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 第74章 一块砖成不了大厦

春光明媚，莺飞草长。

和上海相比，新疆的春天是一个当春乃发生的过程，来得更加充满生机。

纳吾肉孜节就这样来了。

梁朝曦也是到了新疆才知道，对这里的人们来说，春天的降临也是一个值得庆祝的重大节日。

每年春分，标志着昼夜平分、春天来临，也是波斯历法的新年，人们往往选择这象征着万物复苏，辞旧迎新，祈求新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就是纳吾肉孜节的由来。

阿娜尔古丽知道梁朝曦这是第一次过纳吾肉孜节，特意邀请她去家里做客，感受浓浓的节日氛围。

中国人向来讲求民以食为天，庆祝每一个节日都会有各种不同的特色食品。

纳吾肉孜节的重头戏就是一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纳吾肉孜粥了。

“纳吾肉孜粥是用小麦、大麦、玉米、豆类、羊肉、葡萄干、红枣等七种以上象征丰收的食材熬制，寓意富足。纳吾肉孜节是春天的节日，也是团结和谐的节日。讲究的是和谐、平等、善意，要将所有的仇恨抛弃，将旧年的不顺心都扔掉。”

阿娜尔古丽一边给梁朝曦端来一碗纳吾肉孜粥，一边详细地帮她介绍。

“你看，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要穿上漂漂亮亮的艾德莱丝绸，和亲朋好友互赠礼物，和邻居们互赠食物。”

“既然是过节，我们维吾尔族嘛，肯定也少不了唱歌跳舞了。”

“好热闹啊。”梁朝曦看向在大厅中央欢聚的人群，忍不住感慨道。

“春天到了嘛，当然值得庆祝了！要不是因为杨星野今天正好有事，他应该也会陪你一起来的，辞旧迎新嘛！”阿娜尔古丽说到这儿，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梁朝曦的胳膊：“哎，一直也没问过你，这段时间你们两个人相处得怎么样？杨星野这个小伙子我们也算挺熟的了，人品什么的肯定没得说，就是整天叽叽喳喳风风火火的，是个急性子，你别说，和你还挺互补的。要是他有什么事情弄得你不高兴了，千万别憋在心里，只管来找姐姐。你一个人孤身在外，父母也离得那么远，姐姐就算是你的娘家人了。”

梁朝曦听了这番真诚又感人的话语，愧疚感顿时一点点地涌上心头。

她心虚得不敢直视阿娜尔古丽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这幅样子看起来与低头害羞别无二致，阿娜尔古丽并没有看出其中的猫腻。

“说起来也是，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前段时间你还信誓旦旦地和我说不想谈恋爱呢，搞了半天是对象的问题，不是谈不谈恋爱的问题。”

梁朝曦的脸越来越红，刚刚吃下去的纳吾肉孜粥好像直接把她的嘴堵上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眼看着阿娜尔古丽再说下去梁朝曦就要无地自容了，一道清亮的童声打断了她。

“妈妈妈妈，你快看啊，这是杨星野叔叔给我买的新足球。”

梁朝曦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果然看见杨星野蹲下身来，一双笑眼看着祖丽提亚，余光却在梁朝曦身上晃荡。

“阿主任，我来得晚了一点，不好意思啊！”

杨星野大大方方和阿娜尔古丽打招呼。

阿娜尔古丽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懂杨星野的眼神呢？

她了然一笑，伸手过去拍了拍杨星野的肩膀，揶揄道：“工作的事情忙完，开始忙家里的事了？”

杨星野憨厚的笑，光明正大地盯着一旁坐着的梁朝曦看。

“行，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你在这坐着，我给你盛一碗纳吾肉孜粥去。”

阿娜尔古丽特意空出梁朝曦身边的位置，示意杨星野坐在这里。

懒人沙发很软，阿娜尔古丽坐在这儿的时候梁朝曦还感觉不到什么，等杨星野在她旁边坐下的时候，沙发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凹陷，连带着梁朝曦也朝着杨星野的方向歪了一下，正好落在杨星野怀里。

梁朝曦本来就一片红彤彤的脸颊瞬间好像着火似的烧了起来。

她正想往旁边富余的地方稍微移动一下，杨星野的手扶上了她的肩头。

“阿主任来了，别动，这样有些太明显。”

他转过头，靠近她的耳朵低声提醒。

梁朝曦有苦说不出，只得全身僵硬地保持这个略显亲昵的姿势。

阿娜尔古丽端着一碗粥走过来，她知道梁朝曦脸皮薄，并不拿这事打趣，只是笑着点点头。

杨星野也适时地站起身，从阿娜尔古丽手上接过粥碗。

“谢谢阿主任。”

“客气什么，这么晚了，快吃吧。”

爱不释手抱着新球的祖丽提亚随后赶过来：“杨叔叔，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带我去踢球啊？我上学期期末考试考得很好，我妈妈给我奖励了踢球时间。”

杨星野抬手摸了摸祖丽提亚的头道：“我们祖丽提亚这么厉害啊，行，不就是踢一场球嘛，叔叔一有空就优先给你安排。”

阿娜尔古丽拍了拍祖丽提亚的肩膀，提醒她：“叔叔这段时间工作很忙，想踢球妈妈带你去，暂时先别打扰叔叔，好不好？”

祖丽提亚向来善解人意，看得出她有些小失落，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好，叔叔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

“祖丽提亚真乖。”

杨星野一脸温柔的笑意，看得阿娜尔古丽忍不住和梁朝曦调侃道：“你看看他，怎么看起来突然就有一种岳父泰山的味道。”

梁朝曦听罢也想笑，看到杨星野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两个人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杨星野是岳父泰山，她自己好像一时间也脱不开干系。

这个善意的谎言，好像代价有些高啊。

梁朝曦十分郁闷地想。

杨星野好像真的饿坏了似的，几分钟就把碗里的粥解决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梁朝曦坐在那里不是很自在，所以过了片刻就带着梁朝曦一起找到了忙着招待其他客人的阿娜尔古丽。

“阿主任，我和朝曦一会儿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热恋期的两个人都是渴望私人空间的，阿娜尔古丽作为一个单身狗，大老远的就闻到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更不想耽误他们俩约会，连忙挥手送客。

从阿娜尔古丽家出来，梁朝曦可算是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长这么大从没撒过这么大的谎，心虚得要命，几次都感觉只要包不住火了。

“终于结束了。”她转向杨星野：“我怎么感觉咱们这个谎撒的，这么亏心呢！”

杨星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这是心理素质不好。我们两个一不偷二不抢，为了避免相亲撒个小谎又无伤大雅，又没有伤害谁，有啥亏心的？你别一直觉得我们是假的我们是骗人的，入戏深一点，就当是真的不就行了？”

梁朝曦从小就是个诚实的孩子，这方面确实没什么经验，对杨星野的这番说辞，她倒是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怎么我感觉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啊？”

杨星野笑笑：“嗨，我有啥经验，要有也是审犯人的经验。一般有案底二进宫的老手都这样。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梁朝曦一下就被说服了。

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杨星野走的这条路好像不是回家的方向。

她有些意外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还有别的事情吗？”

杨星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今天是真的有事，你以为我刚才是在找借口啊？”

“什么事啊？”

“下午的时候有牧民发现了一只雪豹幼崽，刚送到我们那儿去。”

“什么？”梁朝曦心里一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这么不上心，等到现在才告诉我？”

她一着急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大概多大，受伤了吗？精神状态怎么样？”

“没事没事，你别着急，问题不大，要不然我也不会等到这会儿才说嘛。”

梁朝曦还是不放心，一直催杨星野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到目的地，她就打开车门飞奔下车，着急地大声问杨星野：“小雪豹呢？这会儿在哪儿啊？”

杨星野带她走到一个笼子前，告诉她：“就在这儿。”

梁朝曦紧走两步一把掀开盖在笼子上的毯子。

等她看清楚笼子里面的关着的动物时，又气又好笑，一口气没上来，顿时翻了个大白眼。

“这是小雪豹吗？”她哭笑不得地指着笼子里毛茸茸的背影：“这是小猫咪好不好？杨星野你大晚上的这么干，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是吗？我看看？”杨星野也快走几步凑到笼子跟前，“他们和我说是小雪豹，我害怕把它冻着，也没敢打开看啊！”

涉及到专业问题，梁朝曦的大脑格外清醒，根本没被杨星野装模作样的样子骗到：“胡扯，猫还是雪豹从重量上就能分辨，我才不信你不知情。”

杨星野打开笼子门，捏着猫咪后脖颈上的那块地方把猫咪从笼子里面抓了出来，抱在手上：“这样不像雪豹吗？”

他一边说，一边握着猫咪的爪子朝着梁朝曦挥了挥。

梁朝曦就是脾气好，此时此刻也绷不住了，气不打一处来：“喂，我和你说正经事呢，你别在这和我胡说八道。大晚上的你搞什么啊？”

见梁朝曦有几分他第一次见面时和他据理力争的苗头了，杨星野自知不妙，赶紧来灭火：“来来来，撸撸猫，别生气。你听我说嘛！”

梁朝曦不为所动，又瞪了他一眼，摆出一副我听你狡辩的样子，眼睛瞪得老大，黑猫警长似的。

杨星野抱着猫向她靠近，讨好的笑着：“是这样，这只猫咪是我们单位食堂附近的流浪猫，这两天我看它胖得有点可疑，想让你帮忙看看，它是不是怀孕了。”

梁朝曦一听这话，立刻把刚才的气愤抛之脑后：“过来我看看。”

杨星野计谋得逞，努力掩藏住脸上有些小得意的笑，往梁朝曦身边凑了凑：“你看看，我感觉像是怀孕了。”

梁朝曦就着杨星野的胳膊给小猫咪简单做了一个初步检查。

“嗯，你看得没错，应该是怀孕了。”

“现在怎么办？”

梁朝曦用手摸了摸小猫咪的头，温柔地挠了挠：“现在小猫应该还在一个月左右，可以做引产手术。”

“引……引产？”杨星野愣住了。

“tNR你听说过吗？抓捕绝育放归，这是一种针对流浪动物的有效救助方式。通过tNR，不仅可以控制流浪动物的数量，减少它们之间的竞争和冲突，还可以降低它们传播疾病的风险，提高它们的生活质量。”

“tNR我知道，这只小猫我一直想带它去绝育的，但它很警惕，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没想到它还这么小就能怀孕，更没想到猫还需要引产。”杨星野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小猫生下来也很难找到领养，如果不引产，流浪猫也会越来越多。更何况生育对于母猫尤其是这样小的流浪母猫来说也是一种消耗，是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梁朝曦早就切换成了工作状态，那种一丝不苟的劲又来了。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趁现在还来得及，做引产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到底是几条小生命，杨星野有些于心不忍。

他是很喜欢小动物，可是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一只刚生产完的小母猫和她的猫崽。

对于小猫来说，这种最普通最常见的田园猫也确确实实很难领养得出去，就算把它们安置在张俊超那里，也只能是暂时过渡一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杨星野心头万般想法滚过，最终还是同意了梁朝曦的意见。

“行，那我们把它送去张俊超那里，让他来做引产手术吧。”

这个手术比绝育要麻烦一点，但也算不上困难，梁朝曦那里也是可以做的。

考虑到猫咪做完手术之后还需要休养，宠物医院会更加合适，梁朝曦也表示赞成，只是因为时间太晚，只能先把它带回家里，明天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