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和张山说完后,抿了口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世道就是这样一个世道。
林宇看着他们两个,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是说一味地对朝廷付出,就一定会有好报。
皇帝并不会知道所有的实情,不能搞好上下级关系,一意孤行的话,会在这个过程中得罪不少人。
把周围的人都得罪完了,即便是个清官,又如何呢?
只要一个诬陷,就可以搞得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林宇深沉地看着刘一和张山,盯着桌子的那碗清酒,沉默了。
碗里的清酒回荡着林宇的倒影,他的脸在酒水中映照出来,张山喝了一碗后把碗摁在了桌子上,木桌轻微一震,林宇的碗里荡漾起层层涟漪。
不知为何,楚家的遭遇,有点儿像他们林家。
这让林宇有些同情起了楚昭仪的遭遇。
“对了,楚逸风现在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黑暗中,林宇抬头问道,刘一和张山还在喝酒,听到林宇所说的话,怔了一下,空气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昏黄的油灯在半空中轻微摇曳,微弱泛黄的火光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二人拿碗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缓缓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碗,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宇。
“据说当年被诬陷贪污之后,楚逸风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投河自尽了。”
“那会儿钦差大人派人去找,沿着河水流向找了很远,都没找到楚逸风的尸体,大家都觉得这人淹死之后喂鱼了,最后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他死了?”林宇问道。
“多半是的。”二人回答,“那条大河少说也有几十米宽,当时正是雨季,怎么说也不可能活下来吧?”
“哪条河?”望着喝的正酣的二人,林宇又问。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也是听说。”
刘一跟张山已经喝了好几碗了,旁边的狱卒站在一旁,手里提着一坛贴着黑色福字的酒罐,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二人身旁。
张一元被扳倒之后,估计这里要易主了,所以这群狱卒一时间群龙无首,此时此刻,他们只想讨好几位大人。
等到时候选人的时候,能给个青睐的机会。
最好能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他们可不想被卷进张一元的事情里,张一元把事情闹大了,这么多年来,他可是干了不少收受贿赂和虐待狱卒和囚犯的事情。
经过今天,眼前三位大人这么一搅和,一切都结束了。
不仅是今天所犯下的罪过,就连张一元以前犯下的罪过,到时候都会被挖出来。
等待他的,估计就是杀头的结局了。
也可能是痛打一顿,再用上极刑。
不过明眼人基本上都知道,张一元大人,没有多长活命的时间了,他最后,必死无疑。
“满上,满上!”
张山朝狱卒伸过去一个碗,狱卒给张山把酒满上之后,又看向林宇,只见他从一开始就在低头发呆,一言不发,也不知道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个……大人……林大人……”狱卒看着林宇,怯生生地问道:“大人您不喝点儿吗?”
说真的,看着林宇不吃不喝,他们这群做下属的,心里实在害怕慌张。
生怕林宇下一秒一个不高兴,就追查到了他们头上。
毕竟冒犯林宇的事情,他也有份,当时跟着张一元一起去找林宇闹事的那群狱卒里,他就是其中一个。
现在林宇就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
他实在是有些害怕,害怕林宇找自己的麻烦。
“不必,我不饿。”
林宇淡淡地回答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看向狱卒,让他浑身一哆嗦。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对你没有多少兴趣,主谋就是张一元,主犯也是张一元,跟你们这群打下属的没多少关系。”
“我不打算追究你们,也没兴趣找你这家伙的麻烦。”
林宇对他平静地说,此话一出,狱卒心里就跟触电了一样,直接当场跪在地上,对着林宇不断磕起头来。
“谢谢大人!谢谢林大人!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啊!”
“小的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报答大人的恩情!”
“行了,起来吧,这些拍马屁的小动作就免了吧。”林宇冲着他摆摆手,他可不是张一元,也不吃这一套。
“多谢大人!”
狱卒站了起来,刘一和张山看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狱卒,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噗嗤”一下笑了。
“林大人真是仁慈!”
张山红着脸,拍拍胸脯笑道:“如果让我碰上这个事儿了,高低得把参加的所有人全部都砍了!”
“他妈的,敢叫人?这就已经很过分了!还敢诬陷老子我?这不把人全杀了,根本过意不去好吧!”
“咦!”那个狱卒刚才还对林宇感恩戴德的,在听到张山这么说,吓得浑身一哆嗦,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喂!你过来!”
张山冲着他摆了摆手势,“你他妈碰上林大人,你就偷着乐吧!要是碰上的是老子我,你全家能留一个活口,算我输好吧!”
“是是是!”
“多谢林大人!多谢林大人!”
狱卒把酒坛放在地上,双手紧紧摁着脏湿的黑色泥土地,又对着林宇“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地上隐约被磕了一个半球形的小坑。
“哈哈哈!行了行了,起来吧!”
“你老老实实给我们倒酒就行!”
“今儿个不说这些烦心事儿!喝!好久没喝酒了,喝个痛快!”
刘一跟张山抓着狱卒的后颈,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他胆怯地站在二人身边,一点点给他们倒酒。
“对了,林大人,您还记得之前连将军跟您说过的话吗?”
张山喝了几碗酒之后,看向林宇,此刻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担忧。
“什么话?”林宇不解。
但是看着眼前这俩人的表情,心里顿时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就是关于明天早上的事情。”
刘一率先打破尴尬,说话声很大,在场四个人全都听见了。
“什么!”林宇听到这儿,心里一惊。
“明天早上的事?”
“也就是说,你们都知道了?”
林宇听到这儿,直接当场就傻了,要知道他之前可是不打算说这些事情的,当时连若因已经把所有人都支开了,只剩下自己和连若因两个人独处。
当然,还有……李强……
还有这个家伙。
当时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在现场,而当时李强貌似已经被连若因给支开了。
现在应该只有自己跟连若因两个人才对。
所以,明天的事……
林宇顿了顿,伸手拿起一碗酒,将碗的边缘缓缓送至嘴边,碗底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隔着碗的另一个边缘,看向眼前的刘一和张山。
“所以,明天是什么事情?明天早上是什么事情?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望着眼前的二人,林宇装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