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天的时间里,暖阳已经催开了桃花,满树的桃花盛开得富丽堂皇,然而,林峰却总觉得这些桃花不如那天雨中的桃花来得有意境,也缺乏了那份独特的心情。
桃花林里人头攒动,尤其是少年男女们络绎不绝。
谯家的丫鬟仆人们在一旁殷勤地伺候着。游园的士子们看到满意的花枝,便有仆人帮忙剪下,三三两两的仕女们怀抱花束,谈笑风生,显得惬意无比。
林峰十分清楚高鹏邀请他们来游园的目的,但当他看到那些年仅十三四岁的世家女子时,却感到索然无味。
就在林峰与狗子、熊大在桃树下悠闲地漫步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林峰回头望去,只见七八个人急速走来,他随即退到桃树旁。那七人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香风,其中一人身着白绢单襦,大袖飘飘,他扭头瞥了林峰三人一眼,轻蔑一笑,然后大步离去。
虽然林峰并不认识此人,但狗子却识得他,低声对林峰说:“此人是蜀都有名的文士,也是百花楼的常客。”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竞走吗?”林峰笑着问道。
狗子虽然不太明白“竞走”的具体含义,但还是解释道:“他们是在行散。”
“行散?”林峰疑惑地问道。
“是的,服了五石散后,需要快步行走来散发药性。”狗子解释道。
听到“五石散”这个名字,林峰立刻明白了,这是药物作用下的亢奋状态。
“少爷,听说服食五石散后,会飘飘欲仙……”狗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峰严肃地打断了,“林文、林武,你们俩听好了,如果我发现你们谁敢碰这玩意儿,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看到林峰如此严肃,甚至直接喊了他们的大名,狗子和熊大连忙点头,发誓保证不会去碰“五石散”。
“好你个登徒子,真是让我好找啊!”林峰蓦地听到背后传来那熟悉的嗓音,心头一震。
他迅速转身,目光穿过花树的缝隙,锁定在一位身穿粉色衣裙的十三四岁少女身上。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在桃树林中偶然撞见的那位小丫鬟。
“你可别血口喷人啊!小心我告你诽谤!”林峰心头一紧,他不明白为何那日的小丫鬟今日摇身一变成了世家小姐,但他立刻矢口否认。
“你当我是瞎子吗?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少女双目喷火,狠狠地盯着林峰。
知道自己无法抵赖,林峰只能无奈苦笑:“这位小姐,那日真的是无心之失,何况,我什么都没看见。”
“好啊!果然是你!”少女闻言,顿时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一副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的模样。
林峰暗骂自己愚蠢,眼前的少女显然是在试探自己,只要不承认就万事大吉。可现在,他居然傻乎乎地说了实话,真是愚蠢至极。
就在林峰以为此事不能善了时,眼前的粉裙少女好像是见到了什么人,转身一溜烟的就跑了。
“狗子,你去打听一下,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林峰扭头对狗子说道。
狗子闻言点点头,转身就跑了。
在游园结束时,狗子屁颠颠地跑了回来,“少爷,打听清楚了,那个小娘子是谯家二老爷谯晃的小女儿,今年十四岁,待字闺中,还未许有人家。”
林峰闻言点点头,“怪不得,原来是谯氏女啊!这片桃林不就是谯家的吗?”
一天之后,林峰肃立在白鹭书院的训诫碑下,双手交叠于胸前,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书院先生一字一句地阐述学规,他的神情庄重,态度谦恭。
“弟子必定严格遵守院规,不断求知进步,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当书院先生宣读完院规后,林峰即刻就非常懂事地做出了承诺。
白鹭书院规模并不大,五进的院落不一会儿就已全部参观完毕。只是藏书阁管理得相当严格,进出都有严密的监管。
见识过后世那些宏伟的图书馆之后,林峰对这座小巧的楼阁并无太多兴趣。里面的藏书量也不多,至少在他眼里是如此。
其实,林峰不认为自己在白鹭书院里能学到什么?他来这里的目的,多是来镀金的。
春去秋来,时光匆匆。
不知不觉间,林峰等人在蜀都度过五月有余。
起初,林峰原计划是在蜀都逗留半年,见见世面后便回去。然而,机缘巧合之下,他竟成为了高鹏的弟子,更得以进入白鹭书院读书。如此一来,归期只得无奈推迟。
转眼近半年过去,林峰对母亲、大伯母以及女儿的思念之情愈发浓烈。于是,他派周大牛回乡,护送她们来蜀都团聚,而华夏村的管理则暂时交由鲁鸿光负责。
仅仅一场秋风,蜀都便由盛夏骤变为深秋,今年的气候异常诡异,毫无过渡之兆。
秋蚕遭受重创,林家损失惨重,一笸箩接一笸箩的死蚕被拿去喂鸡。缫丝作坊更是哀鸿遍野,不仅林家,其他养蚕人的境况更为严峻。
在蜀中,以往只养春蚕和夏蚕,近年来才开始尝试秋蚕的饲养。
对于养蚕人而言,秋蚕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宝贝,春蚕的收益要用于交税,夏蚕则用于筹备来年的养蚕投入。
唯有秋蚕,才是全家人温饱的希望,如今秋蚕遭灾,无异于断了他们的生计。
一时间,蜀都的大街上的笑容寥寥无几,益州六成的赋税都仰仗蜀锦,此刻,不仅蚕户愁眉不展,官府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然而这还没结束,就在母亲和大伯母她们抵达蜀都的第一天,林峰清晨从陈素素的床上起身,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他立刻走到床边的婴儿床旁,为宝贝女儿盖好被子。
然而,当他推开门之后,眼前飘落的雪花让他惊愕不已。雪花触地即化,但在冬青、柏树、松枝上却挂满了洁白的雪,整个世界变得陌生而令人无措。
下雪了,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
此刻,受难的已不仅仅是桑蚕,油菜和柑橘也恐怕难逃一劫。就连田野里那些能供应一冬的菠薐菜,也恐怕会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