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纪事 戏子

“师父，徒儿去把碗刷了，您休息吧。”

比纪小四还要矮一些的云岚规规矩矩地收拾好了桌面上的剩菜剩饭，毫无怨言的主动认领了刷碗这个光荣的任务，霍情连客气都没客气一下。

“刷干净点哈。”

整个莲花山上，最循规蹈矩的就是这个乖徒弟。

要是徒弟都这样，这日子不敢想有多舒坦。

霍情瞥到在旁边翘着腿打哈欠的纪小四，跟她一个鸟样，嫌弃的实在没眼看。

即便是像块木头一样的元然，切开骨子里其实也是离经叛道的，但是云岚却乖乖地守着师父那些自己都记不清了的、霍情本人亲自认证的‘狗屁规矩’。

并且努力的说服纪小四一起，像他一样有模有样。

纪小四最先跟着霍情，两个人没规矩惯了，什么行礼低头尊称敬语，统统都没执行过。云岚却一直把霍情当神仙供着，是个认死理儿的小顽固。

元然很自然的就在莲花山上住下来，每天早上醒了不是自己练剑就是拉着霍情陪她过招，偶尔两个人一起去看看那个被救活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的男孩。

“纯魔骨啊，我能砍他一只胳膊做骨笛吗。”霍情眼馋的看着床上的小孩子，就差流点口水了：“少只胳膊死不了的。”

元然第二百次拒绝她：“你要点脸。”

霍情：“你我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要只胳膊他不至于这么小气的吧。”

元然：“这么纯的魔骨，万一是魔君的私生子什么的，你小心被烧山。”

霍情：“魔君，现在谁是？”

元然：“千……颐……什么来着。”

霍情：“千颐川，他都当上魔君了啊。”

元然：“你又熟了。”

霍情：“一般熟吧，我应该是打过他屁股。”

元然哦了一声，淡定地说：“那很不共戴天了。”

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副——两个人插着手臂并肩站在自己面前，讨论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啊，醒了。”霍情率先注意到：“还以为我一世英名要毁了呢。”

元然也看见了：“一世英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明年吗。”

霍情：“真是刚帮完你就翻脸不认人啊！”

元然叹了口气，霍情为了救这个孩子确实费了不少劲，这一点她怎么也低赖不掉，所以这次她没有继续和霍情对呛，而是把视线转向了那个孩子。

“起来动动，看看哪儿折没折。”

元然的表达一向是这么的……直接。

“叫什么名儿。”霍情更关心这孩子的身份：“多大了？”

小少年看看元然，又看看霍情。

“叫萧惭。”

霍情:……哦哟，睁眼就开始骗？

“为什么有人追杀你啊，你惹事儿了？”霍情也不拆穿，依旧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萧惭还没从周围环境的变化之中清醒过来，就听见了不认识的人问这个问题，小脑袋瓜飞快地转了转，找到了之前稍微有点印象的，一看就很强的元然。

“救命啊！”

萧惭的脸变得比霍情的茶叶渣子死的还快，也不管身上的伤了，扑嗵一下就跪着扑到了元然脚边，死死的抱住元然的小腿。

“救救我吧，他们那群坏人要杀了我啊！”

元然和霍情都知道这孩子一身魔骨，但还是很乐意陪他演戏。

“仔细说。”元然发话：“为什么。”

霍情乐得清闲的在一旁看戏，看着那个自称萧惭的男孩子泪声俱下的哭诉着自己多么多么凄残。

“我只是在他们家里做苦工的小孩子，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要杀了我，肯定是坏人，大大的坏人！”萧惭用手搂着元然的腿，就像抱住了一根石柱一样，双手双脚都缠在上面，眼泪就快要蹭到元然的衣摆了。

“你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不揍你。”霍情皱着眉把他扒拉下来扔回床上：“我霍某的大刀虽然不砍老幼，但很幸运我还有把小刀。”

萧惭愣了愣，慢慢把这句话砸吧了两下。

还是元然一锤定音。

“在这儿养病，好了之后再走。”

对此霍情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她都已经窝藏一个倒霉战神和一个神族后裔了，也不在乎再得罪得罪魔界那边，反正麻烦多了不压身。

元然也不是爱心泛滥，这孩子躲到自己身后想要挡住魔族的追杀，谁成想到前有狼后有虎，不明不白地替自己挨了神族一下子，所以元然也不能直接把人扔了。

幸好霍情不怕事儿。

“我这儿不养吃白饭的啊，你还拖家带口上了。”霍情适当的开口：“小子会干啥。”

萧惭可怜巴巴的看着元然：“我腿好疼啊……”

霍情：“你伤的是胳膊，腿是躺太久了。”

萧惭：……

元然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萧惭，转过头对霍情说：“瞧你这个穷酸样。”

霍情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恨不得跳到元然头顶上给她像柴火一样劈成两半烧了。

“蹭饭的怎么还有理了，小心我把你抓去卖艺！”

元然抽出她那把寒光四射的宝剑：“肯打了？”

霍情：“……我尊老爱幼。”

萧惭：“我可以干粗活，我以前就是干活儿的，打扫什么的我都会。”

霍情看了看元然认真的态度，好像真的想跟自己撒膀子干一架似的。

“好笑哦，谁要和你打架，一把年纪还跟年轻人一样喊打喊杀的，羞不羞啊你。”

萧惭看了看元然，又看了看霍情，心中暗自窃喜自己的演技蒙混过关了，脸上依旧是一副哀哀戚戚的模样。

“多谢两位，小的下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的报答你们！”

元然倒是不在乎什么当牛做马，但是霍情在乎啊。

“诶、不用啦。”霍情笑着摆了摆手，萧惭本来也是客气客气，听见霍情这话脸上也配合的做出了欣慰和感激的表情。

却没想到元然接着她的话说：“你这辈子就可以给她当牛做马。”

萧惭刚上扬的嘴角僵住了，对着一本正经的元然眨了眨眼睛，诶？

“你是内伤，又不是断手断脚。”元然疑惑：“再躺就退化了。”

霍情也跟着笑，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说着话，元然关上门的时候还不忘告诉他：“明天早上记得早起来种地。”

霍情本身并不会种地，但是云岚和纪小四每天都会在莲花山上每天认认真真的选地，勤勤恳恳的翻土，细心的播种，并且耐心地等待着她们发芽结果。

如果元然来投奔霍情——毕竟几百年间已经来过许多次，早就养成了习惯——那么她的小徒弟酉梨也会‘自愿’的加入农耕大军。

除了莲花山的‘地主婆霍情’和用武力碾压一切的‘霍情好友元然’以外，其他人无一不是沦为了苦劳力。

元然和霍情分别仗着自己的坚持、厚脸皮、以及坚持厚脸皮，硬是给自己取消了劳动。

“你们以为我们每天都在晒太阳吗！”霍情对着咬牙切齿的纪小四大喊：“不是啊！师父这可是在维持结界！很累的！”

元然看着霍情已经开口了，自己也不能落后。

“我这是在储存战力。”元然一本正经：“为了保护你们。”

云岚是不会做出顶嘴这种一听就很不规矩的行为的，他只是默默的低着头，卖力的轮着铁锹。

小梨子虽然很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在众人面前给自己师父留了那么一点面子，闭上了嘴。

纪小四咬牙切齿的把锄头砸进土里，顶着炎热的烈日，看着举着伞悠哉游哉的霍情，顿时觉得自己肺里的气不太顺。

这群指望不上的废物！

“师父们不干就不干吧，干嘛还坐那看热闹啊。”小梨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埋头继续干活。

纪小四大喘了两口气冲着霍情喊：“我们不是修仙吗！修的是萝卜精还是土豆精啊？”

一旁的云岚顿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种子。

“我不喜欢萝卜。”

霍情啧了一声：“为师倒是无所谓吃不吃啦，可是为师怕你们饿死啊！”

元然思路清奇：“我也不喜欢萝卜。”

霍情不满的指着云岚：“你当着萝卜的面说这种话，它听了还想长吗！种不出来就怪你！”

说完又扭头看元然：“不喜欢吃萝卜可以吃黄瓜，再废话你也给我去喂猪。”

元然十分僵硬的转移话题：“河里养的鱼肥了，一会儿抓两条来吃。”

“就不能直接去山下买吗！”纪小四再次摔锹：“师父是怕别人给你下毒吗。”

元然幸灾乐祸的看着霍情被自己徒弟嘲讽，并且等待着霍情回应。

霍情看着纪小四，惋惜的大力摇着头。

“你懂什么啊！”霍情摇完头继续喊：“这叫不受嗟来之食！气节！气节动不动啊你个呆子！”

气节你个大头鬼啊。

元然在心里默默地说，买又不是偷。

种地喂猪养鱼砍柴，修炼什么都是其次，这颗心得先定下来。

元然知道霍情是个多么厉害的人，可以说她早就已经一只脚踏进神境，飞升不过是她想与不想的问题，首徒纪小四虽然看着跟山脚下叽叽喳喳跳皮筋的二妞没什么两样，可是一巴掌能劈死不少装模作样的元婴修士。

身怀如此绝技的人，最怕的就是心浮气躁。

当然了，也不排除这老家伙就就是纯粹闲的。

“神仙恩人。”

一旁有人叫她，元然转过头，看见穿戴整齐的萧惭正站在她身边。

“需要我去帮忙……种地吗。”萧惭不可置信的问出口，外界传的神乎其神、好像仙界一样的莲花山，山上竟然是这副农耕的景象？

元然：“你不用了。”

萧惭正要松口气，还没等他松完，就听见元然淡淡的说：“去劈点柴火，不然晚上没柴烧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