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领域 第75章 朋友

魔法领主埃尔兹里·诺伊尔已经82岁了，不过由于他卓尔精灵的血统，看起来只有60多岁。他灰白色的长发用银线精心束成马尾。平静的灰色眼眸周围布满皱纹，脸庞瘦削，颧骨高耸。除了头皮，他灰色的皮肤上没有毛发。他身着一件精致的白色长袍，样式类似魔法师的黑袍。脖子上挂着一条奥里哈鲁根材质的黑色项链，上面镶嵌着六颗不同颜色的宝石。

“过去几个月我多次要求你来见我，这还是你第一次真的露面，为什么？” 埃尔兹里甚至都没看他的孙女一眼，直接问道。

“我很忙，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洛冷笑着回应。

埃尔兹里语气平静，没有被她的嘲讽激怒：“我的秘书告诉我，你利用诺伊尔家族的权势，囚禁并处决了一名叫拜雷尔的卓尔精灵秘书，这是真的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平民了？” 洛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我关心的是学院里发生的事。我很重视自己作为这所名校校长的职位，不像某些人对待教职那么儿戏。” 埃尔兹里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翻阅他的魔法书。

“如果你不想让我在这儿教书，那当初为什么聘用我？” 洛怒声说道。

“是陶里·卡塔格求我让你在学院任职的。你以为我聘用你是因为亲情？拜托，我对你的教导可不是让你这么想的。我容忍你待在学院，唯一的原因是卡塔格家族欠我一个人情。”

洛握紧了拳头。她之前并不知道朋友做了这些事。该死的陶里，也不提前告诉她，让她毫无准备地踏入这个龙潭虎穴。她得说点什么，随便什么，打破这个老头冷漠的外表，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机会稍纵即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那么，拜雷尔的事是真的吗？” 埃尔兹里问道。

“就算是又怎样？” 说着，她开始在体内引导魔力。

“那我想知道，你动用家族的名号，是不是意味着你决定回到诺伊尔家族了？”

洛苦涩地笑了：“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做梦吧，老头，我……”

洛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全身肌肉都无法动弹。黑色的阴影缠绕着她的四肢，灰色的诅咒符文布满她的全身，连呼吸都受到了限制。

“你最好对我放尊重点。记住这点，孩子。” 埃尔兹里的声音冰冷刺骨，却依旧没有看洛一眼。

黑色和灰色的魔法如它们出现时那般迅速消失了。洛咳嗽着，大口喘着气。她怎么没察觉到他在同时施展多个魔法？更糟糕的是，他做得如此轻松。短短一会儿，他就两次让她因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羞愧。

“别浪费我的时间，洛。”

洛讨厌见到这个怪物。“我没打算回诺伊尔家族。这只是个意外，只要可以，我不会动用你的姓氏。” 她咬着牙说道。

“是我们的姓氏。逃避现实并不能改变现实。” 埃尔兹里叹了口气，“我本打算让你做我的家族继承人。我曾希望你能改变主意，结束自我放逐。但可惜，愚蠢是无药可救的。”

“我宁愿愚蠢，也不愿做弑亲者。” 洛愤怒地反驳道。

“然而不知怎么，你两者都占了。” 埃尔兹里评论道。

这些话像一把利刃刺进洛的心里。

“收回你说的话。” 洛声音颤抖地说道。

埃尔兹里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不管你回不回家族，你都不该杀那个秘书。你说得对，我不在乎某个平民的死活。我在乎的是大多数人能做出的贡献，他们能为学院、这座城市和诺伊尔家族带来的力量。我的孙女未经审判就杀了学院的一名员工，这只会让所有员工，包括魔法师们，都人心惶惶，影响他们的工作效率。”

“拜雷尔要是接受审判也会被定罪，我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况且，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她试图杀害我的徒弟。” 洛承认道。

“啊，对。我听说你现在有个徒弟，还是个混血儿，挺特别的。不过，我得承认，很高兴看到你终于有了真正教书育人的意愿。但即便如此，你也应该先囚禁拜雷尔，在决定她的命运之前先来咨询我的意见。”

“拜雷尔企图伤害斯特里格的那一刻，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危及我徒弟的生命。” 洛坚定地说道。

埃尔兹里嘴角扭曲：“如果这是因为艾泽尔，那么……”

“你敢提他的名字！” 洛尖叫道。

埃尔兹里似笑非笑，翻了一页魔法书：“你是认真的吗？”

“你没资格提他的名字，在这里不行，永远都不行。” 洛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埃尔兹里终于看向洛，上下打量着她：“那你为什么来这儿？”

“…… 我来是因为我的徒弟很特别。” 洛抿着嘴唇说道。

“没错，你已经充分表明了你很在乎那个混血儿。” 埃尔兹里轻轻敲着手指。

“我确实在乎他，比你在乎我的程度深多了。但这不是重点，斯特里格是一名顶级魔法师。”

“顶级魔法师？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人了。好吧，他可以和霍洛·谢德城其他半打顶级魔法师归为一类。听说他长相奇特，所以我相信他会和城里其他六个怪咖相处得很融洽。” 埃尔兹里说完又继续看他的魔法书。

洛深吸一口气：“斯特里格可不只是一名顶级魔法师。他能施展远超他年龄水平的复杂魔法，是个极具天赋的魔法师。但因为那个秘书在斯特里格的入学考试中搞破坏，我之前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有天赋。今天下午我亲自给他做了色系身份检测，结果显示他在每种色系上都潜力巨大。”

埃尔兹里停止阅读，合上魔法书，盯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斯特里格有潜力成为一名大魔法师，一名顶级大魔法师。你比大多数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对你们宝贝学院、对霍洛·谢德城、对整个黯影之境都意义非凡。”

埃尔兹里双手合十：“所以你来找我帮忙。”

“我们都需要对斯特里格的魔法能力保密，他现在还太弱小，无法保护自己。除了我们俩，只有斯特里格自己知道，我也让他发誓保守秘密。在外界看来，他只是一名天赋异禀的三系魔法师，虽然令人印象深刻，但还不至于改变局势。”

“很好，必须确保一直如此。” 埃尔兹里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斯特里格需要学会掌控他的天赋。我只能教他三种色系的魔法，我需要大师级魔法师来教他另外七种。而且这些魔法师必须能严守斯特里格的色系秘密。当然，我们只会让他们知道要教斯特里格的那一种额外色系，绝不多透露。除了斯特里格和我们俩，没人会知道他真正的能力范围。”洛说道。

埃尔兹里手指轻敲着桌面：“我可以安排类似的事，但要找到如此值得信任、忠心耿耿的大师级魔法师可不容易，这需要些时间，几周，最多几个月。”

“太好了。我本来就打算近期带斯特里格出去一趟，等你找到老师的时候，我们就回霍洛·谢德城。”

“黄昏山谷在过去几年变得更加危险了，希望你这次出行别让我们的新魔法天才陷入危险。”

洛用大拇指指着自己：“是你训练出了我这个魔法天才，你说呢？”

埃尔兹里咧嘴一笑：“我确实教得很好，但最终还是在你身上失败了。”

洛惊讶地看着他，他是真的在后悔吗？

“我犯了个错误，低估了你有多软弱。” 埃尔兹里耸了耸肩，“一个小失误，但后果很严重。”

洛摇了摇头，走向门口：“哦，还有最后一件事。不管斯特里格有多少老师，也不管他的老师是谁，他的整体训练都由我负责。”

“看来我也没有完全把你教废。” 埃尔兹里笑道。

“所以，就是这儿？挺…… 古朴的？” 卡勒姆皱着眉头说道。

“欢乐新月酒馆？我父亲来过一次，但我从没来过。” 基西娜说道。

“我知道这儿不怎么样，但斯特里格很喜欢这里。” 费莉不安地动了动脚。

在一个温暖的夜晚，他们四人站在欢乐新月酒馆前。当斯特里格告诉费莉，她会见到卡勒姆·维雷斯时，她以为他们会和这位年轻的贵族吸血鬼去一家高档餐厅用餐，而不是回到这家普通的酒馆。

“这儿的酒水和食物都不错，你还想要什么呢？” 斯特里格伸了个懒腰，很高兴自己的四肢终于恢复正常活动能力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 基西娜走上台阶，猛地推开了门。

斯特里格一眼就看到了女招待卡拉的金发，他抬手引起她的注意。

卡拉看到哥布林，立刻跑了过来：“欢迎光临欢乐新月酒馆！很高兴你能来，这些是你的朋友吗？”

“他们是我的同学， 我的魔法师同伴…… 没错，他们是我的朋友。” 斯特里格说道，“我们想要一张桌子。”

“其他魔法师？” 卡拉小声说道，“哦！嗯，当然可以。你们随便挑一张桌子吧。要是有人占着，我们会立刻让他们挪开，把桌子擦干净给你们用。”

“一家不用预订的餐厅，嗯？” 卡勒姆问道。

“费莉。” 卡拉面无表情地说道，此时这位前女招待正好走过。

“离斯特里格远点，否则有你好看的。” 费莉若无其事地说道。

卡拉皱起了眉头。

“斯…… 斯特里格？是你吗？” 罗里克喊道。

斯特里格看了一眼喝得醉醺醺的警卫队长：“看来你已经开始喝上了，不过，你还是喝不过我。”

“这没道理啊，我应该能赢你的，我块头比你大。” 罗里克口齿不清地说道。

“做梦吧，醉鬼。” 斯特里格咧嘴笑道。

“费…… 费莉？” 罗里克看向费莉。

“你好，波拉马尔先生，你不如去吧台那边坐会儿吧。” 费莉冷淡地说道。

“只要是你说的，什么都行。” 罗里克随意地敬了个礼，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开了。

“大家都在看我们。” 基西娜小声说道。

“他们只是好奇和斯特里格一起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在这一带可是相当出名。” 费莉解释道。

“怎么，他在这儿杀过人还是怎么着？” 基西娜开玩笑地说道。

“对，而且手段相当残忍。” 费莉说道。

“哦。” 基西娜低声应了一句。她顿时感到自己很傻。

他们四人在角落里找了张不显眼的桌子坐下。卡拉走过来开始点单。

“给我来些蜂蜜酒，别搞错了，我会和斯特里格一起喝。” 费莉警告道。

卡拉叹了口气：“知道了。”

“请给我来些黑莓蜂蜜酒。” 基西娜说道。

“我先来点普通的蜂蜜酒。” 斯特里格说道。

卡拉点点头，去拿了他们点的酒回来。然后她转向卡勒姆，此时卡勒姆还在看着酒馆的食物，犹豫不决。

卡拉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还没想好点什么吗？你知道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到，我是说真的，什么都行。”

卡勒姆露出尖锐的獠牙，咧嘴一笑：“我还以为你们这儿的选择不多呢。既然这样，我想要些新鲜的血，最好是从你肩膀取的，要是没有，手腕的也行。”

卡拉脸色煞白：“我…… 我，呃。我不确定我们有没有，我去厨房看看。”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卡勒姆皱起眉头：“看来是没有了。” 他开始怀念身边有女仆伺候的日子。

基西娜突然大笑起来。费莉用手掩住嘴，偷偷笑着。斯特里格却心不在焉。

斯特里格几天前刚得知自己是一名顶级魔法师，这是最稀有的多系魔法师类型。然而，洛得知后并没有开心，反而显得忧心忡忡，甚至有些焦虑。她让他发誓，不能把检测的事以及结果告诉任何人。

斯特里格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他并不意外。他一直都是个异类，还总能把事情搞砸。他想起了普拉姆泪流满面的脸。

即便是最美好的事物也…… 斯特里格叹了口气，紧紧握住自己的爪子。

在兀鹰森林的时候，尽管他是森林部落的一员，但斯特里格从未真正融入过部落。他一直渴望融入其中，努力想要被部落接受，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但他的梦想破灭了，最后孤身一人，在部落里被视为怪胎。他本以为魔法能改变这一切，可现在，魔法却让他显得更怪异了。

普拉姆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怪物”。

“你还好吗？” 费莉把手放在他的手上问道。

卡勒姆清了清嗓子：“我能想象你因为普拉姆的事有多心烦。但我相信你总能想出解决办法。要是你实在没办法，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

“说得好！” 基西娜和费莉同时举起酒杯。

斯特里格难以置信地看着桌旁的众人，听着他们温暖的话语。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和这些奇怪的人坐在一起，他并不觉得孤单。一个精明的人类、一个笨拙的矮人，还有像他这样的奇怪混血儿。他莫名地有一种归属感。

他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突然瓦解了，那是他很久以来都没意识到一直背负着的沉重负担。

“斯特里格？” 费莉问道。

斯特里格眨了眨眼，摸了摸脸颊，发现是湿的。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居然在哭？自从那次夜袭挑战失败后，他就再也没哭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们会像那时一样嘲笑他，说他软弱，不配活下去。

卡勒姆移开视线，假装没注意到。基西娜喝着她的酒。费莉则温柔地微笑着，亲吻了他的脸颊。

“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 费莉轻声说道。

“我们哪儿也不会去。” 基西娜对着酒杯说道。

斯特里格有些不解。他们不是哥布林，甚至不是战士，但他们却始终支持着他。他们是他的朋友，是他的部落。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