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山就在京城十几里地之外,近得很。
这天早上,陆家和齐家一行人坐上了马车。
齐大夫人和廖梦柳坐一辆,陆礼容和燕微坐一辆,陆晋骑马。
从上马车开始,燕微就发觉陆礼容在时不时地盯着她看。
从发饰、衣裙……打量到鞋子。
燕微今天穿着一身紫烟罗缎裙,披着毛茸茸的罩衫,路途劳累,她简单用几只玉簪别住发丝,乌黑的秀发衬得她侧脸像一幅水墨画似的。
可奇怪的是——陆礼容竟然也穿了一身和她相似的紫裙子,温婉了起来。
燕微抽了抽嘴角。
这是在干什么?
陆礼容平日里最爱雍容华贵的打扮,喜欢绯红鎏金质地的裙子,端的是一副贵族小姐的气势。
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往马车最里面缩了缩,有理由怀疑对方是鬼上身了。
“表妹,”陆礼容打量完她的衣着,忽然问,“你我姐妹平日里话说得少,我还不知道,表妹爱用什么类型的熏香?改日我送你一些。”
说起熏香,燕微暗暗皱眉。
不知道是由于京城的流行风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陆礼容今天熏的是过分浓郁的花香。
燕微坐进马车的时候好悬没被呛死。
“表姐,”她咳了咳,“我这段时间嗓子不好,已经不用熏香了,就不劳烦表姐费心了。”
陆礼容却不放过她,继续追着问:“那你之前用什么熏香,我很好奇表妹觉得什么香气最好闻。”
要说香气,燕微还真没有特别喜欢的。
只是……
忽然想起她曾经闻到过一种气味,淡淡的,却让人莫名记忆深刻。
“莲花香,”燕微缓声道,“我觉得莲花香最好闻。”
陆礼容挑眉,似乎有些不屑:“这么淡的香气,表妹还真是品味特别。”
燕微“呵呵”笑了一声。
能别在这装姐妹情深地继续尬聊了吗?
咱们闭上嘴巴,安安静静地去琅山行不行?
正在这时,马车窗外忽然响起一道马蹄声。
“笃笃。”
有人在敲窗。
燕微掀开帘子,就见陆晋微微低下头看了过来:“坐得累么?就快到书院了,你们要是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
陆礼容和燕微都摇了摇头。
燕微看了一眼他的马匹,找到了机会:“表哥,你一路骑马累了吧,要不然你坐马车里歇一歇,让我骑一会?”
“你会骑马?”
“小时候学过,现在也没忘,”燕微笑了笑,“表哥就让让我吧。”
陆礼容听见她用这种语调说话就厌恶地皱起眉,索性道:“大哥,让她骑去吧,我们兄妹俩坐一块说说话。”
最好来一阵冷风把她吹得病倒,省得到琅山上四处抛头露面。
燕微并不清楚陆礼容的诅咒,也懒得理会,得到陆晋的应允,她高高兴兴地下了马车。
“这马脾气温和,你别怕它,骑得慢些。”陆晋下了马,把缰绳递到她手里。
“我知道的,放心吧。”
某位殿下早就明里暗里用这匹马刺了她好几句了。
燕微翻身上马时,听见陆礼容在马车里讥笑:“仔细别摔了,这马可是我陆家的宝贝。”
她装作没听见,指尖抚过枣红马油亮的鬃毛——真是一匹良驹。
可惜……
她抬眼眺望整座山林,眼底隐隐有杀机浮现。
这次又要借你,设下一计了。
不过这一回,就算是你曾经的主人五皇子,也要称赞我的良苦用心。
……
山道转过几道弯,浓雾里突然传来鹰唳。
一队玄甲卫从斜里冲出来,在山路上若隐若现,为首的青骢马气势凛然,马上的人约莫二十多岁,金冠紫衣,通身贵不可言,正是当朝皇帝的十一弟,靖王。
“王爷,已经给书院那边递过话了,您祭扫先太妃的这两日,就在书院下榻。”
靖王手握马鞭,冷冷开口:“先太妃的陵寝,现如今是谁在照料?”
“回王爷,是您之前指派的一个郎官,与府上长史是同宗子弟。”
“杀了。”
“这……”那属官冷汗涔涔,极力劝阻,“毕竟是您任命的守陵之臣,轻易不好更换,即使犯了差错,也不至于——”
靖王看了他一眼,直接道:“你过几日不用跟着本王回京了。”
属官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大惊失色:“王爷!”
“杀了他,你去补上他的空缺,这不就解决了。”
靖王说完,不再理会他,骑着马兀自走了。
属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旁边与他交好的同僚提醒他:“王爷的脾气专横武断,以后你可得长点记性,千万记住,多说不如不说。”
属官苦笑着摇了摇头:“下官明白了。”
琅山书院和先太妃的陵寝都在半山腰上,靖王一行人沿着山路往上走,不一会便远远望见了琅山书院的大门。
“王爷,咱们先去书院落脚吧。”
“嗯。”
走近了些,便看见白墙黑瓦的书院坐落在梧桐树间,书院外还停着几辆马车。
靖王一眼便看见了马车上挂着的“陆”字。
“邢国公府的人,来这做什么?”
旁边的亲信上前禀报:“是与城西齐家一同来秋游的,齐家的大儿子在琅山书院读书。”
靖王翻身下马,吩咐属下把行李马车都拉到后院去,自己一个人朝着陆家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远远地便看见那马车旁,一个紫衣女子拉着一个蓝衣男子的袖子,语气愤愤。
“大哥!你这次一定要好好罚她,怎么别人骑马都没事,她刚骑了一会,马就晕了!”
“马是误食了山上的毒草,毒性发作才晕的,连累表妹也摔了一跤,你不关心表妹的伤势,反而叫我罚她?”
“她就崴了个脚,她伤哪了?那匹马可是五皇子殿下送给你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得罪了五皇子,咱们家怎么跟五皇子交代?她赔得起吗!”
“陆礼容!我怎么教你的,你说话放尊重点。”
“大哥!我是你亲妹妹还是她是你亲妹妹,你就护着她吧!”
然后靖王就看到那紫衣女子又骂了几句,转身便生气地跑开了,只留下蓝衣男子站在原地,脸色不太好看。
他知道,那位便是邢国公世子陆晋。
听清楚了事情缘由,靖王大步走了过去,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琅山上的毒草毒性强得很,马匹若是误食了几乎治不好,不过……”他指了指琅山书院的牌匾,语气有些玩味,“有天底下最爱马也最善医马的无涯居士在此,陆世子的马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