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宴次日,余庆之吉,正好起坛做法祈福延寿。
做法前,武安伯特意来了趟栖霞苑。
这是他归家这么些天,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个挽救了全家的女儿。
惭愧中藏着忐忑。
对于父亲的到来,郑离惊有些意外。
在这里正吃新摘柿子的安哥儿也惊讶:”父亲,您也来吃柿子么?”
满树红柿子,有的已经开始变软。
安哥儿每日来这里爬树挑果,跟个猴儿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今日刚好摘了半篮软柿子,准备等会就给母亲送去。
至于为何没想过送父亲,姐弟俩压根没有过这念头。
武安伯看到小儿子在这里,与他二姐相处得极好,心生欣慰。
安哥儿学武听说也是二女儿的主意。
比年头高了大半个头的小儿子,壮实了不少,连样子都没以前那么傻气。
事实证明,这个女儿做的任何事,都正确无比。
武安伯不禁摸摸小儿子的脑袋,眼眶有些发热,也就这个儿子对他一如既往。
“我不吃,你拿去给你母亲和外祖母她们吃。”
“好,我这就拿去。”安哥儿一提篮子就喊上善若:“善若姐姐,走咯!去瑞和院去。”
这两天善若因着偷喝供酒醉倒,有点不好意思见人。
看伯爷来这里,虽然见了礼,这会儿也躲到了屋里。
安弟弟这么一喊,她红着脸的摆手:“我不去了,我要给师姐帮忙,你去吧!”
她还记得交代:“安弟弟你送完柿子不要去别处,今儿你还要练一个时辰功哦。”
安哥儿顿时嘟了嘴:“知道了知道了。”
大概有点想偷懒,却又不敢,不大有神气的拎着半篮柿子走了。
目睹小儿子行事有了自律,不再跟个小孩样只知道闹着要玩耍,武安伯更是对改变了府里一切的二女儿心生愧疚。
“宁儿......”他斟酌着,不知要如何开口修补关系。
“父亲,您有话请直说,我等会要准备做法之事。”
父亲这人心性带善但毛病挺大,看得出他想做好所有事,但总是偏离正确之道。
就像他自己明知道有多对不起母亲,却除了会说一句“害你至此,此生难安”之外,就啥都不会说了。
母亲一板起脸不理人他就灰溜溜的走掉,去祠堂自罚。
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跪够了,才自己解放自己。
也不知他到底忏悔个什么劲。
有那劲头,都可以做多少弥补之事了。
被女儿不假辞色的这么一催,武安伯脸色有些讪然。
在军中还算有点武将威风的他,这会儿腰不直,头也难抬。
好一会才艰难的道明来意:“宁儿,我听说有借寿之术,你可会这术法?”
“借寿?”郑离惊听得一愣,“父亲打听这个做甚?”
武安伯有些卑微的说道:“我想借点寿给你母亲......”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弥补妻子的法子,拿自己的命**子长寿。
郑离惊听得扶额。
借寿你当借钱么,说借就能借。
又是好心走不对路。
这父亲的脑子,实在是不知怎么说好。
“借寿是邪术。”她懒得解释太多,就告诉父亲:“逆天行事会遭天谴,父亲若是不想我道业有损,就别提这事。”
“会道业有损啊?那,那不做,不做。”武安伯受吓,当即不敢提了。
不能为了妻子而让女儿有损。
这种事他也是听人说过,他还以为玄门有相对可行之道。
归为邪术,那定然不可用。
失望的武安伯只能盼望女儿做法祈福有效果了,“那你好好做法,需要什么......”
想说需要什么跟他说,却发觉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没有私库,也没有私藏什么财物,所有都交给公中,他毫无保留。
他只好道:“需要银子就去跟账房支,家里应该有点积蓄。”
人死加流放,家中财物没有损失,冲入公账后还比以前丰厚些。
但再多的财物,都无法消除遭受的伤害,武安伯黯然。
“好,我知道了。”
郑离惊点头,再无他话。
武安伯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只有一句:“那为父走了。”
然后垂头丧气的离开。
郑离惊看着父亲萎顿的身影不见,并无太多感触。
午时前一刻,她在瑞和院设坛做法,家中至亲都到场为郭氏祈福。
邬氏也来了,她隔日的往武安伯府跑,前日善若偷喝酒醉倒,她都没回家。
就在武安伯府住下,好一早看看义女有无安好。
善若得了许多人真心疼爱,加上府里再无让她发怵的人,心情欢快许多。
走哪都兴高采烈的,见到邬氏很亲近,揽着她臂弯告诉她:“义母,等会我要给师姐打下手。”
“喔, 你会做些什么?”邬氏有些好奇。
善若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会的不多,就做些摆令旗压符箓或颂经加持之事。”
“那也了不得了。”邬氏赞道:“咱们善若会的可是很多人都不会,了不起!”
“我没啥了不起的,师姐才是了不起。”善若把师姐的天赋异禀夸出了花。
直到正式摆桌起坛,她才收了口。
在场听到的人这才知道,自家出的这仙尊弟子,有多厉害。
过目不忘,学啥会啥。
勘天文熟地理,看世相算天命,炼丹炼气,驱邪除魔,收鬼度化......
还能跟自己上过战场的爹打个你来我往都不输。
别说家里无人能比,满京都都找不出一个能相提并论的姑娘了。
光仙尊俗家弟子这身份,就独独她一个。
家有天才,与有荣焉!
家中除了善若,还无人目睹过郑离惊设坛作法。
听了善若这一顿透底,大家看着摆弄各种法器的人都不敢当她普通家人看待了。
都停止嬉笑打趣,此刻当她仙尊弟子来敬着。
郑离惊换上以前穿的蓝衣道袍束发简饰以示庄重。
当初看到这妹妹穿这衣裳觉得寒酸无比的郑唯真,现在什么怪话都没有了
仙尊弟子,哪怕是俗家弟子,都足以让她知道她们姐妹间的差距,再也不是能以衣装相论比的了。
妹妹的本事已有天家认证,她的天赋无人能质疑。
即使心里嫉妒加不喜,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优秀。
想到侯夫人拜托自己的事,郑唯真压下心头复杂。
既然不能与这个妹妹疏远,就只能修好。
孝勇侯府,不能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