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雾气不断升腾,肉香也随之弥漫,勾得朱元璋和蓝玉的肚子咕咕直叫。
朱雄英瞅了瞅火候,觉得差不多了。
“大鹅炖好了,可以开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下人把餐具拿过来。
蓝玉有些纳闷,这院子里除了灶台,也没个桌子,这炖好的大鹅往哪儿放?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朱雄英搬起个小凳子,径直在灶台前坐了下来。
这时,下人也把餐具拿了过来,递到朱雄英手里。
“快过来,开饭了!”朱雄英招呼着。
蓝玉这才注意到,这灶台修得颇为巧妙,不仅高度跟桌子差不多,
而且除了中间的锅,周围一圈也修得很宽,完全可以坐下几个人吃饭。
而朱元璋,早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朱雄英话音未落,他便搬起凳子走了过去。
蓝玉见状,也赶紧跟上。
三人围着灶台坐定,朱雄英给两人分发了餐具,然后示意他们直接从锅里捞菜吃。
朱元璋对这种吃法很是赞赏。
人嘛,对童年总有一种补偿心理。
打小就饿惯了的朱元璋,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抱着锅美美地吃上一顿。
可惜,那时候能吃上饭就不错了,抱着锅吃,简直就是奢望。
后来,有资格抱着锅独享的时候,身份却又不允许他这么做了。
那会儿的朱元璋,不仅仅是朱元璋,更是天下人的表率,
自然不能做出这种有损形象的事情。
再后来,登基当了皇帝,拥有了整个天下。
可作为皇帝的他,却已经被高高地架在了神坛上。
能在后宫里自己支个炉子做烧饼,就已经是有**份的事情了,更别提围着锅吃饭。
就像当初刘伯温那句“曾被金龙咬一缺”,里面未尝就没有提醒朱元璋注意身份的意思。
所以,今天能坐在这儿,围着灶台吃饭,朱元璋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虽说不是心心念念的那种抱着锅吃,但也已经很接近了。
想想,也只有在自己这孙子这儿,才能如此的放浪形骸。
若是离开了这里,在任何一个地方……
想到这儿,朱元璋不禁感慨道:
“小时候家里穷,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抱着锅美美地吃上一顿,只是后来一直没机会实现,没成想,在乖孙这儿达成了这个愿望!”
朱雄英笑道:“没想到爷爷还有这么个愿望,那以后爷爷可要常来!”
朱元璋捋须笑道:“好!那就多谢乖孙了!”
说着,他便在朱雄英的邀请下,夹起一块炖好的鹅肉,送入口中。
一口咬下,肉香四溢,直冲脑门。
那种新鲜食材的鲜香,混合着久炖入味的调料香气,
在嘴里汇聚成了一团,让朱元璋忍不住连连称赞。
“香!真是太香了!爷爷枉活了几十年,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美味!”
蓝玉听了,也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鹅肉吃了起来。
果然,就像老丈人说的那样,鲜香无比!
朱雄英见两人吃得开心,心里也颇为满足。
还有什么,比得到认可更让人高兴的呢?
“除了鹅肉,里面的干菜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你们也尝尝。”
朱雄英又推荐起炖鹅里的配菜。
朱元璋依言夹起一根早已吸饱了汤汁的干豆角,送入口中。
咀嚼之下,另一种特殊的口感,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妙啊!若不是遇到乖孙,爷爷还真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味的搭配!
干菜配上炖菜,竟然别有一番风味!”朱元璋赞不绝口。
另一边的蓝玉,早就被锅里的美味给吸引了,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不一会儿,三人就吃得满头大汗。
朱雄英开口问道:“爷爷,舅公,要不要再喝点米酒?还是新酿的。”
朱元璋和蓝玉一听“新酿的米酒”,顿时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喝”字都到了嘴边。
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被两人给咽了回去。
昨天喝酒差点失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可不想再在人前出丑了。
更何况,万一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给暴露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两人都摇了摇头,拒绝了朱雄英的提议。
“今天还是算了吧,昨天的酒到现在还没彻底醒透呢,我怕喝了酒之后就要一醉不起,错过这等美味了。”朱元璋道。
“是啊,错过这等美味可不行!”
蓝玉一边说着,一边又从锅里夹了一块鹅肉,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朱雄英见状,便打消了自己也来一碗的想法。
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来人,晾三碗茶水上来,给我们解解渴。”
朱雄英扭头朝下人吩咐道。
得了命令的下人,赶紧去准备茶水。
虽然米酒没喝成,但朱雄英的话,却给了朱元璋一个提醒。
从见朱雄英的第一面开始,这小子就口口声声说要造反。
可直到现在,除了已经见过的佛朗机炮和燧发枪,朱元璋也没看到朱雄英其他的准备。
粮草,以及其他一切所需的东西,自己根本就没见着。
难道说,这小子就想凭借着地下基地里的那点人,在金陵城中搞一个突然袭击?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要知道,虽然这佛朗机炮和燧发枪的威力巨大,可自己修建的这金陵城,
也完全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别的先不说,单说这城墙的砖,每一块上面都刻着具体制造者的名字。
就是为了万一出现什么差错,比如说质量不过关的情况,能够第一时间找到责任人。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造砖的人,自然是十分用心,不敢有丝毫马虎。
即便大明的军队无法对抗这些威力巨大的佛朗机炮,到时候,
自己只需要关上外城的城门和内城的城门,再召集天下兵马勤王,
就算是困,也能把朱雄英给困死,又何谈造反?
要知道,自己当初分封藩王到各地,也是将这种情况考虑进去了的。
想到这里,朱元璋为了展示出自己想要帮助朱雄英“造反”的决心,于是便开口问道:
“乖孙想要共谋大事,有些话,爷爷还是不吐不快。”
正在吃饭的朱雄英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吩咐左右退下。
然后,他看着朱元璋,正色道:
“爷爷有话请讲,咱们之间不用遮遮掩掩,有什么疑问,我都会给你解惑。”
蓝玉闻言,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准备听听朱雄英怎么说。
朱元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那咱就道说道,从古至今造反者无不三思而后行,哪怕是当今圣上,当年也是几经思索之后,方才起事。”
“古人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成就大业,除了天时地利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人和,而这人和里面,最重要的就是人马和粮草了。”
“这两者缺一不可。人马暂且不说,乖孙有这威力巨大的佛朗机炮和燧发枪,即便是有千军万马来攻,想来也是不惧的。”
朱雄英点了点头。
看来,“爷爷”是认真研究过的,要不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对于佛朗机炮,朱雄英非常有信心。
在这个时代,对于冷兵器为主的封建军队,佛朗机炮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天底下,不可能有任何一支军队是佛朗机炮的对手。
朱元璋接着说道:
“可是粮草呢?即便这些威力巨大的佛朗机炮不能凭空发射,还是需要人来操作的,有人操作的话,就需要吃饭。只是不知道,乖孙的这些粮草,从何而来?”
朱元璋提出的这些疑问,无一不是切中要害的问题。
尤其是粮草。
能够遏制封建王朝向外扩张的最大阻碍,就是粮草补给不足。
无论是汉唐,还是大明,如果有足够的粮草支撑,能统治的疆域,绝对不止现在这么大。
这样的问题,同样也是致力于成为统兵大将的蓝玉想问的。
只不过,有老丈人在,这些话自己问出来,显然是不合适的。
现在,老丈人主动提了出来,蓝玉自然也是想听听答案。
朱雄英听了朱元璋的话,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神秘一笑,道:
“爷爷,舅公,先吃饭,吃完饭之后,我带爷爷和舅公去看看我的粮食储备,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有没有准备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