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苍穹录 第18章 东极城

十二头神骏的雪橇犬低吼着。

它们身后的冰车上，堆满了小山般的熊王骨材与珍稀的百年雪虫茶。

雪岚眼圈泛红，将一束亲手染制的七彩剑穗，小心翼翼的系在了凌天的玉龙剑柄上。

“凌天大哥，阿姐…”

她声音带着哽咽与不舍。

只见苏媚儿九尾轻轻一甩，青丘秘术瞬间发动。

转瞬间，她已变成一位身着青衣、气质出尘的翩翩少年郎。

少年微微躬身，右手优雅展开精美折扇。

他学着男子拱手作揖，嗓音清脆又清朗。

“雪岚妹妹尽管放心。”

“等我和凌兄从东极城游历归来，定为你带回中原最好的胭脂水粉！”

说完，她透过折扇的缝隙，朝雪岚俏皮地眨了眨眼。

一旁的凌天，恰好瞥见那折扇后一闪而逝的狡黠眼眸。

嘴角不由微微抽搐。

这小妮子，总是这般古灵精怪。

随后，凌天手腕向下一震。

“喀嚓！”

拴着雪橇犬的绳子尽数脱落。

玉龙出鞘，化作一道刺目剑光，撕裂风雪，直冲云霄！

他掐指引动剑诀。

磅礴剑气如怒海狂涛般席卷，托住冰车，使其缓缓腾空。

“各位！山高水远，江湖再会！”

凌天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部落每一个人的耳中。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冰车被剑气包裹。

如同一颗冰蓝流星，急速朝着冰原尽头飞驰而去。

部落上空，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湛蓝剑痕。

这是他留下的辞别礼。

三日后。

无垠冰原的尽头，出现了一条模糊的黑线。

苏媚儿忽然伸手，轻轻拽住了凌天的袖口。

“凌天哥哥，借我点真元。”

她指尖青芒流转，原本及腰的雪色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至肩。

眉骨微微隆起三分，面部轮廓也随之变得硬朗。

眨眼之间，已化作一位眉目清冷、气质孤高的少年修士。

“从现在起，我就是的你师弟苏青。”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随即对着凌天作揖：“南海云剑宗弟子，苏青。”

凌天随手凝出一面光滑冰镜，递到她的面前。

“嗯，这般模样，应当无人能认出你的真身是九尾天狐了。”

“那是自然！”

苏媚儿，不，应该说是苏青，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们青丘一族的化形之术，可谓是看家本领！”

“除非是那仙人境的老怪物亲临，否则谁也休想看穿。”

她腰间原本挂着的狐形玉佩，此刻也随着心意一动，化作三尺青锋，斜挂在腰带之上。

......

笼罩在薄雾之中的东极城，宛如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玄铁巨兽，散发出冰冷而威严的气息。

高达百丈的城墙，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坚冰，在朝阳下折射出冷冽蓝芒。

十二座巨大箭塔，如同巨兽獠牙，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城墙四周。

城墙之外，上百队雪驼商队，正在空地上忙碌地卸货。

关外的修士们呵出的白气，与商队的冰魄马喷吐出的森森寒霜。

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朦胧的白雾。

只见城门之上，镌刻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镇北”。

两人入城的瞬间。

凌天便感知十几道神识从他们身上扫过。

其中，竟还有一道带着出窍境特有的威压！

苏青传音轻笑：“师兄，看来这东极城果真是卧虎藏龙。”

“咱们先去市集，把这堆熊骨材料处理掉。”

“一会儿到了地方，师兄你只需抱剑旁观，看我表演就好。”

“叮铃——”

一声清脆的铃响，玄宝阁厚重的门帘被一股无形剑气掀开。

苏青指尖把玩着一枚闪烁着淡淡星辉的熊王獠牙，迈步跨过门槛。

他的靴底，还“不经意”地蹭过门口那盏用鲛油点燃的长明灯灯罩。

昏黄的光晕摇曳中，柜台后方，掌柜那只独眼猛地瞪大了几分。

他死死盯住了苏青手中的熊齿。

那枚泛着星辉的獠牙，正是冰原熊王的精髓凝聚所在！

“掌柜的，给估个价吧。”

苏青“啪”的一声展开折扇，随手将那颗硕大的熊王颅骨重重砸在了玄铁柜台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来者不善！

掌柜额头微微沁出汗珠。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颅骨，又翻看了几眼堆在旁边的其他骨材。

“熊王全骨…...品相上佳...…七百上品灵石。”

掌柜的声音有些干涩。

“掌柜的，您这冰算盘拨得倒是响亮。”

苏青用折扇轻敲着柜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可这价钱，怎么净往低了算呢？”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旁边一截粗壮的熊王脊骨。

“嗡！”

三十六节椎骨之上，竟陡然泛起淡淡星光。

“瞧瞧这天生的北斗骨纹。”

苏青语气悠然：“若是让铸星阁那帮炼器疯子知道，怕是要捧着《天工开物》来抢破头？”

闻言，掌柜独眼瞳孔微缩，握着玄冰算盘的手指却扣得死紧。

“熊王全骨的市场价，八百上品灵石顶天，老夫出七百已是......”

“且慢！”

苏青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完全展开，露出“见微知着”四个狂草大字。

“掌柜的，您再往这儿看看...…”

他的扇尖，突然指向一根肋骨的内侧。

随着他指尖一丝青芒闪过，那肋骨内侧竟隐隐浮现出一个极其黯淡的血色符咒印记。

“三百年前，天墉城围剿血妖宗余孽时，所用的‘承咒之骨’，似乎就是这种吧？”

柜台后方的幔帐内，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杯盏碰撞声。

一直抱剑旁观的凌天手臂微动，玉龙剑微微挑开幔帐侧角。

只见幔帐之后，端坐着一名身着玄色道袍的中年修士。

道袍下摆处，明晃晃地绣着“天墉执法堂”五个古篆字。

“咳…”

掌柜的独眼滴溜溜地转着。

“这…这承咒骨，需得以特殊秘法炼制，寻常人根本无法...…”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小友，你…开个价吧。”

“不急。”

苏青慢悠悠地将一张巨大的熊王皮毛铺展在柜台上。

皮毛保存得极为完好，散发着蛮荒冰原的肃杀之气。

“您再摸摸这皮毛上的剑痕走向。”

他指尖燃起一缕微弱的青色狐火，狐火在皮毛上一掠而过。

皮毛上，那看似杂乱无章的剑伤痕迹。

在狐火的映照下，竟隐隐流动起来，仿佛构成了一幅周天剑阵！

“若是将此图拓印下来，融入宗门的护山大阵之中...…”

苏青的话还未说完。

“九百！”

幔帐之后，突然传出沙哑音，“这熊王骨和熊王皮，天墉城要了！”

可苏青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慢条斯理地卷起熊皮，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唉，可惜了。”

“万宝楼那边昨儿才给我传讯，说玄阴宗愿用两枚冰魄丹来换这些材料。”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亮出袖中一枚玉简。

玉简上，一个若隐若现的玄阴印记一闪而过。

“不过嘛，晚辈一向敬重玄宝阁这块百年金字招牌...…”

掌柜独眼瞬间布满血丝，呼吸沉重。

他猛地按住算盘，咬着牙说道：“一千上品灵石！再附赠三瓶疗伤圣药，玄玉回春露！”

“掌柜的果然痛快！”

苏青脸上的惋惜之色瞬间消失，折扇“啪”的一声收拢。

“既然如此，那便成交！”

就在交易即将完成之际，苏青伸手，在那熊王颅骨上轻轻一拍。

随着他指尖青芒闪过，竟从颅骨内勾出一团散发着肃杀剑意的冰蓝色雾气。

“掌柜的，这熊王骨内还残存着一道斩杀它时留下的剑意，尚未完全消散。”

苏青将这团冰蓝雾气小心翼翼地封入一个玉瓶之中。

“这道剑意，我用了些特殊手段，可以封存十二个时辰。”

他将玉瓶递给掌柜，压低了声音。

“您若是将其转手卖给那些剑修世家，少说也能再赚个五百上品灵石。”

“什么？！”

幔帐猛地被掀开！

那名天墉城使者一步跨出，眼神灼热地盯着苏青手中的玉瓶，厉声问道：

“可是元婴期剑修留下的剑意？”

\"那是自然。\"

苏青微微一笑，将玉瓶递了过去。

瓶身接触使者手指的瞬间，便立刻凝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昨夜子时，斩杀此獠，刚又用了冰魄之力封存，保证参悟时，剑气激荡，如临其境。”

天墉城使者迫不及待地接过玉瓶，神识立刻探入其中。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鼓胀的灵石袋，直接扔在柜台上。

“一千二百上品灵石！这道剑意，也归我天墉城了！”

说完，他便拿着打包好的材料快步离开了玄宝阁。

苏青笑吟吟地将那多出来的两百灵石推到掌柜面前。

“说好的一千就是一千，至于那道剑意，本就是添头。”

他话锋一转，凑近掌柜。

“这多出的二百灵石，就算晚辈孝敬掌柜的了。”

“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告知晚辈，东极城内，探到情报要去何处？”

掌柜接过那二百灵石，感激地看了苏青一眼。

随后，他从柜台下摸出一枚非金非玉的小巧徽章，塞到苏青手中。

“夜半子时，城南黑市鬼面窟。”

“凭此徽章，找「百晓生」，他那里应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

离开玄宝阁。

走出很远，凌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何时学会用冰魄封存剑意了？”

“嘻嘻。”

苏青狡黠地眨了眨眼，“在你斩杀熊王时，我偷偷用青丘秘法，收集了一缕残留的剑意之息，再用玄冰之力蕴养了一番而已。”

“唬唬他们足够了。”

……

子时，城南黑市。

这里弥漫着潮湿而阴冷的雾气。

甬道两侧，悬挂着发出幽幽磷光的灯笼，如同无数只鬼眼，在黑暗中摇曳不定。

布满青苔的石阶缝隙中，渗出猩红色的不明液体，散发出淡淡的腐臭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四周的青铜兽首口中，衔着锈迹斑斑的铁笼。

笼里蜷缩着半妖奴隶，在他们惊恐的竖瞳中，倒映出来往蒙面客们暗藏的兵刃寒光。

黑市深处的某个拐角。

苏青熟练地摸出一块上品灵石，塞进鬼面窟入口的守卫手中。

沉重的青铜门缓缓开启。

一股浓郁的腐朽药香，混合着更加刺鼻的血腥之味，扑面而来。

洞窟内光线昏暗。

一个机关造物，蜷缩在一个巨大的玄铁笼子里。

它头上的机关眼珠缓缓转动着，发出“咔咔”的声响。

“何事？”机械合成的声音响起。

苏青将掌柜给的玉章递过去。

“打听一处仙人遗迹的消息。”

那「百晓生」的机关眼闪烁了几下，“仙人遗迹...…近期确有现世…...”

它的声音断断续续：“此等重要情报...…需...…需用宝物交换。”

凌天面无表情，屈指轻弹。

一枚紫色符箓飞出，悬停在「百晓生」面前。

符箓之上，雷光涌动，隐约可见“雷咒”二字。

这是他突破元婴之后所刻，蕴含着一丝天雷之力。

接过符箓的「百晓生」突然暴起，六条机关臂开始疯转：

“东行三百里，云澜山脉。”

“天生异象，七星连珠！”

“仙人遗迹现世，结界之力尚存，仅限仙人境之下修为进入！”

苏青上前一步，手中折扇轻轻抵住「百晓生」冰冷眉心。

“还有呢？”

“三…三枚上品灵石，提供详细地图！”

......

五日后。

云澜山脉外围，此时早已人山人海。

数以万计的修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其中，既有各大宗门势力的精英弟子，由长老带队，乘坐着飞舟法宝而来。

也有独来独往、气息彪悍的散修，以及一些结伴而行、目的不明的冒险者。

凌天二人御剑悬停，俯瞰下方。

七艘巨大的浮空玉舟尤为显眼，舟身之上印着“天墉”、“赤炎”等各个宗门的徽记。

就在这时，苏青忽然伸手，扯了扯凌天的衣角，指向某个方向。

“凌师兄，快看那边！”

凌天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

只见遗迹入口处，八根早已残破不堪的巨大石柱，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晕。

一股若有若无，却又令人心悸的威压，从石柱笼罩的区域弥漫开来。

那是属于仙人境强者的气息残留！

“仙人之下，方可入内！”

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从遗迹深处传来。

声音中蕴含着真元波动，仿佛直接作用于神魂。

“果然有仙人禁制。”凌天低声道。

苏青点头：“看来情报没错，今夜丑时，阴气最盛之时，这结界封印会被短暂削弱。”

话音未落，凌天目光一凝！

他看到大约三百丈外的半空中，一艘通体漆黑、造型狰狞的玄骨飞舟，正缓缓降落。

飞舟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两个血色大字——“阴傀”！

十二具身披金色甲胄的尸傀，抬着一顶华丽的血色轿子，从飞舟上落下。

轿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

其内端坐之人，赫然便是当初在天珍阁拍卖会上，曾对凌天出手，并围攻苏媚儿祖母的阴傀宗少主——尸无涯！

“半步出窍境…”

凌天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轿帘之后，还隐藏着一个仙人境初期的护道者！”

听到“尸无涯”三个字，苏媚儿…不，苏青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幻化出的少年面容瞬间变得煞白，险些崩解。

滔天恨意在她眼中翻涌！

那一日，在天珍阁，尸无涯不仅参与围攻祖母，更是当着她的面，将一名青丘子民，生生抽魂炼魄，制成了尸傀！

此仇不共戴天！

“冷静！”

凌天察觉到她剧烈的情绪波动，立刻伸出手，按在她的肩上。

一股温暖真元缓缓渡入了苏青体内，帮助她强行平复下了几乎就要暴走的心绪。

“现在还不是时候。”

凌天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遗迹内有境界限制，他那个仙人境的护道者进不去。”

“等进了遗迹，就是他的死期！”

“呼…...”

苏青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明白。”

越是临近复仇的时刻，就越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八根散发着青光的残柱，以及笼罩其上的无形结界。

谁都想第一个冲进去，抢占先机。

丑时将至！

“咔嚓！”

一声仿佛琉璃碎裂般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骤然响起！

那笼罩着遗迹入口的无形结界之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裂缝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结界打开了！”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嗖！嗖！嗖！嗖！！”

刹那间，无数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化作各色流光。

铺天盖地般朝着那裂开的结界入口疯狂涌去！

人影绰绰，法宝光芒闪烁，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而凌天的目光，则一直锁定着千米之外的尸无涯。

直到看见尸无涯搂着他那具娇艳女尸傀，化作一道血光射入裂缝之后。

“我们也进去！”

凌天低喝一声，玉龙剑光芒大盛，裹挟着他和苏青，紧随其后，冲入了那片未知的仙人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