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领域 第16章 他们都错了

斯特里格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他躺在一张无比柔软的床上，这是他有生以来睡过最舒服的床。

他的身体很虚弱，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疼痛感。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原来的兽皮衬衫和裤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亚麻布的束腰外衣和长裤。

斯特里格坐起身，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宽敞却陈设简单的房间，墙边摆放着好几张类似的床。阳光透过房间另一头的两扇大窗户洒进来。

他这是在哪儿？他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记得自己之前在和那个叛徒卡伦说话，然后就遭到了袭击。

当时他那么虚弱，却还是奋力反抗了。想到这儿，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容。

尽管困难重重，他还是和那群人对抗了一番。但之后的事情就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有几个卫兵来了，把他带走了。

斯特里格伸手摸了摸自己裸露的脖子，有人曾试图在他脖子上套项圈。之后发生了什么……？

魔法？魔法师？有个声音说他是魔法师。这是真的吗？还是说，这只是他在绝望中为了逃避悲惨命运而产生的幻觉？他不确定。不管怎样，他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不要急着下床。”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斯特里格瞪大了眼睛。她的灰发盘在头顶，脖子上戴着一条银项链，中间挂着一颗钻石。

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这些皱纹看起来不像是岁月的痕迹，倒像是在庆祝生活。不过，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她淡红色的皮肤和下唇微微突出的两颗獠牙。

“你是个兽人。”斯特里格不屑地说道。

“没错，明眼先生。”塞莉卡说道，“但更重要的是，我是一名白魔法师，对你来说更关键的是，是我把你治好的，所以你最好听我的。”

“等等，是你救了我？”

“我治好了你的伤口，不过你的笨脑袋我可没办法。”

斯特里格皱起眉头，满心疑惑：“可为什么呢？兽人是哥布林的敌人。”

塞莉卡扬起了眉毛：“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们的人在寂静沼泽屠杀我的族人开始。”他怒视着她。

他本应该害怕这个魔法师，但昨晚那场战斗耗尽了他最后一点自制力。

“那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人都不在了。”她低声说道。

“可我的部落和其他很多部落，至今还在承受兽人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

“部落？你……你来自兀鹰森林？”她惊讶地问道。

斯特里格默默地点了点头。

塞莉卡叹了口气：“那是战争。兽人被困在这个最残酷的世界里，他们只是为了生存而战。”

斯特里格挣扎着站起身：“别担心，我理解。强者掠夺弱者，哥布林在战争中输了，兽人收获了战争的战利品。我倒要看看，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们身上时，你还能不能这么理解。”

塞莉卡琥珀色的眼睛眯了起来：“算你走运，我对待病人一视同仁，不管是兽人还是哥布林。只要他们付得起钱，我就会为他们治疗。”

“我可没有钱。”

“是队长帮你付的医疗费。他可不想让一个魔法天生者在他的辖区内死去，毕竟保证贸易区的安全是他的职责所在。”

“魔法天生者？” 这么说，那不是梦，斯特里格心想，“……我真的是魔法天生者？”

“是的，现在坐下，别再弄伤自己了。我虽然治好了你的伤口，但这也让你的身体承受了很大的负担，你失血过多，还没有完全恢复。说实话，我很惊讶你居然还能站起来。”

斯特里格坐了下来，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魔法天生者，这个词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魔法天生者。

这就解释了他的夜视能力，还有之前挣断的绳子。他之前有过猜测，但不敢抱有希望。他不敢想象自己能超越别人对他的定义。

他这一生所遭受的所有侮辱都在脑海中闪过。那些说他是怪胎，说他一事无成，是部落荣誉上的耻辱印记的话语。

他们都错了，他比他们看到的要强大得多。想到这儿，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的肩膀也止不住地颤抖。他们都看错他了。

“你刚知道这件事，是吧？”塞莉卡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

这时，敲门声响起。

“希望我没打扰到你们，夫人。”罗里克说道。他看起来不太确定屋里的情况。

“一点也不，我们这儿有个爱哭鬼呢。”塞莉卡用大拇指指了指斯特里格。

斯特里格此刻沉浸在情绪中，又哭又喘，连对她发出嘶嘶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病人可以走动了吗？”罗里克问道。

“他还是很虚弱，”塞莉卡说，“但如果有人扶着，坐马车应该没问题。好了，把这个不知感恩的小鬼弄走吧。”

“好的，夫人。”罗里克急忙走到哥布林身边，伸出一只手。

斯特里格不太情愿地握住他的手，一瘸一拐地穿过房间。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这个兽人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正确的问法应该是，‘美丽的救命恩人，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我叫塞莉卡，来自斯凯勒家族。你可以直接叫我塞莉卡。”

斯特里格点了点头：“塞莉卡……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斯特里格擦去最后几滴眼泪，微微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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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里克带着斯特里格来到外面，一辆由两只套着挽具的半人马拉着的马车正等在那里。

“这是我们卫戍部队的专用马车，”罗里克说道，“请上车吧。”

斯特里格看着这个卓尔精灵。他之所以还没尝试逃跑，是因为罗里克带他来塞莉卡这儿治疗，显然不想让他死。但据他所知，这个叫罗里克的人之前可是下令要把他变成奴隶的。

“你要带我去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斯特里格小心翼翼地问道。

罗里克挠了挠头：“对，我得跟你解释一下。你是叫斯特里格，对吧？我是罗里克，来自波拉马尔家族，是贸易区的卫队长。”

“嗯。”

罗里克清了清嗓子：“呃，是这样的，斯特里格，昨晚我们发现你违反了我们城市的法律，你没有名牌就擅自进入城墙内。通常情况下，这种罪行的惩罚是立刻戴上驯服项圈，然后被送去当奴隶。”

斯特里格一听，转身就想跑。

“等等，等等，等等！”罗里克惊慌地举起双手，“我们不会那么做，也不会做类似的事。请听我解释！”

斯特里格停了下来。他的腿确实需要休息，他希望自己能有这个机会，于是警惕地看着这个卓尔精灵。

罗里克叹了口气

“谢天谢地。昨晚我们给你戴项圈的时候，发现它不起作用。我们驻地的魔法师格兰比先生说，这是因为你是魔法天生者。“

”在霍洛·谢德城，对于像你这样的魔法天生者有特殊的规定。我们的城市非常渴望拥有尽可能多的魔法师。所以，我们可以既往不咎昨晚的事。事实上，“

”只要你毕业后和城市签订一份合同，为城市效力十年，城市愿意支付你在魔法学院的学习费用。当然，在你服务的这十年里，也会有报酬。”

“……让我理一下，”斯特里格说道，“如果我为城市工作十年，就能学习成为一名魔法师？”

这个提议听起来太棒了，简直好得让人不敢相信。他知道，萨满在部落里备受尊崇，在这里，魔法师似乎也有着同样高的地位，这倒是说得通。

当然，十年时间很长，他认识的大多数哥布林在三十岁之前就死了。但如果他能学会真正的魔法，那他就能保护自己，这将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有力量。

罗里克点了点头：“没错。我的任务是询问你是否愿意接受城市的这份合同。如果你愿意，我会亲自护送你，直到你在学院安顿下来。”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斯特里格怀疑地问道。

罗里克捏了捏鼻梁：“我也不是特别想这么做。但你是魔法天生者，我们城市非常重视招揽尽可能多的魔法师。“

”因为你在这里没有任何背景，而且是在我负责的区域被发现的，作为卫队长，我有责任确保你能获得进入霍洛·谢德魔法学院学习的机会，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事宜。那么，你愿意接受这份合同吗？”

罗里克心里希望这个男孩能拒绝。这位队长在塞莉卡的诊所守了一整晚，他现在只想回家陪陪妻子，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愿意。”斯特里格点了点头，淡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见鬼，你肯定会答应，罗里克郁闷地想。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马车伸出一只手：“请上车吧。”

罗里克知道自己得好好对待这个哥布林，没必要无故招惹一个魔法师，哪怕是像斯特里格这样的新手。如果能赢得这个哥布林的好感，说不定以后他还会有所回报。

斯特里格费力地爬上高高的马车台阶。车厢内部是简单的棕色皮座椅，虽然很柔软，但还是比不上早上那张床。

“去魔法学院。”罗里克对前面的半人马说完，便上了车，坐在斯特里格对面。

斯特里格透过车窗，惊叹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他从来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街景。虽然他以前爬过比这更高的树，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随着马车前行，他看到人们在下面来来往往，视野不断变换，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一个巨人，高高地俯视着众人。

“我们先带你去学院进行测试和注册，”罗里克说道，“办妥之后，我再带你去领取名牌。”

“名牌到底有什么用？”斯特里格问道，眼睛依旧盯着窗外。

罗里克把手伸进夹克口袋，掏出一块刻有几个符号的长方形青铜板：“在霍洛·谢德城，名牌非常重要，它是一个人的身份标识。有了名牌，才能进入城市和富人区，还能在高端的专卖店购物，享受各种其他特权。说到这儿，我很好奇，你没有名牌，到底是怎么进城的？”

斯特里格皱起眉头：“我在兀鹰森林被一个偷猎者抓住了，他把我带到这里，打算把我变成奴隶卖掉。我在他得逞之前逃了出来。”

罗里克笑了起来，斯特里格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罗里克连忙举起双手：“不好意思，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如果那个偷猎者真带你去戴驯服项圈，他就会发现你是魔法天生者，然后就不得不做我现在正在做的事了。”

斯特里格靠在椅背上，愣住了。这么说，如果他当时没逃跑，就不用经历这些磨难了？也不会遇到卡伦和她的帮派？他又把事情搞砸了，一如既往地把事情弄得更糟。他沮丧地叹了口气。

“别太自责了，”罗里克说道，“至少你没被哨兵抓住。”

“哨兵？那是什么东西？”

“对你来说，他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是城市里的黑魔法师召唤的不死生物，负责在夜间维护街道安全。哨兵们戴着钢面具，穿着深色斗篷。要是在像平民区这样的贫穷区域发现没有名牌的人，他们就会抓人。反抗的人通常会被就地解决。”

“就地解决？”斯特里格皱起眉头。他想起刚到这座城市的那个晚上，那些拿着铁链袭击他们的怪物。他很幸运地逃脱了，可和他在一起的那些人类就没那么走运了。

罗里克把他的青铜名牌收了起来：“不过你现在不用担心这个了，注册完我们就给你弄个名牌。”

“要是有人在富人区没有名牌会怎么样？”斯特里格问道。

“啊？”

“你说哨兵会抓没有名牌的穷人，那在富人区呢？”

“哦，要是有人在别墅区或布尔热区这种地方没带名牌，哨兵一般会直接无视他们。毕竟，大家会觉得这个人可能只是把名牌忘在家里了。”

“但那些住在平民区的人，要是把名牌忘在家里了呢？”

罗里克耸了耸肩：“穷人可享受不了和富人一样的特权。”

斯特里格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了，富人就是强者，穷人就是弱者。或者说，他觉得是因为他们强大所以才富有。这其实没多大区别，这里的生存法则和他家乡的没什么两样。

“罗里克，如果一个富人把名牌忘在家里，晚上在平民区被哨兵抓住了会怎么样？”

“富人一般没理由去平民区这样的贫穷区域。但如果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去了，我想哨兵会根据他们的穿着和其他显示富裕的物品，比如一辆豪华马车之类的，放他们一马。”

“这算豪华马车吗？”

罗里克笑了笑：“差远了，这就是最普通的马车。”

斯特里格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要是我晚上在平民区把名牌忘带了会怎么样？”

“我猜你只要施展一个魔法，哨兵就能认出你是魔法师，可能就不会找你麻烦了。不过最好别去验证这个猜测。”

果然，一切还是归结于力量，斯特里格心想。他得尽快学会魔法。

“魔法师在任何地方都很受重视，在霍洛·谢德城更是如此。”罗里克说道，“世界上魔法天生者很少。在黄昏山谷，到处都是野蛮的军阀和他们的部落，我们需要魔法师来保障商路的安全，保护向霍洛·谢德城进贡的村庄。”

“听起来很复杂。”斯特里格小声嘟囔道。

“……你不是本地人，但你应该知道，很多人，尤其是中上层阶级，也就是你在学院里会遇到的那些人……他们认为哥布林是低等种族——”

“什么？”斯特里格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哥布林是一个骄傲的种族，虽然他们身材比大多数种族矮小，但他们技艺娴熟且勇猛。谁敢认为他们低人一等？

“但是，”罗里克竖起一根手指，“你是魔法天生者。无论出身如何，魔法师在这个世界都能获得很高的地位。”

马车停了下来。罗里克看了看窗外：“我们到了。”

罗里克打开马车门，走了下去。他回头看着斯特里格，微笑着说：“欢迎来到学者区，这里有我们四所一流学府之一，霍洛·谢德城久负盛名的魔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