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就连一向不结冰的蜀地,路边的水洼里也浮现出了薄冰。
虽然只是脆弱的一层,轻轻一触即碎,却足以彰显这个冬天的严寒。
熊大裹着厚厚的棉袄,流着鼻涕,好奇地蹲在水洼边玩弄着这难得的冰。
然而,这些冰并不经玩,随着太阳的升起,它们便迅速消融,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南方,冬天的湿冷比北方的干冷更令人难以忍受,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湿润的寒意。
而整个寨子里最温暖的地方,莫过于林家的火炕。
因此,林家自然而然成了寨中妇女们的聚会圣地。大炕上,十几位妇女围坐一堂,中间还爬着七八个活泼可爱的小娃娃,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屋子。
当林峰带着林珊和熊大骑马归来时,太阳终于挣脱了灰蒙蒙的雾气,露出了红艳艳的脸庞,虽然光芒并不热烈。
随着太阳的出现,树枝上悬挂的冰溜子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掉,冰水混合物带来的寒冷刺骨,若不慎落入衣领,那感觉犹如被火灼烧。
寨中的男人们则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上山砍木、运木,修整树枝,为了自己的生活而辛勤劳动。今年没有徭役的负担,他们的努力都是为了自己和家人。
曾经人迹罕至的山道上,如今熙熙攘攘的山民络绎不绝,他们或背或推着各种货物,成群结队地前往县城办理户籍。
只要连续三年缴纳一半的赋税,他们就能享受两年免税的优惠政策,自己在山中开垦的田地也将真正属于自己。
更重要的是,只要缴足皇粮并集齐三个大印纸片,他们就能正式成为青峡县的居民,摆脱山民的称谓,过上安稳的生活。
随着人数的增多,青峡县城变得热闹非凡。
商家们喜笑颜开,无论是收购山货、贩卖皮毛,还是售卖桂花油,都赚得盆满钵满。
而那些受灾的县城百姓,虽然心情复杂,但看到衙役们用牛车拉着粮食,为受灾的家庭送上两袋米作为补偿,心中也稍感安慰。
并且,这样的补偿明年还将继续,这让他们感到一丝心安。
吴贵深知百姓的疾苦和需求。他明白,与其将钱粮用于修桥补路等宏大工程,不如直接换成粮食送到百姓家门口来得更实在。
因此,此举效果显着,县城的居民虽然冷眼旁观着进出的山民,却欣然接受了政府发放的粮食。
此举不仅平息了民愤,更重要的是,它巧妙地将百姓划分为两个阶层。
即使山民们想要迁入县城定居,无需官府出面,县城居民自会出面阻止,这对于县城的管理而言,简直如同神助。
这些策略并非林峰所教,而是吴贵凭借多年的经验和智慧独自琢磨出来的。身为资深都头,他自然有着一套独特的处世之道。
此刻,吴贵与益州下派督查的户曹从事糜诚坐在县衙旁的两层酒楼内,望着熙熙攘攘的山民们缴税、登记,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曹”类似于现今的厅局级单位。】
如此大规模的山民下山入籍,在本朝尚属首次。因此,这位主管益州祭祀、农桑、民生事务的官员对眼前这一幕感到十分满意。
糜诚端起面前的茶杯,向吴贵笑道:“吴县丞刚刚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又成功安抚流民下山入籍,且未耗费朝廷一分钱粮,真是难能可贵。哈哈,此事我亲眼所见,吴县丞治理有方,糜某佩服之至。”
“糜大人过奖了,”吴贵谦虚地回应,“吴某不过是个粗人,能有今日成就全仰仗诸位上官的关照。大人亲自书写了一百余张流民纳税具贴,这才是真正的劳苦功高,青峡县百姓定会铭记在心。吴某乃一介武夫,不懂如何上报这样的功绩,只得厚颜请求上官为我润色几分,好让我能光宗耀祖。”
糜诚听后哈哈大笑,对吴贵的谦逊和自知之明大为赞赏。他知道吴贵这是有意将功劳分出,以赢得上官的好感,此举堪称大手笔。
整个功劳太大,吴贵一人难以独揽。与其如此,不如将决定权交出,无论上官如何分配功劳,他的那份都不会少。毕竟这事发生在青峡县,他的功劳不可忽视。
倘若吴贵独占这份功劳,未必能得到上官的实质性奖励,反而可能招致嫉恨。而现在,他将功劳与上官共享,所得好处更为实在且无人嫉恨。
“既然如此。”糜诚笑道:“吴县丞笔墨生疏,我便为你润色一番。待到那时,吴县丞或许就该改称吴县令了。而青峡县由下县升为中县,也指日可待。”
“承蒙吉言,都是运气使然。”吴贵谦逊地回应道。
冬去春又来。
这日,阳光和煦,林峰在家中悠闲地享受着日光浴,却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
他拆开信封,发现是胡媚娘的来信。信中说,她和狗子已经顺利抵达蜀都,而她所开设的“百花楼”在上个月便已开始营业。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她的青楼就在蜀都站稳了脚跟。
狗子如今成了胡媚娘的得力助手,据说在胡媚娘的调教下,他已大有长进。
林峰看到这里,不禁咧嘴一笑,想到那个在十万大山中长大的人,如今竟在青楼中接受“深造”,他真好奇几年后狗子会变成怎样的人物。
回头望去,只见熊大正流着鼻涕,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
林峰心中暗下决心,绝不能让胡媚娘再接触到熊大,这个憨厚老实的人,可不能再被她带坏了。
“看来,我也应该去一趟蜀都了。”林峰心中暗想。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三月初三。
“路上,切莫因急于赶路而错过了宿处,乘船之时,不要为省几个小钱而选择小船,务必乘坐大船,安全至上。我们家不缺那几个铜板,还有,路上千万别惹事……”
“到了蜀都,记得及时给家里来信报平安……”
话别之际,大伯娘、母亲、婶婶都忍不住用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唯独林珊没心没肺地央求让林峰回来时给她带些好吃的。
“鲁大哥,村子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随后,林峰转向田小荷与陈素素,“我不在家的日子里,你们要替我好好照顾家中的长辈。”
“夫君,路上注意安全!”
“花娘,你要照顾好夫君。”
“两位姐姐保重!”
最后,林峰在刚满百日的女儿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转身钻进马车,带着熊大、周大牛、梁磊等一队十人直奔县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