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退,这就是吴为的回复。
俞知夏打开了股票的客户端,看着已经逼近25块的那根红线,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思绪落定,便不再犹豫。
俞知夏在卖出价上打上了25,然后静静地等待。
两分钟后,离收盘还有五分钟,海州城投的股价来到了25块。
然而,它的涨势并没有停止,在收盘前继续攀升着。
最终,收盘的股价定格在了26块7,而俞知夏所持有的所有股票都已经落袋为安。
长舒一口气,俞知夏关了电脑,打开了mSN,发现“碌碌无为”还在线。
她点开了对话框,思索良久,却始终没有说话。
最后,她轻轻退了出去,没有跟吴为发起交谈。
清晨,吴为还在睡梦中,就被老父亲一把给拉了起来。
“你不是一直想看化铁么,今天有机会了!”
吴为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这才是凌晨四点。
“我什么时候要看化铁了?”
“你自己说的呀,这记性,怎么考到六百多的!”
吴为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让混沌的大脑能清醒一点。
虽然困意十足,但是被叫醒了,吴为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桑塔纳2000的窗户得靠手动才能摇下来,车内的闷热一下子被冰冷的空气给冲散。
吴为打了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一路上,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整个城市都还在沉睡中。
路上交通情况很好,车子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到了厂子。
厂子里灯火通明,似乎都是等待着这一刻。
柳云龙和吕云帆也都早早地等在了车间门口,看到吴为父子二人,就迎了上来。
柳云龙的腿依然不太利索,石膏虽然拆了,拐杖却离不了身。
“都准备好了,就等秦爷了。”
吴卫东点了点头,神色依然很有些紧张。
“小为也来啦!”
“柳叔早啊,我来凑凑热闹。”吴为笑嘻嘻地站到了吕云帆的旁边。
没有太多交谈,吴卫东和柳云龙就开始肩并肩朝厂子最里面走。
“云帆哥你看过化铁吗?”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
“那巧了,我也是。”
两个年轻人小声嘀咕着,慢慢拖在了后面。
巨大的熔炉,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滚滚热气,一浪接着一浪。
炉口处冒着缕缕黑烟,那是废铁中的杂质被燃尽的信号。
吴为蹲在了化铁车间的角落里,旁边是吕云帆。
虽然都看过现代化的工厂和机器,但是这样老式的化铁还是第一次看到。
化铁,是整个厂子里最为神秘的一个仪式。
顾名思义,化铁就是把废铁化为铁水。
铁水灌入到预制好的模具里,就可以打造出各式各样的机器部件了。
小机械的铁件好打造,但是大型的设备如果不是一体成型,就很容易在长时间的使用中发生形变,影响精度。
很多机械厂为什么只能生产小型机械,就是因为缺少化铁这个关键的环节。
幸运的是,通州纺织机械厂刚好有化铁的设备,才让其一直能够具备铸造大型机械设备部件的能力。
凌晨四点半,万籁俱寂。
车间里虽然大家都在忙碌,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车间门口,所有人都齐齐看了过来。
“秦爷好!”
“秦爷早!”
“秦爷来啦!”
众人纷纷跟来人打了招呼,语气都十分恭敬。
一根中华递了过去,被这个人接了过去,瘦骨嶙峋的手没有一丝血色。
“秦爷,就等您了。”吴卫东亲自给这位年过五十的老人点上了烟。
吴为和吕云帆也都站了起来,墙角的两人丝毫不起眼。
“这几个月厂子效益怎么样?”秦爷的声音很低沉,穿透力却极强。
“还行,要生产的这两台机器利润不错,可以支撑一阵。”吴卫东实话实说,没有一丝粉饰。
秦爷轻轻叹了口气:“卫东,多亏了你,哥几个缺胳膊少腿的才能有个依靠。”
“秦爷您这是哪里的话,蒋叔他们当年也是为了厂子才出的事故,我吴卫东的良心被狗吃了,也不能让那些厂子的老人们没活路啊。”
“我们都老了,帮不上什么忙,只有这化铁的手艺还能用上了。”
吴卫东抬头看了眼熔炉,沉声道:“若不是您这手穿针引线,我们得多花好几万才能买到铸好的框架,这些钱不都是您帮着省下来的。”
秦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里的那根烟失去了火光,轻轻一弹,飞出了车间,准确地落在了门口的水桶里。
卷起袖子,如同一个指令一般,所有人都归了位。
吴卫东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根长长的杆子被送到了秦爷手中,真就宛如一根长针。
吴为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长长的杆子顶端,有一个小小的钩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观察着温度变化的工人猛然举起了手中的旗子,示意可以开始了。
巨大的模具已经到位,就在熔炉前不到三米的地方。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把秦爷浇了个透。
越靠近熔炉,温度就越高。
一缕缕轻烟从秦爷的身上腾起,犹如一个内功深厚的高人一般。
熔炉开始慢慢倾斜,当角度达到15%左右的时候,却停住了。
钩子轻巧地跟熔炉连在了一起,此时的吴为才意识到,这根杆子就是来做什么的。
瘦小的身体站定,就像一根定海神针,手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巨大的力量终于喷薄而出。
熔炉被牵引着,慢慢继续倾斜,终于,一滴红色的铁汁从漏口滴落,准确地落入了地上的模具之中。
吴为无比震惊,他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目睹如此原始的浇铸。
所谓穿针引线,原来如此。
这不是什么技巧,而是艺术。
一人,一杆,操纵着几百斤的熔炉,让铁水随着模具慢慢充满。
吴为无法想象,万一操作失误,熔炉里的铁水倾盆而下,会是怎样一种惨烈。
在那一瞬间,吴为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放不下这家厂子。
因为在这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生命维系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