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制之争 第2章 革故鼎新

瀛海商贸局坐落在瀛海市繁华商业中心地带中山路38号，面向大海，具有海一般宽阔的胸怀和志向。

这是一座具有典型德式建筑风格的宏伟建筑，历史悠久。

它始建于十九世纪初期，由德国一位非常着名的建筑师精心设计，采用了砖石、钢材和木材的混合结构。

这座建筑共有四层高，顶部覆盖着红色的瓦片，呈现出蒙莎式楼顶的独特风格，是殖民主义者东方的杰作。

建筑的立面以红色墙体为主，其间穿插着清水粉墙和彩色方形墙砖的装饰，使得整个外观既庄重又不失活泼。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建筑的上部两个楼层以及两座烟囱的设计，它们采用了拱形和曲线的元素，这些正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青年风格派建筑的显着特征。

在建筑的装饰细节上，可以看到花岗岩被用来装饰檐口、滴水嘴以及底部的承重柱，这些设计元素不仅增强了建筑的坚固性，同时也增添了独特的美观。

在几块暗红色的曲墙砖上，还精心压入了橡树叶的图案，象征着力量与坚韧。

在巨大的老虎窗上方，可以看到一个纹章，上面雕刻着一根蛇体缠绕的圆杖，这一设计富有象征意义，增添了建筑的神秘感。

靠巨大的老虎窗和屋顶上一排竖窗采光的高起蒙莎顶，不仅为这座建筑开辟了额外的第四层空间，而且在造型上也显得别具一格。

瀛海商贸局继承的这座建筑风格，不仅显得高贵，而且在视觉上给人以壮观的感受，就像商海中一艘坚固的古船。

关鲁翔主任的办公室位于二楼的218房间，这是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条码，寓意着商贸行业的人们普遍的生意心态。

领导更是毫不例外，谁不愿图个吉利！

这218数字是历史瑰宝。

计划经济时期，它带领商务局企业风风雨雨，劈波斩浪，勇往直前，创造了商业辉煌，也积淀了丰厚的家底。

现在，可是承载着商贸局领导对市场经济生意场未来的美好追求和初心不改。

程浩然没敢贸然闯入关主任办公室，而是曲线救国，蹑手蹑脚先猫到了商务局办公室。

他在办公室那明镜般的玻璃门前，指尖悬在距门板三厘米处，犹豫再三。

上周会议室里，他因迟到三分钟被关主任当众点名的场景，猛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关主任的工作严谨，他曾经深刻领教。

他硬生生将抬手推门的动作，换成了屈指轻叩，文明行为又上了档次。

“请进！”

办公室主任杨方志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几分职业化的热忱和服务的高尚。

程浩然推开门，一眼就瞧见杨方志正把一叠文件往碎纸机里塞。

听到动静，杨方志迅速转身，脸上的笑容像被定格住，瞬间僵硬了一瞬。

“杨主任，这是忙着销毁罪证呢？”

程浩然笑着打趣，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办公桌上摊开的叠叠文件，几个被红笔圈住的数字异常醒目。

杨方志干笑两声，快步绕过办公桌，伸出手来：“程总说笑了，这是在处理过期文件呢。您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握手时，程浩然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掌心湿漉漉的。

两人寒暄之际，杨方志已按下内线电话：“小陈，给程总沏杯龙井，要明前的。”

程浩然摆了摆手，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杨主任，喝茶就免了。关主任在办公室吗？我手里这份‘革新方案’，要尽快向他汇报。”

一提到“革新方案”，杨方志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下领带：“在呢！我刚送完季度审批文件，办公室没别人。”

程浩然转身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去：

“对了，等这阵忙完，我组个局，杨主任可得赏光。听说新开了家私房菜，连餐具都是纯银的。”

程浩然说完，便转身朝关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他沿着铺着厚地毯的走廊，走向关主任的办公室，每一步都踏得极轻，却好似踩在紧绷的琴弦上。

他站在那扇深色实木门前，紧张地吸了一口气，指节轻轻叩响门板。

就听见里面传来关主任带着几分警觉的声音：“是小程吗？请进来吧！”

他推开门，一股檀木熏香混合着纸张油墨味扑面而来。

关主任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听到动静后摘下老花镜，指了指对面的真皮座椅：

“坐吧。我看了你派人送上来的文件，‘革新方案’里涉及的几个数据，你最好解释清楚。”

程浩然坐下时，顺手把公文包放在膝盖上，一股烟熏味呛了他一口。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包扣：“

主任，这正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有些数字背后的门道，恐怕只有当面说才说得清楚……”这时，他放在西装内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杨方志的号码 。

关主任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足足有30个平方，这在机关单位中是极为罕见的，也代表着领导的最高特权。

办公室的阳面有两扇宽大的窗户，面向蔚蓝的大海，倾听碧波荡漾，办公室的采光效果极佳，整个房间明亮而通透。

在房间的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檀木写字台，年代悠久，古老沧桑。

它正对着门口，显得庄重而有威严，不怒自威。

写字台的材质和制作工艺都透露出一种古典的韵味，让人不禁联想到主人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智商底蕴。

写字台后面那把老式的雕花座椅，是他的挚爱，精细的雕刻工艺和岁月留下的年轮，无声地诉说着人生经历和职场风雨。

椅子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精美的骏马画毯，主人属马，更是特别的孤芳自赏，那种勇往直前、奔腾不息的骏马精神无声地表达着关主任的志向和抱负。

写字台的左侧，整齐地摆放着两排棕色的沙发，古朴而典雅，是为接待来访客人而准备的。

沙发的材质和制作同样透露出一种沉稳的气质，与整个办公室的风格琴瑟和鸣，和谐统一。

在沙发的对面，是一组配套的茶几，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茶具，显示出关主任待人的诚恳和周到。

在写字台的右侧，还有一组书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经济书籍，突出主人不断学习，充实头脑，蓄积能量的素养。

书架旁边是一盆高大的盆栽，绿意盎然，勃勃生机，只是里面添了几片枯黄。

关主任的办公室是一个工作场所，更是一个展示个人品位和追求的高台。

这里，每一件物品都似乎在诉说着传奇的故事，每一件装饰都透露出智慧和情怀。

无论是窗外的海景，还是室内的陈设，充斥着一种宁静而深远的力量。

程浩然搬起一把椅子，双手稳稳托住椅把，亦步亦趋地将椅子挪到关主任的写字台前。

他坐下时，屁股只敢沾着椅子边缘，活脱脱一个等着被老师训话，又急于展示新成绩的小学生。

尽管他现在正式上任瀛海市副食品总公司一把手。

关主任端起那把包浆锃亮的紫砂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热气在他镜片上腾起一片白雾。

等雾气散尽，他目光如炬，直射程浩然：“小程，你上任都三天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有没有被风呛着？经营上，有啥新点子，说来听听？”

关主任开门见山，直捣黄龙。

程浩然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着紧张：

“主任，我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大的难题就是资金。

上面的难处我懂，但没资金，我就是孙猴子，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啊！”

关主任皱了皱眉头，指尖在办公桌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资金短缺是全系统公司的通病，不是你一家的难题。先别叨叨着谈钱，我更想听你脑袋里那些宏伟的的经营管理新点子。”

程浩然见关主任直击要害，心里一喜，多亏了我早有准备，看来今天这步棋走对了。

他不再藏着掖着，腰杆一挺，活像即将出征的将军，立下投名状：

“我打算给公司来场大手术，从里到外彻底革新！”

关主任原本耷拉的眼皮瞬间抬起，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就像在沙漠里跋涉许久的人，突然看到了绿洲：

“哦？说来听听。”

他马上来了兴趣。

“第一刀，砍向人力资源。”

程浩然伸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真的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公司里人浮于事，不少人都在混日子，科室人太多，成天摸鱼捞虾。

我打算把这些闲人分流到经营一线。您看那些个体户，一个顶俩，咱们得学学人家！”

关主任微微点头，有点新意，茶杯在指尖来回转动：

“这一刀下去，动静可不小。你接着说。”

“第二刀，砍向分配制度。”

程浩然越说越来劲，双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打破大锅饭，实行绩效考核。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奖金和公司效益挂钩，让大家都有危机感。”

关主任放下茶杯，身体前倾，目光像x光一样审视着程浩然：

“想法不错，但推行起来难度不小啊。还有呢？”

程浩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压低声音：

“第三刀，对准供应链。前任经理在这栽了跟头，各批发部门为了抢货源，自相内卷残杀。

我打算整合批发部门，成立四大品牌商品专营分公司，避免内耗，一致对外！”

关主任的手指停住了，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有点意思。还有吗？”

“当然！”

程浩然像变戏法似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资料，

“撤销独立核算零售店，推行连锁店经营模式，引入现代企业管理制度。

既能提高劳动效率，又能解决富余职工的就业问题。

另外，我们南岭的闲置土地和库房，也不能浪费，建个批发市场，让资产盘活起来.，保值增值.....”

他拍着那叠材料，振振有词，滔滔不绝，就像个走江湖说书卖艺的“开街档”。

“关主任，这次改革方案就像一场破釜沉舟的战役，从供应链整合到人事架构调整，每个环节都得砸钱。

没资金支援，这仗根本没法打！”

程浩然终于说出了此行的重点挖坑。

关主任靠在那张老榆木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紫砂茶杯。

杯身的包浆在台灯下泛着幽光，好似藏着无数秘密。

听完程浩然的话，他没吭声，慢悠悠地揭开杯盖，热气裹挟着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惬意地眯起眼，轻抿一口茶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后将茶杯稳稳归位，行云流水，尽显老派领导的从容。

程浩然瞧着关主任这一连串动作，心里“咯噔”一下，刚刚还热乎的后背瞬间凉了半截。

他懊悔地咬着后槽牙，在心里狠狠骂自己：“瞧你这急性子！话像开闸的洪水，一股脑全倒出来了。

这下可好，要是惹恼了关主任，改革方案怕是要黄。”

想到这儿，他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裤缝，指节泛白。

就在程浩然忐忑不安时，关主任缓缓点了点头，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突然目光如炬，盯着程浩然问道：

“小程，你这三把火，烧得够猛！不过，实施起来阻力可不小。

这些思路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那眼神，像x光一样，试图穿透程浩然的内心。

程浩然愣了一下，迅速调整思绪，坐直身子，认真说道：

“关主任，这是我们班子反复研讨的结果。大家对方案里的每个细节、每种潜在风险都进行了深入分析。

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公司面临的困境，就像逆水行舟，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我作为经理，自然要冲在前面，扛起这副重担！”

关主任听完，轻轻抬起头，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的赞赏愈发明显：

“看得出来，你们准备得挺充分，想法很有前瞻性。不过，改革可不是请客吃饭，就像拆炸弹，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你们考虑过那些既得利益者会怎么反扑吗？……”

程浩然心中一凛，虽说事先预料到会有阻力，但关主任这话，还是让他后背直冒冷汗

程浩然站起身，双手微微攥拳，语气铿锵：

“关主任，我和班子成员早就做好了准备。接下来，我们会拿出详尽的实施方案，确保改革有序推进！”

关主任刚要开口，桌上的红色座机突然 “叮铃铃” 想起来。

他脸色一沉，迅速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关主任的脸色愈发阴沉。

挂断电话，关主任目光如炬，盯着程浩然：“小程，事情比想象中更棘手。老周刚带着几个供应商闯进财务室，要求对资金流向给出说法。

听闻老周带着供应商闯进财务室，程浩然的后背被冷汗浸透，黏糊糊的衬衫贴在背上。

关主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实木地板被震得“咚咚”响。

他目光直盯着程浩然，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程，这火刚点起来，就有人来泼冷水。但我看你这改革思路靠谱，回去后，你得把方案打磨得更精细，多听听各方意见，搞出一份详实报告。

我打算在市局理事会上提出这事儿，只要方案可行，资金的事儿，市局想办法帮你解决！”

程浩然一听这话，原本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想起之前在班子会议上争得面红耳赤的场景，大家为了改革方案绞尽脑汁，如今终于得到关主任认可，希望的火苗在他心里熊熊燃烧。

“关主任，太感谢您了！您这话就像给我吃了颗定心丸。您放心，我回去就着手安排，争取尽快拿出方案！”

说着，程浩然激动地站起身，双手紧紧握住关主任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决心。

关主任拍了拍程浩然的肩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改革这事儿，得小心谨慎。这次要是成功了，公司能脱胎换骨。你大胆去干，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窗前，辽阔的大海上，一只海鸥掠出波涛，它要奋勇展翅飞翔。

程浩然刚走到门口，关主任突然叫住他：

“对了，老周那边你多留个心眼。这次他来势汹汹，背后说不定还有人撑腰。”

程浩然心中一凛，回头说道：“关主任，我心里有数。我会留意他的动向。”

出办公室，程浩然深吸一口气，楼道里灯光昏暗，像在预示着前方的重重困难。

但关主任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可他不知道，老周在财务室大闹一场后，又在谋划着什么阴谋，一场更大的危机，正悄然逼近……

程浩然心中一凛，意识到改革的风暴，已然提前到来……

关主任缓缓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个一直摆在他办公桌上、已经陪伴了他许多年的老茶杯。这个茶杯虽然历经岁月洗礼，但却依旧闪耀着温润的光泽。

他轻轻将杯盖揭开一条缝隙，顿时，一股淡淡的茶香从杯中袅袅升起，仿佛是一缕轻柔的薄纱，萦绕在空气中。关主任微微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这股清香沁入心肺。

随后，他用嘴唇轻触杯沿，慢慢地呷了一小口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茶水。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温暖和舒适，仿佛滋润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喝完后，关主任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接着，他又以同样轻盈而优雅的动作，将茶杯轻轻放回了原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或犹豫，尽显出他那份从容不迫与有条不紊的气质。

程浩然感到一阵焦虑，内心仿佛有一只兔子在不停地跳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刚才的汇报中无意间冒犯了领导。他自嘲地想，自己总是这样，一开口就像机关枪扫射一样，话多而快，完全控制不住。现在他担心，这次的拜访可能因为自己的失言而变得毫无成果，也许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关主任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他那严肃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仿佛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一般。这一点头动作虽然轻微，但却蕴含着对程浩然所提出计划的高度认可与肯定。

“这些都是你个人的思考和见解吗？”他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探究。

程浩然稍作沉思，然后回答道：“这当然是我们班子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集体意见。我们已经多次开会讨论，确保每个成员都对这个计划有充分的理解和认同。我们相信，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克服当前的困难，实现公司的长远发展。当然，我作为经理，也愿意承担起推动这些变革的责任。”

关主任听完之后。他轻轻地抬起头来，表示出自己对于程浩然所给出答复的认可和满意之情。只见他那原本紧绷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

他紧接着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那么，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认真思考过这场即将到来的改革所可能引发的一系列风险与严峻挑战呢？毕竟任何一项变革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毫无阻碍的，其中必然会伴随着诸多未知因素以及潜在的危机。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对这些方面展开深入且全面地探讨和分析，以便能够提前制定出相应的应对策略，从而最大程度地降低改革进程中的不确定性和风险系数。不知你对此持何种看法？又或者你们班子已经想到了一些有效的解决办法或预防措施呢？”

程浩然胸有成竹地回应：“我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市场调研和风险评估。虽然任何改革都存在不确定性，但我们已经制定了相应的应对策略，确保改革能够平稳进行。”

关主任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并鼓励他：“你们的想法很有前瞻性，我期待看到你们的具体实施方案。但记住，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耐心和细致地工作。你准备好了吗？”

程浩然坚定地回答：“我准备好了，我们班子成员也准备好了。关主任，我会全力以赴。”

关主任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他目光坚定地望向程浩然，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鼓励与支持：“很好，小程！你回去之后，需要将这个改革的思路进一步深化，广泛地收集和汲取各方面的智慧和建议，然后制定出一个详尽且具体的报告方案。我将会在市局的理事会上提出这个议题，以便征求其他理事的意见和建议。如果这个方案被证明是切实可行的，资金方面的问题，市局将会想方设法全力以赴地支持你。你大可不必为此感到担忧。”关主任在给程浩然布置了善后工作之后，这样说道。

关主任的话语让程浩然感到非常振奋，他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希望和动力。他明白，关主任的这番话不仅是一种信任的表达，也是对他工作的极大鼓励。程浩然的脸上也随即浮现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这笑容中蕴含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对工作的热情。

“关主任，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我这就回去着手安排相关事宜，不再过多打扰您宝贵的时间了。”程浩然带着感激之情，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关鲁翔的手。

“既然你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和安排，那我就不多留你了。年轻人就应该有闯劲，有激情，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好好努力，我相信你能够做得很好！”关主任在程浩然准备离开之际，不忘给予他最后的鼓励和支持，希望他能够带着这份鼓励，勇敢地迎接未来的挑战。

程浩然推开市商务局那扇厚重的油漆门时，阳光正好斜射在他脸上。

他眯起眼，抬手看了看腕表——下午三点二十七分，这场持续两小时四十五分钟的会谈终于结束了。

"；程总，这边！"；

司机小汤站在桑塔纳旁挥手，阳光下他的板寸头泛着青亮的光泽。

程浩然三步并作两步跨下台阶，公文包在身侧欢快地晃荡。

他拉开车门，整个人陷进座椅的瞬间，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仿佛刚卸下千斤重担。

"；瞧您这高兴劲儿，关主任松口了？"；

小汤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眼睛却不住地往内后视镜瞟。

程浩然解开领带结，松了松领口："；何止松口！关主任答应在下次理事会上重点推荐咱们的方案。"；

他拍了拍公文包，

"；这里头装的可是咱们公司的救命稻草。"；

车子驶过人民广场时，一阵秋风卷着几片落叶扑在挡风玻璃上。

程浩然下意识望向窗外，突然"；咦"；了一声，整张脸几乎贴在了车窗上。

道路两侧的银杏树整齐排列，本该金黄的叶子却倔强地保持着鲜活的翠绿，在阳光下泛着蜡质的光泽。

程浩然揉了揉眼睛，又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擦了擦镜片。

"；小汤，今儿几号来着？"；

"；十一月八号啊，立冬都过了。"；

小汤瞥了眼车载日历，"；您这记性，早上不还念叨要吃饺子吗？"；

程浩然没接话，目光黏在那些反常的绿叶上。

有片叶子被风掀起，打着旋儿落在引擎盖上，他伸手捞进来，指腹摩挲着叶脉——柔软湿润，像刚从枝头抽出的新芽。

"；邪门了，这叶子..."；程浩然喃喃自语。

小汤噗嗤笑出声："；程总，现在温室效应厉害着呢。我老家二叔种的橘子树，去年冬天还结果子。

要我说啊，这是老天爷给咱们公司送温暖来了！"；

程浩然捏着银杏叶的叶柄轻轻转动，阳光透过叶片在他手背上投下淡绿的阴影。

他突然想起上周财务部的报表，那些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和眼前这片不合时宜的绿叶何其相似——都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存在。

"；温暖？"；他苦笑一声，"；公司里欠的那三千多万债务可不会自己融化。"；

车内一时沉默。

小汤识趣地打开收音机，某位专家正在分析暖冬对农业的影响。程浩然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绿化带，那些反常的绿色连成一片模糊的虚影。

摩托罗拉bb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程浩然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老卞"；两个字像两把尖刀扎进视线。

他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程总？"；小汤瞄了眼后视镜，"；是不是公司里..."；

程浩然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回复信息："；老卞啊，我正往回赶..."；

"；程总！出大事了！"；那头卞自强发来的信息像被砂纸磨过，

"；供货商那帮兔崽子要造反！老周带着二十多号人把办公楼给围了，说今天不见着钱就要砸经理室！"；

程浩然感觉有块冰顺着脊梁滑下去："；财务科没给他们钱？"；

"；给是给了，就是少了点..."；老卞回复，"；有人把咱们申请贷款的事捅出去了，说没有指望......

他盯着叶缘那抹诡异的绿，脑海里卞经理的回复文字忽远忽近："；...他们说要见你本人...保卫科快拦不住了..."；

"；我二十分钟到。"；

程浩然发现自己的拇指在微微发抖。

他攥紧那片叶子，汁液从指缝渗出，凉津津的。

小汤已经调转车头："；直接回公司？"；

"；嗯。"；

程浩然摸出烟盒，打火机咔哒响了三次才点燃。

烟雾中他望向窗外，发现路边的银杏树不知何时出现了零星黄叶，像是绿色幕布上被烫出的窟窿。

汉显bb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条新短信。

程浩然划开屏幕，财务科长吴正勤发来的消息让他瞳孔骤缩：

"；银行刚刚冻结了基本账户，说我们有一笔贷款逾期未还。"；

"；操！"；程浩然一拳砸在座椅上。

小汤吓得方向盘一抖，车子在马路中间划出个S形。

"；程总..."；

"；没事。"；程浩然扯松领带，突然笑出声，"；关主任前脚答应帮忙，银行后脚就掐脖子，这配合打得真他妈默契。"；

小汤不敢接话，默默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

程浩然摸出公文包里的方案书，纸张边缘已经被他捏得卷曲。

他想起关主任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当时还以为是对方案的认可，现在品出来，分明是猎人看着猎物走进陷阱时的愉悦。

桑塔纳驶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公司灰扑扑的小楼已经隐约可见。

程浩然突然摇下车窗，将那片揉烂的银杏叶抛出去。叶子在气流中翻滚几下，粘在了后视镜上。

"；小汤，你说这些树..."；

程浩然盯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绿影，

"；明明该落叶的时候硬撑着不落，等真到撑不住那天，会不会死得特别难看？"；

小汤张了张嘴，后视镜里映出他欲言又止的脸。

程浩然却已经整了整衣领，从公文包取出眼镜戴上。

当车子拐进公司后门时，他的背挺得笔直，脸上所有情绪都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镜片反射着冷冰冰的阳光。

办公楼前黑压压的人群像一团酝酿中的风暴。

程浩然下车时，不知谁喊了句"；老总来了"；，声浪顿时炸开。

他看见老周挥舞着供货单冲在最前面，身后供货商们举着的横幅上"；还我们的货款钱"；几个大字墨迹未干。

那片顽固的银杏叶突然浮现在脑海。

程浩然迈步向前，皮鞋踩过满地落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想，有时候春天只是一种假象，而冬天，从来不会因为几片不肯凋零的叶子就改变它残酷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