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调雪后 （第六章） 逆流成河

傍晚，刘子闻坐在空荡荡的阁楼里，听着外面的雨声，风声。那呼啸而过的，全部吹进了他的心中，让他的内心狂风大作。

也就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刘子闻再一次得到了一个噩耗，李阿姨也病倒了。和之前的感受有所不同，这一次，刘子闻的心中并没有任何的情绪。

在那一天的晚上，他刮了胡子，换上了灰色的西装，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一个人乘车前往市中心的医院。

和林晓月坐在过道里，他看着病房里的李阿姨，刘子闻知道，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结束。虽然，他早已经习惯了分别，但林晓月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能放弃。

就在两人沉默的等待之际，李阿姨突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呼喊着刘子闻的名字，似乎是早就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刘子闻，我有话想和你说。”那声音是那么的尖锐，那么的急促，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刘子闻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李阿姨的生命也许即将走到尽头。

“我在这，我一直都在。”刘子闻起身，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晓月，然后，头也不回的闯进病房，坐在了李阿姨的身边。

“求你了，帮我照顾好晓月！”那语气根本不像是在祈求，更像是一种要求。这一家人已经够倒霉的了，而林晓月已然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幸存者。

“我知道了，相信我。”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要求都是无法拒绝的。但此刻，刘子闻的内心是抗拒的，是慌张的。

李阿姨是在第二天的凌晨停止呼吸的，林晓月没有哭泣，她的脸上也是同样的麻木。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她经历的太多了。

在之后的几天，刘子闻处理完了李阿姨的后事。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刘子闻再一次来到了公园，坐在湖畔的长椅上，看着那漫天的雨水。

他说不出一句话，虽然心中藏着千言万语。在这座城市，林晓月已经没有任何的亲人，自己是唯一能照顾她的人。

老房子在那一天便空了下来，但刘子闻却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他需要时间，好好的打理自己的情绪，至少是做好准备。

但他也不能让林晓月一个人待在那里，于是，他在那一天的中午，搬进了林晓云曾经住过的地方。

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场景，过去的点点滴滴不断的在眼前浮现。林晓月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吃不喝。

空荡荡的房间里，刘子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也把自己锁在了那栋老宅里，几乎足不出户。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林晓月还需要自己，于是，他坐在了房门口，紧挨着那扇门。

“我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出来吃点东西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刘子闻也开始变得唠叨，就像是一个老母亲，对着自己的孩子喋喋不休。

“我什么也不想吃，别管我！”林晓月的样子，和当初林晓云简直是截然不同。林晓云是个温和的女孩子，从来都不会让别人的希望落空。

“你姐姐就不会这么说。她常和我说，一个人不要给别人添麻烦。”门那边是漫长的沉默，大概过了一分钟，大门还是缓缓的打开了。

“我姐姐，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林晓月坐在了刘子闻的身边，两人就这么坐在地板上，面前是昏暗的过道，一切都让人窒息。

“她太懂事了，甚至给人一种超脱的感觉。也许，正是因为她早就看透了一切，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刘子闻的声音愈发的嘶哑，在那十八年里，自己也曾想过放弃，但那大多是因为自己的情绪，和林晓云当时的状况又有不同。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吃点东西。”林晓月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将刘子闻也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着楼下走去。

坐在桌前，两人沉默地吃饭。但林晓月却并不甘心，她不能理解当年的事情，还有后面发生的那么多，到底有什么意义。

吃着吃着，她还是抬起了头，嘴唇在微微地颤抖着。她还是放下手中的筷子，坐到了刘子闻的身边，打量着那个男人。

“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听到这句话，刘子闻抬起头，也放下手中的餐具，对着林晓月强装微笑。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能知道，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除了坚强，我别无选择。”刘子闻依然笑着，眼眶却渐渐的湿润。

“我不想长大了，要面对那么多的问题。”这句话多少带有一个人个人的情绪，在刘子闻看来，这是感情用事。

“告诉你一个残忍的事实，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说着，刘子闻继续吃饭，好像，只有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面对那些。

林晓月也不再多问，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待两人吃完饭之后，林晓月主动将餐具丢进了洗碗池。那一刻，刘子闻似乎找到了久违的温存。

这一家自从那之后，就恢复了平静。他们会一起看书，一起看电视，虽然很少出门，但总算是回归了正轨。

就在这个月即将结束的时候，林晓月回到了学校。那一天，刘子闻送她去了学校，站在学校门口，刘子闻对着林晓月说了那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但要在乎他们的所做。勇敢一点。”

那天清晨，刘子闻又在城市之中闲逛。就在上午的时候，他突然想要回家看看，顺便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

自己必须尽快写完那一本书，只有这样，才能养活自己，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小女孩，需要自己更加的努力。

中午的时候，他乘着公交一直到了底站。回到自己的家中，他不舍的看着那件阁楼，自从自己毕业之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

终于整理好一切，他也即将开始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