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寒韵 第343章 打赏

都灵儿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反复数了三遍——五万元。这笔钱相当于她在咖啡店打工半年的收入，而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这样随手打赏给了她。

她的手指悬在\"提现\"按钮上方，却迟迟按不下去。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老城区的电力还没恢复。都灵儿点燃床头最后一根蜡烛，摇曳的火光在她脸上投下不安的阴影。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室友林小满揉着眼睛从隔壁床铺探出头来。

\"有人给我打了五万块的直播打赏。\"都灵儿声音发虚。

\"什么？\"林小满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光脚冲到都灵儿床边，\"让我看看！天啊，真的五万！是那个'云端'？\"

都灵儿点点头，胃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她想起昨晚那个与她聊艾米莉·狄金森诗歌的男人，他言语间流露出的修养与温柔，与这笔夸张的打赏形成鲜明对比。

\"发达了啊灵儿！\"林小满兴奋地摇晃她的肩膀，\"你不是一直想买架钢琴吗？这下不仅能买钢琴，还能交下个季度的房租！\"

\"我不能要。\"都灵儿突然说。

\"你疯了吗？\"林小满瞪大眼睛，\"这可是真金白银！\"

都灵儿咬着下唇，点开了退款页面：\"他喜欢我的歌，这已经让我很开心了。但如果收了这笔钱，感觉就像...像是被包养了一样。\"

\"你呀，就是太清高。\"林小满叹了口气，坐回自己床上，\"这年头谁跟钱过不去啊？\"

都灵儿没有回答，手指飞快地操作着手机。退款成功的提示弹出后，她给\"云端\"发了条私信：

\"非常感谢您的欣赏，但这么重的礼物我不能收。我直播只是为了分享音乐，不是为了赚钱。如果您真的喜欢我的歌，有空来听听就是最好的支持。\"

发完这条消息，都灵儿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吹灭了蜡烛。黑暗中，她对自己笑了笑，然后蜷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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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川正在主持晨会，西装革履地站在投影屏前分析季度财报。他的特助周莹悄悄走进会议室，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他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退款通知和都灵儿的留言。

齐云川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职业化的表情：\"先休息十分钟。\"他对与会高管们说。

回到办公室，齐云川再次阅读那条信息，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在他所处的世界里，金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艺术品用拍卖价格衡量价值，人用年薪和资产衡量成功。而那个住在破旧巷弄里的女孩，竟然轻描淡写地退回了五万元，理由仅仅是\"为了分享音乐\"？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回复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尊重你的选择，希望能继续听到你的歌。\"

消息显示已读，但都灵儿没有立即回复。齐云川莫名有些失落，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一个陌生女孩的消息，这在他三十年的人生中还是头一遭。

\"齐总，需要调查一下这个主播吗？\"周莹站在门口问道，\"现在网络上有很多这种'清高'人设的主播，实际上都是欲擒故纵...\"

\"不必。\"齐云川打断她，\"继续开会吧。\"

但当天下午，周莹还是将一份资料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齐云川本想直接扔进碎纸机，却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第一页。

都灵儿，24岁，毕业于某二本院校中文系，现于老城区\"巷角咖啡\"打工，月收入约4000元，与室友合租月租2000元的旧公寓...

资料上附着一张照片，是都灵儿在咖啡店工作的场景。她扎着简单的马尾，正专注地给一杯咖啡拉花，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是齐云川在周围那些妆容精致的名媛脸上从未见过的。

他合上文件，心里做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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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灵儿没想到\"云端\"会再次联系她。更没想到，他居然提出要和她一起创作一首歌。

\"你弹吉他，我弹钢琴，我们可以远程合奏。\"他在私信里这样写道，\"我大学时学过几年钢琴，虽然现在工作忙很少弹了，但基础还在。\"

都灵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自己写的一段旋律发给了他。三天后，她收到了一段钢琴伴奏的录音。当她将吉他旋律与钢琴伴奏合在一起时，奇迹发生了——两段音乐像是天生就该在一起般和谐。

\"太神奇了！\"她忍不住发语音消息，\"你是怎么想到在这个小节转调的？完全表达出了我想要的感觉！\"

\"你的旋律本身就有这种倾向，我只是跟着感觉走。\"齐云川回复道，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轻松，\"要不再完善一下，录个完整版？\"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为期两周的远程合作。都灵儿白天在咖啡店打工，晚上回来修改曲子；齐云川则经常在深夜发来新录制的钢琴段落。两人有时会为了一个音符的改动争论不休，又在达成共识后互相夸赞对方的才华。

最终完成的《云端与巷弄》被都灵儿上传到直播平台后，意外地火了。一夜之间，她的粉丝数从五百暴涨到两万，评论区挤满了询问\"钢琴小哥是谁\"的留言。

\"灵儿！你快看这个！\"林小满举着手机冲进咖啡店，屏幕上显示着某知名乐评人的转发评论：\"清新脱俗的原创作品，吉他与人声的质朴与钢琴的优雅相得益彰，难得一见的真诚之作。\"

都灵儿呆立在柜台后，手中的咖啡杯差点滑落。她从未想过自己的音乐能获得专业认可，更没想过是与一个素未谋面的网友共同完成的。

\"这个'云端'到底是谁啊？\"林小满凑过来小声问，\"你们该不会...网恋了吧？\"

\"胡说什么！\"都灵儿耳根发热，\"我们只是音乐上的合作。\"

\"小心点，网络上什么人都有。\"林小满严肃起来，\"万一是个四五十岁的怪大叔呢？\"

都灵儿正想反驳，手机震动起来。是\"云端\"发来的消息：\"反响不错。其实我下周要去你所在的城市出差，要不要见个面？就当你给我这个粉丝的福利。\"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才回复道：\"好啊，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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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川站在衣柜前，罕见地为了穿什么而犹豫不决。最终他选了一件普通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都是他平时绝不会穿的平价品牌。

\"齐总，这是今天的会议纪要。\"周莹敲门进来，看到他这身打扮明显愣了一下，\"您...晚上有安排？\"

\"私事。\"齐云川简短地回答，将百达翡丽手表摘下来放进抽屉，换上一块普通的智能手表。

周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上一份文件：\"这是您要的都灵儿完整背景调查。她家庭情况比较困难，父亲早逝，母亲在老家靠低保生活...\"

\"我说过不需要调查。\"齐云川声音冷了下来。

\"董事会要求对您接触的所有...\"

\"够了。\"齐云川打断她，\"下不为例。\"

周莹离开后，齐云川翻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都灵儿的母亲患有严重心脏病，医疗费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这也是都灵儿大学毕业后拼命打工赚钱的原因。但她从未在直播中提起这些，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唱歌给大家听。

齐云川合上文件，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提前一小时离开了办公室，拒绝了司机接送，自己打车前往约定的咖啡馆。

这是一家藏在老巷子里的小店，装修简单但温馨。齐云川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美式咖啡。他环顾四周，墙上贴满了顾客留下的便签和照片，角落里甚至有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琴键已经泛黄。

\"云端先生？\"一个清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齐云川转身，看到都灵儿站在逆光中。她比照片上还要娇小，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叫我云川就好，这是我的真名。\"他站起身，下意识伸出手，又觉得太过正式而收了回来，\"你比直播里看起来更...\"

\"更普通？\"都灵儿笑着接话，在他对面坐下。

\"更真实。\"齐云川纠正道。

服务员送来咖啡，都灵儿道谢后双手捧起杯子，像捧着什么珍宝般小心地抿了一口。这个动作让齐云川心头一颤——在他熟悉的世界里，人们对待一杯几十块的咖啡从不会如此珍视。

他们从音乐聊到文学，又从电影聊到旅行。齐云川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话题，只说自己在一家普通公司做管理工作。都灵儿则分享了她在咖啡店遇到的趣事和老城区的种种见闻。

\"你知道吗，巷子口那家包子铺的老板娘，每天都会把没卖完的包子分给流浪猫。\"都灵儿眼睛发亮，\"后来那些猫都认识她了，一到打烊时间就排着队等。\"

齐云川发现自己完全被她的故事吸引住了。在她的描述中，那个破旧的老城区仿佛充满了魔法般的温暖细节，与他印象中脏乱差的贫民区截然不同。

不知不觉间，窗外已经华灯初上。咖啡馆里的客人来了又走，他们却浑然不觉。

\"抱歉，我是不是话太多了？\"都灵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几乎垄断了对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我很享受。\"齐云川真诚地说，\"你让我看到了一个我从未注意过的世界。\"

都灵儿抬头看他，发现这个自称\"普通上班族\"的男人有着异常修长的手指和近乎完美的坐姿，衬衫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像是长期戴表留下的，但他今天戴的只是一块普通电子表。

\"你...\"她正想询问，服务生走过来提醒他们即将打烊。

齐云川看了看时间，惊讶于自己竟然在这里坐了四个小时。他起身结账，都灵儿坚持要AA制，最终两人各付了一半。

走出咖啡馆，夜风微凉。齐云川突然冒出一个冲动：\"下周三有场钢琴音乐会，你...有兴趣一起吗？\"

都灵儿眨了眨眼：\"音乐会？\"

\"是马克西姆的巡演，就在市音乐厅。\"齐云川说，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什么——马克西姆的音乐会门票价格不菲。

都灵儿果然犹豫了：\"我周三晚上要直播...\"

\"就当是取材？\"齐云川不知为何非常希望她能答应，\"我们可以把感受融入下一首合作作品。\"

都灵儿最终点了点头：\"好啊，那就...周三见？\"

分别时，齐云川看着她走向公交站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期待过某次约会了。而都灵儿在公交车上，则反复回忆着\"云端先生\"——不，是云川——那双在说到音乐时会闪闪发亮的眼睛，和那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过分英俊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