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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门36天局 第10章 诱狼离窝

作者:小说故事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4-04 00:27:11 来源:小说旗

1

王允对董卓、吕布父子的性格,研究得十分透彻。

董卓多谋、多疑、凶狠、急躁。因此,王允处处表现出忠诚、谨慎、沉默;王允对董卓施计,以阴、柔为主调,这正是貂蝉派上用场之处。

吕布反复、冲动、短视。这种人最容易利诱、挑拨,因此,利用吕布来讨董卓造成自相拖累,实为不二人选。

但是,对吕布的反复无常,必须妥善拿捏,万一拿捏不准,让吕布翻脸后悔了,不仅会碍了大局,还将惹来杀身之祸!

王允对下半局棋如何走法,经过近几个月的研究、分析,早已构想清楚,成竹在胸。只是不愿马上抛给反复无常的吕布。办事谨慎的他,认为对吕布需要再观察几天,证明他杀卓之心已铁,方可对他和盘托出。

经王允点拨之后,吕布回去很激动,咬牙切齿,不断对自己发誓:非杀卓夺蝉不可。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刚出来,他就来司徒府,问王允道:

“这下一步如何诛杀董贼,司徒大人是否构想清楚?万望速速告我,以便吕布遵命行动。——我实在不愿意那老禽兽多蹂躏你的女儿一天。”

王允见吕布心急火燎的样子,知道他杀卓之意已坚定不移,便笑着反问道:

“以将军之见,该如何诛杀董贼?”

“以末将之意,就凭我吕布一人,带上一柄方天画戟,骑上那匹赤兔马,杀进郿坞,便可割下老贼的头,夺回我的貂蝉。”

王允闻说先是点点头,肯定他的勇敢和决心;后又摇摇头,否定他的莽撞和无谋。然而,他不作正面回答,却又问道:

“将军到过郿坞没有?”“曾到过两回。”吕布答道。“你觉得那郿坞城堡建得怎么样?”

“城墙高厚,护河水深,堡门多重。看来,倒有些易守难攻的架式。

“就是嘛!”王允分析道:“董卓已经占据了固若金汤的郿坞城堡的地形优势,加上董卓为人狡猾多谋。过去,他自知待人无礼,怕人行刺,行动时常让你护卫他。如今,他和你反目成仇,不可能对你不加提防。吾料他这次回郿坞,必有严密的防患措施。《孙子兵法》云,下政攻城。就是说,最下策是围城攻战。如果硬是攻坚,那就是自取败亡。因此你不能到郿坞去除掉他。”“那用什么办法呢?”吕布焦急地问。

“《易经》上说,‘往蹇来反’。蹇,就是难也,险在前也。意思是,由于敌方处在有利地形而难攻时,就不要强攻。只能采用相反的办法,把敌方诱离出他的有利地形,到我们有利的地方一举歼灭之。运用这个原理,就是将他诱骗出他的城堡郿坞。这个法子,好比调虎离山。深山老虎来到平地,连狗都可以欺侮它,这就容易除掉了。等他来到我们控制的长安城后,便关起城门,将他杀了。这又像请他入瓮,关在缸瓮里的狼,他更插翅难飞了。”

“这一计太好了。”吕布拍手道。

“其实这是两计合用。”王允道:“此计策好是好,但是,董卓乃是

一条狡猾的狼,要把他诱出狼窝,离开郿坞,也非易事。针对他的多疑,必须释其所疑,想出一个名目,使他不得不离窝。将军能想出一个诱他离窝的名目吗?”

“我实在想不来,还是司徒大人想吧!”吕布摇摇头道。王允拈着胡须,笑道:

“我想,就说皇帝大病初愈,欲见大臣,商量将自己的皇位禅让给太师。老贼常做皇帝梦,必然喜之不禁,来长安城受禅。这个名目,将军以为如何?”

“司徒大人高见,这个名目最好。”此时的吕布对已王允崇拜得

五体投地。

“名目有了,还得有一个能言人士,前去哄他才行。而且这个能言之士,必须是一位董卓原来的亲信,现在对董卓不满,愿意同我们合作的人。将军看有没有这样的人?”

“有,有,有这样的人。”吕布很快想起了一个人:“李肃!”“此人倒是一个能言之士,而且董卓平时又很相信他,只怕他不肯去。”

“司徒大人如果用到他,他一定肯去。”“何以见得?”

“他是我的同乡同窗好友,和我最合得来。他平时常流露对董卓不满,说董卓性情残忍,又易冲动,部曲们说话有失误便当场杀死,弄得人人自危。另外,李肃对自己的官衔也有意见,说当了三年骑都尉还是骑都尉,并未给他封侯。他一定肯和我们合作。”

“既是这样,将军明天可把他请来,共同商量。”王允大喜道。“不要明天,我现在就去叫他来。”杀卓夺蝉心切的吕布说完起身便走。

王允送吕布至大门口,又吩咐道:

“将军见到李肃时,就说我王允请他前来喝酒,暂且别说正事。他从西凉起就跟随董卓南征北战到现在,不能说他对董卓都没有一点感情。如果他知道了我们的机密,又不愿意和我们合作,那就会误了大事。”

“司徒放心。昔日叫我杀丁原的,就是他。万一他不肯和我们同心,我便先杀他灭口。”

王允点头称是。他站在大门口,一直目送着骑在赤兔马上的吕布从他视线中消失,方含着微笑回到书画室内。

李肃正在自己府上的书房里阅读兵书,见吕布急匆匆窜进来,不禁大吃一惊,忙问道:

“此刻太师已迁到郿坞,布兄身为太师义子,还留在京中做什么?

吕布冷笑一声,说道:

“骑都尉还问呢!若不是你当初好说歹说,硬劝我将丁原杀了,何致有今日的羞辱?

李肃听他这话,便料知他们父子因貂蝉争风吃醋,已经反目了。便道:

“布兄这话,未免太冤枉小弟了。想当初你在丁原那里,只不过是都尉府门下的一个区区主簿。如今封侯显爵,又是堂堂太师义子,出入高车怒马,风光天下,谁不羡慕?你不来谢我倒也罢了,反而责怪起我,这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话都休提了。我闻弃暗投明,方不失为英雄本色。昔日为你一席话,我便毅然将丁原杀了,来投董卓,满以为青史留名,荣宗耀祖;谁知这老贼上欺天子,下压群臣,罪恶滔天,神人共愤。他有这样的恶行,作为其部将的你我,岂不是受连带都被后世人唾骂么?”

“如布兄言,当以何种手段对待他呢?”李肃问道。吕布便把王允的计谋悄悄地对李肃说了一遍。

“这正合吾心。只是太师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岂能凭我的几句话,便可俯首就范”李肃红着脸道。

“以你之见,应该怎么样呢?”吕布问。

“还应该想出一个办法,才能使太师相信,把他从老窝诱骗出来。”李肃沉吟道。

“什么办法,你想出来了吗?”吕布问。

“想是想出来了,只是司徒大人有先见之明,我想的办法,他岂能没有想到?还是你带我去拜见司徒后,再做定夺。”李肃起身道。

吕布带李肃到司徒府已是傍晚。在座的还有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尚书杨瓒等王允的心腹。他们正在议论在长安城搭建

一座受禅坛,以诱骗董卓离窝入瓮就擒的事。吕布入座后,得意地说:

“司徒大人,李骑都尉满口应承,只是还要想出一个办法,才能让董贼深信不疑。李肃,你想出的办法,快对司徒大人说吧!”

“我想的办法,司徒大人早已想到了。刚才诸位不是议论过了吗?”李肃道。

“建受禅坛?——噢!”吕布如梦初醒。

2

汉献帝初平三年四月十七日,经过连绵九十天霪雨浸淫的长安城,终于出了大日头。大街小巷上的人流熙来攘往,热闹异常。

人们知道这个晴霁的天气来之不易。乃是上月底,那位受董太师委托主持朝政的司徒王允,带领士孙瑞、黄琬、杨瓒等几位大臣,亲自登上高十五仞的灵台,连续三天祈晴得来的。但是,人们不知道,王允是以登台祈晴为名,具体部署诛杀董卓的步骤与细节。他们在灵台上密谋多次。士孙瑞对王允说道:

“自从岁暮至今,太阳不照,霪雨积旬,昼阴夜阳,雾气交侵,此时若不除奸,后患无穷。愿公速图,毋再迟延。”

“公言极是,老夫也是此意。然而诸公不可忘记董卓并非等闲之辈,手下兵多将众,处处都有他的党徒亲信。他为人残忍多疑,奸诈诡谲,吾等稍有不慎,便有被他反吃下肚之祸。这长达三个月的时间之所以未敢动手,我是等待办好该办的三件要事;还要等待出现有利时机。我所说的三件要事,一是筑受禅台,诱董卓出洞;二是说服吕布向董卓赔礼道歉,重获信任,以为内应;三是向皇上讨得两道诏书,一道交李肃召卓进京受禅,一道交吕布届时杀卓。如今这三件要事全然办妥,还出现了一个对我们极为有利的时机,这个有利时机,就是董卓命其女婿牛辅领李隃、郭汜、樊稠、张济四人,率步骑十万攻打朱俊于中牟,这些干将都离开了郿坞。而董卓其弟左将军董旻和其侄中军校尉董璜皆回郿坞享乐,又不在京城所以,不日便可动手。动手了也不等于包打包胜。诸公务必下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众人皆服王允,个个咬破指头出血为誓。这是三月底的事。李肃携着召卓进京受禅的诏书动身前往郿坞,正是阳光明媚的四月十七早晨。长安至郿坞二百六十里的路程,李肃和随从马骑足足走了三天。四月十九傍晚,太阳已经落山时分,李肃才看到一座像大乌龟似的城堡,蹲伏在暮色苍茫的太白山下。李肃是一位文武兼备的人才,跟随董卓十余年,很受董卓的器重。在西凉时,董卓常把他放在身边,既当谋士,又当侍卫。可是进京后,特别是收吕布为义子后,董卓渐渐疏远了他,连新建的郿坞都未让他前来参观过,他今天是头一回看到。过去,他就听说郿坞的城墙宽厚皆为七丈,赛过长安;又有渭水、斜川环城而过,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城堡。现在他亲临此地,又看到结构巧妙、易守难攻的城门,晃如迷宫的弯弯曲曲街路,更觉得欲捕杀这位如虎似狼的董卓,非采取调虎离山的法子不可。不由得对想出这个法子的王允产生出一种敬佩之情。

李肃进城后,由太师的主簿田仪引路,来到宛如皇宫的董卓寝房门前时,约莫戌牌时分。金碧辉煌的寝房过堂明烛高烧,胜过白昼。主簿田仪入堂通报天使李肃前来降诏。

然而,贴身侍女冬儿却回绝道:

“太师和貂蝉夫人已经上床休息了,有事请明天辰牌时分前来禀告。”

“圣旨十万火急,请大姐成全,禀报太师一声,看他老人家接也不接?”田仪道。

冬儿冷笑一声,道:

“太师位高无比,那个儿皇帝的话顶个屁用,有什么好急的?田大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师的脾气,他和夫人正在亲热,我有几个脑袋敢去碰撞?”

“算了,明天传旨也成。”

李肃对威严的老上司董卓,过去就敬而畏之,如今是又恨又怕。毕竟畏惧心重,又兼路途疲劳,便劝田仪先带他到驿馆住下。

不料,这一段对话全被从恶梦中惊醒过来的貂蝉倾听在耳。貂蝉明白究里,知道李肃要传的圣旨的内容要略,顿觉自己一片心被左右两股戟钩拉牵着,有说不清的痛楚,道不明的凄苦。其实,这

三个月在郿坞的日子,貂蝉无时不陷入矛盾的漩涡之中。她对董卓的恨和爱,情和仇,杀和保,酷似战场上对仗的两支军队,一直在心中难解难分地厮杀,厮杀得狼烟滚滚,乌天黑地,辨不清谁胜谁负。她没有忘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没有忘记她对王允做过信誓旦旦的许诺,没有忘记董卓是一个凶残暴虐的独夫民贼,更没有忘记董卓是诛杀生身父亲的仇人。所以从内心深处,她恨他。从理智上,她必须一步步地把他推向死亡,以报答义父之恩,以报复生父之优。然而,在情感上,她对董卓恨不起来,甚至还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爱。她不得不承认董卓是自己的丈夫。古往今来,谁不懂得夫妻荣辱与共的道理?谁不懂得夫荣妻贵、夫死妻悲的结局?对于立志“一女不事二夫”的貂蝉来说,不仅仅夫死妻悲,而是夫死妻亡。虽然,她常说为国家计何惜一身,甚至还几度自寻短见,但是,真正面对死亡,不能说对人间都没有一点留念。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董卓心爱的妻子。他也许在初见自己时,是贪色喜淫,但渐渐发现他对她是出于一种真情实爱。尽管董卓有千桩万件十恶不赦之罪,但对她的真情实爱这一条是无罪的。她和董卓

八个月的肌肤之亲,八个月的灵肉交融,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也产生

一份似无还有的爱。爱他一身敢做敢为的男子汉霸气,爱他一身讲到做到的大丈夫英气,爱他对她言听计从呵护备至体贴入微的那份柔情。她曾想过,如果让董卓在她辅佐下做皇帝,也许可以把这个乱糟糟的朝野治理得有条不紊,天下一统。

这时,貂蝉翻身看一眼睡在她身旁的丈夫。只见他睡得沉静甜美,他的头轻枕着她的玉臂一动不动;他的鼻翼微微翕动着,发出均匀的呼吸;他那闪着红光的胖脸庞上,徐徐展开着两朵灿烂的笑靥。天哪,他真像一个天真憨稚的孩子,哪像一位六十岁的老人?哪有一点吃人的豺狼影子?

貂蝉看着看着,几乎忘了所以,竟然萌生一种对董卓坦白一切的冲动,让自己的丈夫避免这场杀身之祸。然而,她抖动一下双肘上的那双王允赠送的金玉镯,耳际很快响起自己对王允的许诺声音,似乎还看到王允那双鹰视般的眼睛正瞪着她,瞪得她浑身发颤,

一下子掉落十八层地狱之中。她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自己凄苦的泪水倾盆而下。

董卓被胸前的一片潮湿所惊醒,紧搂着貂蝉的柔躯,关切地问:

“爱姬,你怎么哭了?”貂蝉顺应他的搂抱,含泪道:

“二郎,你不该这样疼爱我!我不值得你爱。”

“你是一位美丽而又善良的仙女,应该得到人间加倍的爱。我愧于自己年老体虚,对你爱得不够。”董卓安慰道:“我有朝一日做皇帝,便册封你为责妃,给你一点精神上的补偿。皇帝乃天之骄子,权大齐天,普天之下谁敢不服从他一人?大丈夫为人一世,谁有命做皇帝不想做?但我董卓也不是认为天命一定归我。我建郿坞城堡,积粮可用三十年,还有黄金三万斤和白银九万斤,以及如山的绸缎珍奇,就是旨在能做皇帝就做皇帝,便以此为帝都,称雄天下;如事不成,坚守此城,还可以度过晚年。”

貂蝉听了哭笑不得。心想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吧!良宵苦短,天很快就大亮了。

3

董卓一起床出来,见李肃带着随从急匆匆步进“藏秀阁”过堂。他颇感意外,问道:

“李肃,你何故到此?”

“臣李肃奉皇上之命前来降旨。”李肃慌忙下跪道。

“李肃,老夫刚离开长安三个月,难道这十二岁的小皇帝就变成熟起来,倒会自己下旨么?哈哈哈,这恐怕又是王允他们玩的鬼把戏吧!”董卓笑道。

“不,不,太师。”李肃大惊失色,赶忙道:“皇上久病新愈,欲会文武百官于未央殿,特命臣赉旨前来请太师入朝议论要事。”

“议论什么要事?”董卓忙问。

“皇上一场大病之后,深感自己年浅德疏,不能奉汉室大统。又见太师威德并茂,天下敬服。所以欲将禅位太师。请太师入朝,正是议论此事。”李肃道。

“这可是真的么?”董卓似有不信。

“千真万确。”李肃说得很肯定:“请太师今天就动身。”董卓沉吟片刻,摇摇头,道:

“即使皇上有此意,吾料众臣一时不服。众人不服,我做皇帝也没有意思。算了吧,李肃!你马上回去禀奏皇上,就说我董卓心意领了,还是让他自己再坐一段时间的龙椅吧!”董卓的拒绝,大出李肃意料之外。他赶忙说:“太师代汉称帝,乃众望所归,谁敢不服?王允司徒早已命人筑‘受禅台’,只等太师回京受禅。太师如不信,可命人进京探视。”

“王允筑‘受禅台’一事,早就有人告诉我,我自然相信。”董卓沉吟道:“只是有一人未回到我的身边,我暂且还不能动身。”

“太师说的是吕将军吗?”李肃急问道。董卓长叹一声,颔首不语。

忽见李肃侍从中,有一位长胡子大汉趋前跪伏于地。李肃手指跪伏者问道:

“太师,你看他是谁?”

董卓凝视片刻,终于认出来了,不禁惊喜地呼唤道:“奉先吾儿!”

“父亲在上,受不肖孩儿奉先一拜!”吕布连连叩首。

董卓离席亲扶吕布起来,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董卓恐吕布记念前嫌,赶紧一番好言抚慰。吕布亦谢过不遑,唯唯受教。董卓携着吕布的手,信心大增地说;

“奉先儿回到我的身边,孤龙椅坐成矣!”

“父亲放心,孩儿再也不离开父亲半步。”吕布颤声道。“奉先,吾登九五,你当为大将军,总督天下兵马。”吕布拜谢不迭。

“太师,今日好天气,又是黄道吉期,太师可动身入朝,登九五之位。”李肃顿首道。

“好,好,天助我也。”董卓大笑:“李肃,吾一坐龙椅,就封你为司空。”

“臣谢主隆恩!”李肃赶忙跪拜,行君臣大礼。

貂蝉在寝房内透过珠帘,看到大堂里这一幕幕滑稽剧,只觉得好笑,但她怎么也笑不起来。不但笑不起来,还觉得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此时,她的一颗心只向着董卓身上。她看到董卓的头上笼罩着一层厚重的死亡阴雾,连他的豪爽笑声听起来都有些像鬼魂的嚎叫,好刺耳,好吓人,令她透心彻骨的寒。

不知为什么,她今天看到的吕布比往日矮了许多,越看越觉得他正一尺一尺地矮下去。她觉得吕布今天的表演实在像一个跳梁小丑,好猥琐,好恶心,使她不由自主地吐出“卑鄙”二字。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董卓父子今日之反目成仇正是她一手促成,只记得董卓是心爱着自己的丈夫。但是这位英雄一世的丈夫,终因鬼迷心窍,皇欲熏心,被人捉弄,即将走上断头台,她感到可怜、可悲、可叹,甚至还感到愤愤不平!

李肃、吕布走出门后,董卓笑容满脸地走进来向貂蝉告别。貂蝉知道这是死别,悲伤的泪水如决堤的湖水汹涌澎湃。董卓见状道:

“爱姬,我一受禅位,就册封你为贵妃。这是喜事,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哭了?”

“二郎…”

貂蝉见董卓死到临头还蒙在鼓里,真想提醒他一句。但一转念,又是什么也没有说。

董卓以为貂蝉不忍心同自己暂别,便安慰道:“你放心,三天之后我们夫妻就可以相会了。”貂蝉已经没有眼泪,幽幽道:

“贱妾已经算过,三天后的二十三日夜晚,我们夫妻一定能相会。

两人说的相会时间都是在三天后,但相会的地点,他说的是朝廷,她指的是地府,各有所指。

“我走了。”董卓转身欲走。“二郎!”

“什么事?”董卓回首。

“你今早起床,防身软甲还没有穿呢!”貂蝉知道董卓之死是不可避免。但她想最后尽一点妻子的职责。

“你看,我急着想做皇帝,连软甲都忘了穿。”

军人出身的董卓向来警觉性很高,即使他认为有吕布护卫,万无一失,但自我防卫的措施还是做得很严密。

貂蝉破例地帮董卓穿衣服。但是,当她想起这个与自己有过

八个月肌肤之亲、老当益壮的躯体,将成为一具惨不忍睹的死尸时,不由得双手颤抖,哆哆嗦嗦好半天,才把他的衣服穿好。

4

四月二十一日上午巳时,郿坞上空的太阳,突然被一抹乌云掩盖着。随即,天空不明不白地下了几滴雨。

董卓内穿防身软甲,外罩太师朝服,大摇大摆地步出来,坐上拟銮舆的“竿摩车”,前遮后拥,出郿坞城堡大门,望长安城进发。五百名护卫的羽林军,夹道如墙。吕布跨上赤免马,手执方天画戟,紧紧相随。跟随的还有主簿田仪和两名贴身家奴。李肃则策马前头开道。

董卓临行时一家四代大小三百多口都到城门口送别。唯貂蝉不在送行的队伍中。她委实不愿意遇上见利忘义的吕布,也不忍心再看走向死亡的董卓。奉董卓之命留守郿坞的左将军董旻、中军校尉董璜,一直送到三十里之外才返回。

董卓的车骑头一日一路顺风,跑得很快。抵达一百里外的周至县,才刚刚暮四合。当夜,有十数字小儿于城东郊外作歌。歌曰:

千里草,何青青?

十日卜,不得生。千里草,何黄黄?

十日卜,将灭亡。

歌声反复唱和,越唱越悲切,越唱越凄凉,终于传进董卓和吕布下榻的城东驿馆。董卓已上床,虽未听清歌词的内容,但却听得烦燥起来,忙命吕布将唱歌的小孩杀了。吕布口里答应着,但只将他们赶跑。

第二天起来,继续赶路。车刚出周至县东城门,董卓所乘的四轮“竿摩车”,忽然折了一轮。董卓惊问李肃,这是何兆?李肃忙道:

“这是弃旧换新,正应太师将乘金銮辇之兆也!”

董卓想想有理,深信不疑。车无法修理,董卓改为骑马。可是马走了一段路,便不肯前进,竟蹲伏于地喘气。李肃怕董卓狐疑,赶紧讨好地说:

“太师原是千岁之躯,现为万岁之体,此马自然不胜负荷,才如此慵累。”

董卓对李肃的话,不但不疑,还暗暗窃喜。

后来连连换了三头马,都是如此。这样走走停停,整整一天才走至离周至县城七十里的户县。第三天,吕布只好把自己的赤兔马让给董卓骑。很有灵性的赤兔马初见董卓,仿佛老奴遇故主,先是颔首流泪,然后驮着他飞奔而去。

赤兔马日行千里,只半天,便来到长安城的北掖门外。这是四月二十三日午后。北掖门外人山人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多看热闹的人。突然,一个青袍白巾的道人从人群中走出,直走到董卓的赤兔马跟前。只见他手执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上缚着

一条长方形的白布,白布上下两头各书一个“口”字,两口相迭正是“吕”字。他口中连连高呼:

“布啊,布啊。”

董卓一心只想早点入城受禅位,没有注意道人是谁,更没有悟出道人的哑谜,只是觉得这个道人有些古怪,便问吕布:

“这个道人何意?”

吕布觉得这个白发银须的道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却记不起来究是何人。但是,道人分明是在影射他,他心中十分恼火,便骂道:

“神经病!”

“把他赶走。”董卓怒喝道。

李肃一见道人,便认出他正是退隐三个多月的董卓谋士李儒。他怕李儒的突然出现,坏了王允的全盘棋,未等董卓发话,早命兵士把李儒乱棒驱走。

道人李儒在围观的人海之中淹没了,还放声高呼:“布啊,布啊!”

董卓虽觉讶异,但他自恃势大,谁莫敢予毒,眼下又有五百名羽林军夹护,特别是有义子吕布和心腹将李肃前后侍从,谅无他虞,乃放心地施施然前行。

将至北掖门前,赤免马忽然停住,昂首长嘶,不肯向前半步。董卓至此不禁怀疑,回语吕布,意欲折回。吕布答道:

“已至阙前,势难再返,倘有意外,有儿在此,还怕什么!”吕布亲扶董卓下马,让他改乘一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手推车,由吕布亲自扶着车轮直入北掖门。

进门后,董卓回首见田仪和五百名羽林军都没有跟进来,大门便已关闭,怀疑陡增,便问走在车旁的李:

“我的羽林军呢?”

“太师勿惊,关起大门的宫内如司躲在金水缸里那么安全,何须羽林军?”李肃道。

车至未央殿门口,王允带士孙瑞、黄琬、杨瓒等一批大臣,手执宝剑,列队两行,在殿门口迎候。

董卓见状,大惊失色,急问李肃:“他们为何执剑?”

李肃不答话,觑准董卓胸,持剑便刺。不料董卓衷甲在身,格不能入。李肃来不及再刺一剑,便被猛醒发怒的董卓飞起一脚,将剑踢飞丈余之远。

此时,王允大声宣道:“反贼在此,武士何在?”

随着王允这一声喝令,持戟的武士们像洪水般涌出,团团把董卓围在核心。

仿佛回到三十多年前的西羌战场,董卓抽剑下车,左冲右突,连连劈倒了几个武士,比时,他不再恐惧,竟哈哈大笑道:

“本太师在此,谁敢叛逆造反?”

董卓依然大有威力,武士们不明真相,不知该站在哪一边,纷纷倒戈逃遁。李肃从地上拾起一戟,向董卓后脑袋刺去。董卓闻声,头一偏,举手抓戟,没想到腕上却被戟钩刺伤,鲜血顿即迸出。李肃又是一戟,将董卓的如山身躯戟倒在地,李肃见机不可失,连连出戟刺。跌倒地上的董卓像一堆肉球在地上打滚,李肃连刺数戟都无法刺中他的要害。

董卓突然想起吕布,大叫道:“吾儿奉先何在?”

“孩儿在此!”吕布手执方天画戟从车后钻出。“你为何不助我一臂之力?”董卓坐在地上责问。“父亲见谅,孩儿奉诏讨贼。”吕布低头道。

董卓如梦初醒,方知自己最信任的人正是最靠不住的贼。此时他才悟出道士的哑谜,才后悔没听李儒的逆耳忠言。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吕布的鼻子,怒骂道:

“你这条庸狗,竟敢如此叛变我?我要你死在我的前头!”董卓还想做垂死的挣扎,使尽毕身之力,举剑向吕布刺去。吕布用画戟格开董卓这垂死前的最后一剑,顺势向他的咽喉轻轻一戟,便使这个位至高无比的太师一命呜呼了。

城门打开了。董卓的主簿田仪带着五百名羽林军冲了进来。执戟在手的吕布,从怀中拿出士孙瑞事先起草的诏书,高声宣读道:

“董卓大逆不道,上欺天子,妄图篡逆;下虐生灵,狼戾贼忍。他多行不义,导致哀鸿遍野,经济崩溃。吕布奉诏讨贼,其余人不问。”

众人皆在原地站立不动,大呼万岁。唯田仪和董卓的两名贴身家奴见主公死得可怜,不顾一切地扑向董卓的尸体,放声痛哭。

吕布挥起画戟,一戟一个,三人立毙于董卓的尸体旁,成了他的殉葬品。吕布厉声道:

“董卓死有余辜,谁敢抗旨,此三人就是榜样!”

李肃将董卓的首级割下来,亲手交给王允。王允双手接过血淋淋的董卓头颅,像捧着千年珍宝,似抱着丰硕的胜利果实,紧紧地揣在怀里,深怕它从手中脱落。他张大鹰视般眼睛,冷笑不迭呼喊道:

“董卓呀董卓,你中计了!”

董卓首身异处,庞大的躯体倒在未央宫前的血泊之中了。宛如长安京都一样高厚的郿坞城堡没能庇护他;五百名手持刀枪剑戟的羽林兵没能保护他;青盖金华的“竿摩车”没能把他载往垂涎已久的皇帝宝座,却把他载向了历史的断头台。

董卓之死,朝野吏民皆大欢喜,一阵又一阵的山呼万岁声响彻宫里宫外。长安街头唱歌跳舞,一片欢腾。妇女卖掉珠宝服饰,买肉沽酒,相互庆贺,充满了街市。人们像过新年一样,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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