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茶杯坠落,碰在黄花梨的木桌角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然而,摔落的茶杯并未破裂,而是被吴为单手稳稳接住。
还好杯子里的茶所剩无几,否则孙芷溪的身上恐怕会多一块茶渍。
吴为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在桌下轻轻按了下孙芷溪的手背。凉凉的手毫无温度,恰似她此刻的心。
女人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她未曾料到,事实竟会如此。
孙万象叹息道:“才高八斗胜子建,学富五车如东坡。古人所言不假!”
吴为微笑道:“您这是过奖了,实在不敢当!”
孙万象的回应等于是默认了刚才吴为的猜测,这怎能不让人震惊。
“那你可知道原因?”孙万象眉头微皱,似乎还想再考验下吴为。
吴为收敛心神,沉声道:“我斗胆推测,您有意疏远自己唯一的女儿,连她的终身大事都交予他人操持,想必唯有一个缘由,那就是,为了护她周全!”
至此,孙万象终于展露笑颜。
他如饮酒般,将杯子中的茶一饮而尽。
吴为没有令他失望,聪慧至极,已近乎妖。
有吴为这个智妖协助他守护自己的女儿,孙万象明白,他苦苦等候的时机已至。
此刻的孙万象向着孙芷溪低下头,眼中却透着一丝坚毅:“溪溪,爸爸知晓,这些年你受尽委屈。但若是能保你一生平安,我宁愿你恨我一世!”
孙芷溪泪如泉涌,那个将她视若珍宝、捧在手心怕摔了的爸爸又回来了。
只是她擦去泪水,倔强地说道:“无论因为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言罢,夺门而出,消失无踪。
孙万象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缓缓垂落。在那一瞬间,孙万象仿佛苍老了数岁。
“太突然,一时间接受不了是正常的。”吴为倒是很坦然,没有去追孙芷溪,反而施施然坐了下来,“有些话,您还是亲自对她说吧。”
“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您一定有着不可抗拒的理由。而眼前的问题,您觉得该怎么办?”
吴为把话题扯了回来,当年的事恐怕牵连到了江宁孙家的一些隐秘,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他看得出来,孙万象已经准备摊牌了,缺的正是这样一个时机。
“信托的事情到头了,谁也无法改变这个结果,当年老太太还是考虑得太深远了,没想到反倒成了一个束缚。”
孙万象直接给信托这条线盖棺定论了。
吴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两条腿走路,一条腿已经折了。
“轻纺城,那些人只当作是个肉包子打狗的投资,根本没有人在意。背后还有人嘲笑说,权当是给通州做贡献了。但是我知道,你的谋划很深远,这个项目一旦能够成功,未来不可限量。我很感谢你,把这个机会给了溪溪。她遇到你,是缘份,也是机会。”
“我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所以从一开始,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那场研讨会,我安排了很多人过去,没看出来吧?”
吴为眼角抽了抽:“您指的是马主任吧?”
“台上的一半,都是我的人。”孙万象的笑容如同一只老狐狸,“白脸和黑脸都要有,打好配合,不然就太拙劣了。”
想起那天的种种诡异,吴为背上有些了凉意。
他当时有种隐隐的感觉,马望京可能是一个潜在的支持者。
事后也证明,作为孙芷溪的舅舅,马望京就是找来的大腿。
然而,吴为没有料到,孙万象已经安排到了如此地步。
看来,轻纺城的项目他在背后也出力不少。
“所以,小吴,你敢不敢陪我赌一把!”
吴为出来的时候,脚步虚浮,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他回望了一眼半开的门,如此一场豪赌,当真是太刺激了。
到最后,孙芷溪都没有去找孙万象问清楚当年的事情。
这么多年的心结,哪有那么轻易就能解开。
回到了别墅,孙芷溪没有吃饭,一个人去泳池足足游了一个小时。
等到她精疲力竭之时,已是夜幕低垂。
泳池的水是恒温的,十分舒适。
水面上冒着层层的热气,宛如仙境。
孙芷溪趴在池边,努力想爬上来,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沮丧地在池边休息,心中无限地落寞。
“看了你一个小时了。”一道沉稳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吴为蹲在地上,凝视着宛如美人鱼般的孙芷溪。
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妩媚动人。
“好看吗?”
“我不会游泳,想学习下的,看了一个小时感觉还是学不会。”
眉头微微一皱,一双藕臂从水里缓缓伸了出来,抓住了吴为胸前的衣襟。
吴为未曾料到孙芷溪会突然如此,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被拖进了泳池。
扑通一声,溅起了无数的水花。看着在水中挣扎的男人,孙芷溪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泳池深度两米五,吴为即便身材高大,也无法触底站立。
他只能紧紧抱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就这样,两人一同沉入了水底。
刹那间,四周变得一片寂静。
水下的灯光一排排,照亮了池子,依旧明亮。
两人紧紧相拥,面对面。吴为不敢轻举妄动,他深知,动作越剧烈,下沉的速度就越快。
闭着气,猛地睁开双眼,便看到了同样睁着眼睛的女人。
两个人四目对视,近在咫尺。
孙芷溪望着吴为狼狈的模样,心生怜悯,双脚轻轻一蹬,将两人推上了水面。
吴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死死抓住泳池边缘,一旁的孙芷溪笑的花枝乱颤。
“哎呀,你个死人!”一声嗔怪,那是孙芷溪的声音。
吴为低头一看,白花花的一片,赶忙转过了头。
孙芷溪的泳衣被他扯得七零八落,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他急忙爬上泳池,匆匆逃离了现场,只留下孙芷溪独自一人在池子里,不敢上岸。
而这一切,都被二楼窗台上站着的女人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