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来沈余氏哭泣哀求,以及方无喝骂的声音,姜灵韵浑身一震,快步走了进去。
沈家人围在楚临舟床前,宋霜雪捂着脸上的巴掌印站在一边落泪,沈知玉则是死死的瞪着她。
“等我表哥醒了,头一件事就是休了你你个毒妇!”
沈知玉越想越气。
宋霜雪低垂着眸子沉默不语。
实际内心止不雀跃,这次楚临舟受伤极重,她就不信他命那么硬还能活。
庙里气氛沉闷,剑拔弩张。
姜灵韵环顾众人,“怎么回事?”
沈知修赶忙上前说起原由,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表哥叮嘱,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遍。
姜灵韵内心微微一紧,楚临舟竟托着她的头在烈日下整整坚持了两个时辰!
回来便发起了烧,硬是撑着残破的身子不许任何人告诉她。
沈知玉之所以针对宋霜雪,是因为沈家人知晓她身上有银子,人命关天,她却死都不肯拿出来。
又加上她陷害沈知玉差点**惨死,新仇加旧恨,这才气不过打了她一巴掌。
方无得知楚临舟只剩下一口气,便吩咐衙差等人一死,拉出去扔了,沈家人自然是不肯。
才有了这么一出。
她眉头一拧,快步走到床边。
微微俯身凑近床上躺着的楚临舟,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又高热了。
他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包扎好的双腿渗出血丝,硕大的手掌更是血肉模糊。
这男人!
她皮糙肉厚的,摔一下又不会怎样。
非要那么傻,害自己内疚!
好在她囤了不少药材,其中就有一颗人参,是为了路上保命的。
她微微侧身,避开所有人目光,割下一片人参放进楚临舟嘴里含着,希望能撑一撑。
沈知修见状,赶忙挪了挪身子假装抱着姜逸,趁机挡住所有人目光。
沈余氏半低着身子,拉扯着方无的衣袖满脸祈求,“求求您,舟儿还有气,还没死....”
方无身后站着几个衙差手里拿着草席。
几人早就见怪不怪,根本没人关心流犯的死活,就等着楚临舟断气席子一卷丢去乱葬岗。
“老子给你们行方便,谁给老子行方便,想救他就拿出银子来,一个瘫子废物,死了便死了!”
方无满脸不耐烦的将她推开,双手紧握腰间的佩刀,像是随时要砍上去一般。
姜灵韵眼眶微红,转头望向方无,“方差事,左右今日也不启程,能不能帮忙请个大夫?”
“这不符合规矩。”方无一脸为难。
面对姜灵韵,他心里是感激的。
毕竟加上驱蛇那次,她救了他们两次。
请大夫要银子,登记的时候才被那狗官讹了他身上一半的银子,他可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
更何况,上面的意思,自己可以害他折磨他侮辱他,唯独不能救他。
眼下的情形他只要视而不见,楚临舟随时会死。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完成任务,自己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多管闲事。
姜灵韵赶忙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他,“银子我有,只需要你派个人去帮忙请大夫,剩下的当做跑腿费,麻烦了。”
银子一出,所有人都瞪大双眼一脸疑惑。
明明在驿站的时候,众人身上的财物早就被马匪搜刮,后面混乱之下根本来不及拿回来。
“姜姑娘你的银子从何而来?你该是知道楚临舟逼宫造反,万人唾弃,死不足惜。”方无眼神一沉,语气不善。
衙差没人敢动,即便是能从中捞不少银子。
“方差事莫不是忘了,是楚临舟顶着残躯,拼了命为你们阻挡了大部分马匪,我二人九死一生杀了所有马匪,这才换来你们安然无恙!再者我拿了他们的银子,有何不可?”
“即便如此,流犯没资格请大夫。”方无一脸不屑,始终不松口。
姜灵韵顿时胸口喷火,一群杀人不吐骨头的人渣,毫无人性!
她拧眉起身上前,环顾众人,最后清冷犀利的目光落在方无身上。
“前年柳州逢大疫,年仅十七岁的楚临舟不顾自身安危,堂堂储君亲率太医院诸医官并民间郎中,星夜赶赴疫区,设粥棚施药饵,救了满城二十万百姓!”
“方无,我若没记错,柳州是你的家乡!”
方无身子往后退了退,眼神闪过一丝躲闪。
“还有你们,若是没有楚临舟兴修水利,开设义学,固边防,开民治,哪来的武昌国几年的安宁!
没有他亲上战场,击退蛮夷,你们老家的爹娘孩子,还能活到现在吗!”
“他是被贬,被流放,可他不该被羞辱,不该被轻视,更不该死!”
“他减赋税,杀奸臣,殚心积虑,为国为民,他也才二十岁!难道换不来你们一点良心给他请个大夫!”
铿锵有力的话落下,沈余氏浑浊的双腿眼泪早已婆娑。
她的外孙,从小便是皇家与沈家的骄傲,实至名归的天之骄子。
沈家其他人包括宋霜雪表情呆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
她竟然....
地上的楚临舟眉头微微一紧,袖子底下的手指动了动。
方无被震慑的连连后退,几名衙差更是丢下草席,面露羞愧,眼中含泪。
张贵丢下草席愤愤然道,“姜姑娘说得对,没有殿下,我的孩子上不了学堂,村里人交不上粮食得饿死。他还没死,要扔去乱葬岗,我不依,大不了这衙差我不干了!“
“头儿,咱就帮他请个大夫,此地早就出了京城,请不请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别忘了姜姑娘他们可是救了咱两回....”
牛瘤子声音哽咽,他又何尝没受过这位前太子的恩。
一向沉默不语的王刚眼神阴森的说了句,“别忘了,他的罪名是造反,头儿若是坏了规矩请大夫,该怎么和上面交代?”
姜灵韵眸光一沉,眼神扫过去,长的尖嘴猴腮,三十岁上下,目露凶光。
这半路杀出来的人又是谁?
记忆里原主也没打过交道,他为何双眼狠厉一副恨不得置楚临舟于死地的模样。
“闭嘴,老子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说。”方无大声呵斥。
他自诩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押送流犯也不下五次,心性早就坚硬。
流犯于他而言与烂泥无异,怪就怪在自己听完她的话心里竟升起一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