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之间 第231章 昔日

在光线略显昏暗的小卖部里，暖黄色灯光轻柔地包裹着四周的货架和堆积的货物。

杨佳城站在一旁，望着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祁泽航，心疼不已。

她急忙伸手到衣服内侧口袋，摸索一阵后，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小沓纸巾，动作轻柔又带着关切，递到祁泽航面前。

祁泽航微微一怔，随后缓缓伸出手，接过杨佳城递来的纸巾。

他抬手，用纸巾轻轻擦拭眼角，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稍一用力，泪水就会不受控制地涌出。

这时，夏常乐从座位上站起身，目光不经意扫过祁泽航面前的桌子。

只见桌上摊着几本翻开的教辅资料，书页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一张草稿纸，上面被各种算式和解题思路填得满满当当，几乎找不到一丝空白。

“我就知道，小航航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认输？”夏常乐嘴角微微上扬，自信一笑，说道，“这不，还在这儿闷头写作业呢。”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卖部里格外清晰。

话音刚落，夏常乐眼睛突然一亮，兴致勃勃地提议：“一会儿你们有时间不？咱们三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可不能就这么散了，要不，再去吃个饭？”

说着，他满怀期待地看向祁泽航和杨佳城。

“去哪？”祁泽航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看向夏常乐问道。

“当然是我家！”夏常乐胸脯一挺，满脸自豪，“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饭，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他对自己的厨艺十分的满意，语气里充满了骄傲，让人觉得他自己的厨艺无人能及。

“行。”祁泽航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干脆地答应下来。

“你什么时候下班？”杨佳城走上前，一脸关切地问道。

“没有固定时间，”祁泽航轻轻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得等老板来。”他的眼神里透着疲惫，在昏暗灯光下格外明显。

“你上班时间这么灵活？”杨佳城满脸惊讶，忍不住追问。

“差不多吧，”祁泽航苦笑着点头解释，“没具体时间，都听通知。工厂那边基本星期三上午和下午不上班，所以我一有空就赶紧过来。我在医院附近帮人看店，晚上要是网吧那边需要，我随时能过去。”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话语里全是生活的艰辛。

“真的好辛苦。”杨佳城心疼地感叹，顿了顿，又好奇问道，“不过在这小卖部看店，这么一会儿也能挣钱？”

“给的钱不多，”祁泽航摆了摆手，一脸淡然，“能挣一点是一点。而且这儿安静，还能让我抽空学习。”

他声音平静，眼神里却满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坚定。

“那你学吧。”夏常乐说完，随后在祁泽航身旁蹲下，动作熟练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本书。

杨佳城也在一旁寻了个干净角落，一屁股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准备开始学习。

“你俩这是要做什么？”祁泽航看着两人的举动，一脸不解。

“陪你一起学习，顺便等你。”杨佳城笑着说道。

“是啊，怎么，你这店里不允许吗？”夏常乐跟着附和，笑容里带着一丝调皮，“不会的题随时问我们，我现在成绩可比你好，快膜拜我吧，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还得意地笑出了声。

“好。”祁泽航看着两人，嘴角上扬，露出由衷的笑容。

今天，他的心情格外舒畅，似乎所有疲惫与烦恼都在这一刻消散不见。

于是，三人在这小小的小卖部里，各自埋头看书。

时间在安静氛围中悄然飞逝。

他们时不时交流几句，或是探讨难题解法，或是回忆模糊的知识点。

暖黄灯光下，他们的身影和谐又美好，仿佛在忙碌艰辛的生活里，找到了独属他们的宁静小天地。

小卖部里弥漫着宁静的气息，三人正沉浸在学习与交流之中。

忽然，一阵车子缓缓停下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随后传来关车门的“砰砰”声，脚步声逐渐靠近小卖部。

“哎哟，我天怎么这么多人啊？”一道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微胖的老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小卖部。

祁泽航连忙站起身，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解释道：“王爷爷，您回来啦，这是我的朋友们，今天我们高中放假，他们特地过来找我。”

王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连连点头说道：“哎呦呦，都是宁高一中的好孩子，这可都是国家的好苗子呀。”

那赞许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

夏常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笑着说：“哪里哪里，没有学习好到那种程度呢。”

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像熟透的苹果。

杨佳城也笑着回应了老爷爷。

王爷爷摆了摆手，说道：“我回来了，你就提前下班吧，剩下的我看店就行了，你们好不容易放假一次，你赶紧跟他们好好玩玩去吧。”

说着，便走上前，双手轻轻推着祁泽航的肩膀，把他往门外送。

紧接着，王爷爷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一个塑料袋，动作麻利地装了一堆零食，塞进祁泽航的怀抱里。

祁泽航赶忙推辞：“不要不要，上午都在您的店里吃了早饭了。”

眼神里满是感激与推脱之意。

王爷爷假装生气，说道：“给你你就拿着，你这孩子真的是……你就当是你的全勤奖，一个多月了，非常按时地来，没有一次缺勤，帮我干了这么多活，还帮我对账，拿着跟你朋友吃去吧。”

语气里没有任何让祁泽航拒绝的意思。

“行，那我们走了，我明天下午再过来。”祁泽航向王爷爷摆摆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然后转身和杨佳城、夏常乐一起，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小卖部。

三人并肩走在街道上，暖烘烘的阳光洒在身上。

夏常乐满是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老爷爷就是这家店的店主？”

祁泽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应道：“嗯。”随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爷爷上了岁数，但是一点都没有同龄人稳重，就爱到处跑着玩 ，即便一把年纪，那颗童心依旧未泯。”

”要是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就得一整天守在那儿，根本没法出去找乐子。我当时急需一份工作，就想着以很低的价格，向他争取半天的工作时间。没想到，他特别爽快就答应了。本来我要的工资也不高，而且他也渴望能有时间出去玩，这么一来，正好一拍即合。”

杨佳城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暖意，轻声说道：“刚刚在店里看着老爷子看着对你挺好的。”

祁泽航的神色稍稍黯淡了些，语气平静却难掩一丝复杂情绪：“他知道我家的事情，因为这个星期班主任偶然来了一次。”

话语落下，空气中似有片刻的沉默，仿佛那些未说出口的故事，被轻轻埋在了这句简短的回答里。

“班主任来过这个小卖部？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你告诉他你的工作位置了？”夏常乐一连串的问题，不知道让祁泽航先回答哪个。

不过班主任确实不知道他的工作位置，他们两个的相遇是偶然的。

回想起来，上个星期三。

又是一个与今天相似的上午，空气里满是清新的味道，暖煦的阳光肆意倾洒，温柔地包裹着世间万物，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让人打从心底里感到愉悦。

祁泽航像往常一样，将书本整整齐齐地摆在略显陈旧的桌子上，安静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他时而低头奋笔疾书，时而微微皱眉思考，神情专注而认真。

偶尔有客人踏入店门，他便迅速抬起头，脸上绽放出礼貌的笑容，热情地与客人交流，熟练地为他们结账，随后一笔一划地将账目记在老爷爷心爱的本子上。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位身着简约连衣裙的女人，她在店里不紧不慢地转了转，目光落在货架上的一箱牛奶上，开口问道：“这箱牛奶多少钱呀？”

声音清脆，打破了店里原本的宁静。

“30一箱。”祁泽航闻声，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这一看，他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讶，不禁脱口而出：“老师？”

原来，进来买牛奶的女人竟是班主任。

班主任同样满脸诧异，眼中闪过一抹心疼，问道：“啊？你不是在工厂打工吗，现在这是又换工作了？”

看着祁泽航，她心里一阵泛酸，再瞥见桌子上摆放的学习用品，这种难受的感觉愈发强烈。

在她的脑海里，同龄的学生们此刻正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被知识的光辉笼罩，有不懂的问题能随时向老师请教，第一时间得到解答。

可眼前的祁泽航，却只能独自坐在这有些昏暗狭小的地方，艰难地自学知识。

祁泽航察觉到班主任的情绪，赶忙解释道：“工厂上班时间比较弹性，星期三上午没多少事，我就过来帮别人看店。”

语气轻松，像是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这孩子……”班主任忍不住心疼地感叹，眼中泛起一层薄雾，“对不起，老师真是无能为力，什么都帮不了你，明明第一天的时候就说过想当你们坚强的后盾，可面对你的事情，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解决不了。”

祁泽航连忙安慰道：“王老师，您别这样说，这种事情我爸妈都没办法解决，更何况您只是局外人呢？”他的声音温和，脸上挂着懂事的笑容，试图安抚老师的情绪。

班主任望着眼前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少年，一时有些发愣，心想：要是能有更多人愿意帮他该多好啊。

“老师，您怎么了？您怎么来医院了？”祁泽航见气氛有些压抑，率先转移了话题。

班主任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我认识的一个朋友生病住院了，我过来看看他，顺便来这个小卖部买点东西给他带过去。”她顿了顿，又关切地问道，“你现在自己做题，遇到不会的能自己解决吗？”

祁泽航认真地回答：“还行吧，网上有一些讲解的东西也挺清晰的，就是不那么系统，没办法总结所有题的共同特点。”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有不会的，你就加上咱们班老师的微信，没事就问问他们，老师们也很担心你，我觉得你要是问问题，他们肯定会为你解答的。”

祁泽航听后，重重地点点头，说道：“好。老师，我的事您不用太放在心上，您还有那么多同学要操心，得对他们负责。”

“嗯，那你好好学，不懂的一定要问，老师随时都愿意为你解答，那我先走了。”班主任说完，深深地看了祁泽航一眼，转身离开。

“老师再见。”祁泽航迅速站起身，快步将老师迎了出去，目送着班主任的背影渐行渐远，才缓缓回到店内，重新投入到学习中。

不知何时，老爷爷已经悄然归来，他在门外伫立许久，静静听着祁泽航和班主任的对话。待班主任离开后，他走进店里，看着祁泽航，开口问道：“小祁啊，这个是你的老师啊？”

祁泽航闻声，抬起头，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回应道：“是，是我的高中老师。”

“高中老师？”老爷爷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紧接着恍然大悟般，神色骤变，急切地说道，“那意思就是说你现在是辍学喽？孩子你还这么年轻，千万不要做傻事啊。”那语气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与担忧。

祁泽航急忙摆摆手，耐心解释道：“我辍学不是因为自己学不下去了，是因为我自己家里出了点事情。”

他的声音平稳，神色间透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定。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出来打工赚钱。”老爷爷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真是可惜了。”

“不用可惜，”祁泽航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乐观地说道，“我现在不是还在学习吗？我又不是不能参加高考了。”

“也是也是，”老爷爷连连点头，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鼓励道，“你好好学，你好好学。”

说完，老爷爷转身走进里屋，不一会儿便传来烧水壶“咕噜咕噜”的声响。

过了片刻，老爷爷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走了出来，递到祁泽航面前，笑着说：“努力学习啊，等以后有出息了，千万不要忘了我。”

祁泽航接过热水，感受到杯子传来的温暖，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他笑着点了点头，把杯子放在一旁，又重新拿起笔，继续专注地做题。

……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杨佳城问道。

“太饿了，给我饿坏了。”祁泽航说道。

“说扯开话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夏常乐说。

“行行行一边走一边说。”

三个人吵吵闹闹的走在路上，像是在昔日的校园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