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深到家的时候,林疏她们刚吃完饭,正在客厅聊天。他看向顾奶奶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向林疏的时候,更是阴沉。但她们二人,谁也没搭理他。
还是一旁的保姆,看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开口:“少爷您回来了,吃过晚饭没有?要不我现在去给您做点?”
顾砚深刚想回答,顾奶奶抢在他之前开口:“不用给他做,让他饿一顿。”
保姆讪讪退下,顾砚深也没在客厅待,径直回了房间。
林疏和顾奶奶又聊了会儿,回屋前,顾奶奶叮嘱她:“你别怕他,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和我说,我来收拾他,替你做主。”
林疏哪舍得老是麻烦她老人家:“奶奶,您放心吧,您就早点休息吧。”
林疏回到房间,顾砚深已经洗完澡,在沙发坐着了,还是和之前一样,他睡沙发。他们二人从未有过同床共枕的情况,即便是像现在一样共处一室,也永远是分开的状态。
林疏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打算招惹他,绕过沙发,正打算进卫生间,突然被他拦住:“你站住。”
林疏停下脚步,没回头。
顾砚深便起身,来到她面前:“林疏,你可以啊,自己没本事,就让奶奶来压我?还故意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他身高太高,离得近,林疏总有一股压迫的气势,她后退两步,拉开和他的距离:“我有联系过你。”
“所以呢,因为我没回复你,你就让奶奶再给我打电话?”
林疏觉得他有点胡搅蛮缠,总是在这件事情绕,于是干脆开口:“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让奶奶给你打过电话。”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希望今天是由她一个人回来,陪奶奶吃顿饭,再开开心心地离开。
顾砚深冷笑:“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眉压着眼,他表情厌恶,“要是平时也就算了,陪你演演戏也就演了,可今天不一样,今天夏夏生病了,你知道她有多难受吗?亏她还当你是姐姐,因为怕你生气,赶紧催我回来。你再看看你,整日除了心机和算计,你还有什么?”
林夏怕她生气?
林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直震惊万分,她不故意气她就已经很难得了,又怎么会在乎她生不生气?更何况,他和林夏在一起,她最多只是心痛和苦涩,从没因为这个生过气。
“我没生气,她也不需要拿这个原因来说事。”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夏夏说的没错,你就是善妒和清高,”顾砚深瞪着她,突然间,眸色一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难不成,今天这一出,是你故意安排来报复我的?就因为叶岭的事儿?”
他思维跳跃得太快,林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再次开口道:“你至于吗?不就是取消了他出国的机会,你就这么心疼?这么在意?不惜费心设了这个局,拿奶奶来压我?”
他突然眯起眼,表情狠得可怕:“我劝你,有这点时间和心思,还不如多考虑考虑自己。毕竟你现在还是试用期,说不定哪天就因为什么错误被顾氏开除了呢?”
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被他硬生生凑在一块,更何况,还非要给她安一个“心机深重”的罪名,还要用工作来威胁她,林疏简直觉得无语:“随你怎么说,反正这些事情我没做过。”
“所以,你是不认了?”
“没做过的事情,你让我怎么认?”
“你就不怕我用工作来报复你?”
“顾砚深!你不能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他故意挑眉,当着她的面,点燃一支烟,蓬蓬的烟圈吐出来,衬得他更加恶劣,“我现在是顾氏的负责人,让谁走,让谁留,不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再说了,你又不是没有体验过?”
他这个样子,让林疏相信他是真能做的出来,她瞪着他,紧咬着牙齿,因为生气,整张脸显得冷又淡。
顾砚深却不在意,继续开口道:“怎么,生气了?愤怒了?觉得干涉到你的自由和人权了?不想忍受这些你去和奶奶说啊,和我离婚就好了,离婚了你就自由了,再不用忍受这些了。”
离婚,林疏不是没想过,可离了婚,她又能去做什么,以她目前的条件,没学历,没经验,在顾氏的这份工作,怕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况且,即便到了今日这种境况,她也不能否认,她对顾砚深的感情还是存在的。动心可能只需要一瞬间,但这抽离,往往却要无数个日日夜夜。
林疏不回答,也不离开,就那么直直瞪着他。最后还是顾砚深先打破沉默:“原来你也有软肋,知道怕就好,以后最好老实点。”
林疏不是怕,她只是没有其他的选择,如今被囿于这世俗之中,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她决定。但并不代表着,她就会麻木妥协。
“顾砚深,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林疏突然开口,“我想问你,你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你最怕什么?而你的软肋又是什么?”
顾砚深疑惑地看着她,目光疏离,那样子明显是不屑于回答她这个问题。
而林疏本来也就没想过他会回答,她继续道:“可能你比较幸运,我所在乎的东西,你刚好控制了主动权,所以你在我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但你扪心自问,这些是靠你自己的能力得到的吗?你这优越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林疏轻呼一口气,似要将这一直以来的愁绪吐尽。她以前从不说这些,但既然今天提到了,就会一次性说透。
“倘若我一出生就拥有你拥有的东西,站在你现在站在的这个位置,和你一样的经历,你还会这么对我吗?”
顾砚深凝视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除却这些外在的条件,我和你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话音落,顾砚深像是有些不理解,但又像是理解了,不想承认,一直不咸不淡地看着林疏。
当然,林疏也没指望他能理解,更没指望他能共情,她只是需要把这些说出来。
说完后,她打算走,可刚走两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转身。刹那间,灯光落在她的眉眼处,衬得她棱角清晰,刚毅分明,像一节翠竹,有着清正傲气。
清冷音色随即响起:“还有,我们这些人,从来就不是蝼蚁。”
说罢,她干脆离开了,顾砚深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恍惚。他觉得今天的林疏很不一样,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只是他没注意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