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夜公主是去救晁家小少爷了!”“难怪今早巡防营突然封了荣恩寺后山!”
茶摊老板拍腿喊道:“我表侄在寺里当差,说昨晚公主用金针救了个浑身滚烫的孩子!”
司徒长恭盯着第七个托盘里的玄铁令——这是能调动晁家私兵的信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蔡氏突然扑向装金锭的托盘:“公主既嫁入司徒家,这些自然该收进公中库房!”
晁夫人带来的侍卫立刻横刀拦住。
卫云姝轻笑:“母亲昨日还要本宫交出嫁妆,今日倒惦记起别人送的谢礼了?”她示意丫鬟收起地契和玄铁令,其余托盘原封不动:“这些物件请带回晁府。”
“公主这是嫌礼薄?”晁夫人急得上前半步。
卫云姝压低声音:“晁家军明年开春的粮草,本宫包了。”她指尖划过装金锭的托盘,“这些留给小公子打长命锁吧。”
晁夫人广袖垂落时带起檀香,目光如刃直刺司徒长恭:“世子若不信他们,不妨直接问本夫人公主行踪。”
“晁府下人尸首横陈荣恩寺道中,夫人与幼子难道能飞天遁地?”司徒长恭定定地望着晁夫人,状似质问。
“好个苍南战神!”晁夫人冷笑掷出枚玉牌,牌面赫然刻着“荣恩”二字,“当日瑞儿高热惊厥,本就在寺中厢房诊治。这些秃驴记档的玉牌,世子可要亲自查验?”
蔡氏眉头一拧:“既在寺中,为何不派人通传?”
“夫人问得蹊跷。”晁夫人接过侍女递来的药方甩在石桌上,“派出去的三波人都死在半道,最后是公主扮作农妇冒险出寺求援。”泛黄的宣纸上还沾着褐红血迹,正是卫云姝惯用的簪花小楷。
“荒唐!”蔡氏脸色骤变,“这又与云姝清白何干?她整夜与男子共处......”
“老虔婆闭嘴!”杨隆一脚踹飞石凳,“那夜小爷高烧昏迷,顾暄带着护卫守在山门外。公主与晁夫人整夜都在佛堂诵经,寺中十二武僧皆可作证!”
司徒长恭的手背青筋暴起,阴鸷的目光刺得杨隆浑身发紧。
这位纨绔公子虽在赌场要过人命,可对上真正在边关淬炼过的眼神,后颈已渗出冷汗。
玄色衣摆忽然遮住他的视线。
顾暄闲庭信步般往前挪了半步,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起温润光泽,“世子这般威吓,倒显得恼羞成怒了。”
他偏头轻笑时,发间银冠折射出冷光,“杨兄话糙理不糙,三日前国公夫人还在当众垂泪,口口声声说临川公主即便真遭逢不幸,齐国公府也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他忽然拖长尾音,“怎么今日话锋一转,倒成了‘不知检点的女子不配进齐国公府门’?”杏花被碾碎在青石板上,“这般前恭后倨的做派,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围观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卖油郎的扁担撞在石阶上发出脆响:“前日我亲耳听见,那位夫人说就算公主被糟践了也是可怜人......”
“敢情都是做戏?”挎着菜篮的妇人啐了口唾沫,“前脚装大度,后脚就翻脸,怕不是早算计着要吞嫁妆?”
这话引得茶楼掌柜探出头:“难怪上月初八,东市牙行有人拿着公主府地契来询价......”
“放肆!”蔡氏手中佛珠猛地砸在栏杆上,檀木珠子骨碌碌滚下楼梯。
她保养得宜的面容此刻扭曲着,“我儿变卖御赐宅院,正是要将公主这些年贴补的银钱......”
“母亲!”司徒长恭突然截断话头,甲胄碰撞声惊飞檐下雀鸟。他目光扫过人群后面色苍白的卫云姝,喉结动了动:“那些本就是......”
“本就是什么?”顾暄忽然抚掌而笑,“世子莫不是要说,妻子拿嫁妆给婆家买药是天经地义?”他转身望向缩在角落的晏茉,“难怪这位姑娘要为你们鸣不平。”
晏茉被众人目光刺得发颤,却仍梗着脖子:“女子本就该......”
“该什么?”绸缎庄的老板娘突然拔高声音,“我朝律例写得明明白白,女子嫁妆归其私有!去年西街李员外偷用媳妇陪嫁,可是被知府老爷打了二十板子!”
茶博士拎着铜壶冷笑:“齐国公府要是穷得揭不开锅,直说便是。前日世子爷在一品居宴请兵部的人,一桌席面就花了八十两雪花银呢。”
司徒长恭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诸位!”顾暄突然抬高声量,袖中滑出本蓝皮账册,“这是公主府近五年的支出明细。永昌二十三年春,齐国公夫人重病,公主典当翡翠头面换得三千两;永昌二十五年冬,世子练兵急需银钱,公主连陪嫁的十二扇紫檀屏风都典当出去了。”
“够了!”司徒长恭暴喝出声,佩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猩红的眼角,“顾公子今日是铁了心要毁我齐国公府百年清誉?”
杨隆突然从顾暄身后探出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既要公主学窦夫人散尽家财,又不肯给她正妻体面,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
人群突然炸开锅。
卖炊饼的老汉掰着手指头:“窦夫人可是把全部身家充作军饷,最后落得在破庙里咽气......”
“怪不得要变卖家产填账!”药铺伙计恍然大悟,“这是怕公主哪天反悔讨债呢!”
晏茉被唾沫星子逼得连连后退,绣鞋踩到滚落的佛珠险些摔倒。她慌乱中抓住司徒长恭的铠甲边缘:“世子,妾身只是......”
“滚开!”蔡氏一巴掌甩在她脸上,金镶翡翠护甲划出血痕,“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她转向卫云姝时忽然放软语气,“云姝,你来说,这些年母亲待你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聚向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
“母亲自然待我极好。”卫云姝的声音像浸过冰水,“好到让我穿着单衣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只为给您祈福。”
“你!”蔡氏大惊失色。
众人一片哗然。
“够了!”卫云姝突然扬手打断争执。她目光扫过蔡氏发青的面皮,最后落在司徒长恭躲闪的眉眼上,“既然齐国公府咬定本宫失贞,今日便当众验个明白。”
司徒长恭喉结滚动两下:“云姝......”
“世子成婚当夜醉得不省人事,次日天未亮便赶赴苍南。”卫云姝提高声量,惊得树梢麻雀扑棱棱飞起,“待你三月后归来,夜夜宿在晏姑娘院里——这两年,你我何曾有过夫妻之实?”
围观人群炸开锅,几个婆子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晁夫人攥紧帕子,指甲险些戳破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