怜太子殿下吗?”
“如此行事,如何能登得大统,从此位于高位继承你父皇的帝位!”
她被六皇子抓来,便知道了这位平时名不见经传的六皇子殿下,并不如传闻那般不争不抢。
其实若有人能成功将太子拉下马,也是她所愿,太子在他们的面前毫不掩饰称霸一方之心,若其又到一天称帝,那几国必然又要起战乱。
她受够了战乱的苦楚,知道战争能带给人多大的灾难,夫离子散,不得安宁。
六皇子看出她并非如自己所想,顺着她说道,
“既然你不愿意为太子再做事,那便将你从前为太子所做的一切都悉数说出来,我也可以考虑对你的安排。”
女人看向他,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只道,
“你如何安排我,于我都是无所谓的,我这条命本来早就该没了,如今多活一天是一天。”
“可是,若是你能扳倒太子,大可以去看看他私募的死士是否太过多了。”
她看着六皇子,明白众多皇子中,此人看着相对软弱,最有可能不起动战之心。
她曾经经历过的,不愿让她的儿子再经历一遍了。
“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说没有,六皇子却并未轻易放过她,只让人拷问着,看是否还能问出别的。
杜斯年听完,心想看来其为太子做事,却仍有自己的一番坚持。
他看向六皇子,对他问道,
“那殿下是否已经派人查探过了?”
六皇子扬起嘴角,开口回应道,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也不会将你叫来,我当日即刻便派人去查探,太子府内不可能藏匿有大量死士,人数太多,我的人必然早就会察觉,只能是在城郊。”
杜斯年心道果然,城郊有许多太子的地产,确实是藏匿人的好去处。
六皇子将情况告知与他,
“太子让他的死士扮做农户,在城郊村庄中,如今人数已达三千左右。”
说完他便拧眉道,
“虽知其野心也不小,但我从未想过他如此大胆,竟有死士数千人。”
这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远不及造反之力,但是太子年纪轻轻就私蓄兵士数千,那再过几年,岂不要上万?
再者说,既然太子府内就有敌国人士,那这死士之中,也绝不会少。
二者相加,便是私通敌国以求谋逆,取当今圣上而代之。
虽知道这是许多年之后的事,但是杜斯年如今站队六皇子,自然是要为其早除祸患,以免日后有变,再生节外之枝。
况且除了太子,日后还有二皇子,若要稳稳登位,自然不能像上一世一般,只求稳中有胜,六皇子和太子不同,没有皇帝这个最有力的支撑,只能趁早先把劲敌扳倒,再慢慢取得皇帝喜爱。
故而杜斯年稳固了稳固六皇子的心情,对其说道,
“殿下如今面对的正是您的对手,您不趁此将其除之而后快,还待何时呢?”
他看出六皇子现在并不如上一世后期时,经历了许多,心性狠绝,如今其年轻,犹豫善意尚占多数,若想成事,杜斯年便要做那个推手,助推六皇子向前走。
六皇子并非傻人,对杜斯年的话自然一点就透,他明白对方是在提醒自己莫要犹豫。
他抬眼看向杜斯年,眼里些许戏谑,
“你倒是适合常伴本殿下左右,也可时常警勉于我,不失本心。”
杜斯年在六皇子面前向来恭敬,让其知道自己的忠心,他弯腰拱手,端正行礼道,
“只殿下不厌弃,臣愿永做殿下之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