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 第102章 衣服新的好，朋友老的好

梁朝曦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嗯，如果你需要我也正好有时间的话，当然可以。”

白书彦点点头：“好，这次来麻烦你了。”

梁朝曦心想，是挺麻烦，本来你一个人千里迢迢的过来找我我就已经很麻烦了，再加上还有一个不安分的杨星野在捣乱，更麻烦。

因为要见白书彦，她本来就有些精神紧张，此时想起因为白书彦要来的事情变得患得患失状况百出的杨星野，她的心情却忽然变得好了一些。

她嘴角往上弯了弯，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和白书彦客套道：“没关系，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梁朝曦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说：“你在车上的时候吃东西了吗？这会儿饿不饿？要不要找地方吃点什么？”

“我刚回来不久，身体还不太适应，中午在车上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所以就没吃饭。”白书彦笑得温和，揉了揉肚子，“你别说，被你这样一问，还真的感觉有些饿了。”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说你有什么是不想吃的？”梁朝曦在心里盘算着杨星野带着她去过的那些餐厅，想尽量找一个适合白书彦口味的。

白书彦认真地想了想：“我对新疆的食物也不是很了解，你也来这儿一段日子了，你喜欢吃什么就带去吃什么吧，行吗？”

梁朝曦当然没办法拒绝。

她想了想，最终决定带白书彦去那家野蘑菇汤饭店。

新疆菜以牛羊肉见长，可是白书彦这么久没吃东西，又说身体还不太适应，实在不太适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相反，野蘑菇汤饭就比较好消化，但同时又是用羊肉制作的，既有蘑菇的鲜甜又保留了羊肉的鲜香。

只不过，她和白书彦生疏已久，不知道他吃不吃羊肉。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事先问清楚比较好。

“对了，你有什么忌口吗？羊肉或者别的什么？”

“没有，”白书彦和她开玩笑，“在美国待的时间久了，回国之后吃什么都是好的，哪怕是方便面也比西餐强。”

梁朝曦想起一点小时候的事情，也忍不住笑：“我记得你小时候每周要有一天固定吃西餐的，不是薯条汉堡就是意大利面披萨。”

听她提起小时候的事情，白书彦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时候我不是还小嘛，突然间一下子就要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离开那些熟悉的邻居朋友和同学，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与其说吃这些是为了口味，不如说是因为恋旧的原因。毕竟我一开始回国，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我记得每次吃这些东西的时候你好像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山猪吃不来细糠？”

梁朝曦连忙摆手：“这我可真没有，其实我小的时候我妈妈是不让我吃这些东西的，因为有你在，所以才可以破例和你一起吃一点。但是还是因为我妈妈在，所以少吃一些就可以了，免得让她觉得我吃多了垃圾食品，以后更没得吃了。再说了，和你相比我才是山猪，怎么可能把这句话用在你身上？”

如果不是偶然间提起这个话题，梁朝曦都忘了，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是挺喜欢白书彦这个哥哥的，书彦哥哥这个看似很是亲密肉麻的称呼也是那段时间在梁朝曦的生命里留下的唯一证据。

无论是《哈利波特》还是那些西餐，他的出现总能带给她很多新奇的体验和妈妈的破例。

只是再后来……

什么新奇的体验和破例也盖不过她心底里面慢慢滋长的羡慕和自卑，尤其是对于总是活在妈妈高标准严要求的梁朝曦来说。

如果没有和飘在天上遥不可及的白书彦做对比，她一定会显得比现在更讨人喜欢一点点。

白书彦显然是没有听过梁朝曦这一番自嘲的“山猪”暴论，以为她只是针对自己刚才的话在开玩笑。

他伸出手去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胡说，哪有这么瘦的山猪？”

小的时候白书彦没少帮梁朝曦讲数学物理题，每当她有一点小进步的时候，白书彦都会这样轻轻拍一拍她的肩膀，大概是那种感到欣慰，以示鼓励的意思。

他们两个人刚刚聊过小时候的事情，加上白书彦只是轻柔地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外侧就又把手收了回去，梁朝曦以为他是想起了那时的场景，也没有太在意。

此时他们两个人正好走到车站外面的打车处。

梁朝曦刚准备招手，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停在了她面前。

副驾驶的玻璃窗倏地一下降到最低，一个头戴维吾尔族特色小花帽，留着一字胡的男人凑近车窗，操着一口带有浓重新疆维吾尔族口音的普通话大声问道：“哎，朋友，去哪儿走呢你们？”

梁朝曦看着他那双透出几分狡黠的蓝眼睛，快速地摆了摆手道：“不好意思师傅我们等的车还没到。”

“哎呦，天这么热，太阳大得很嘛这个，你的那个滴滴，在这儿，用起来，人嘛，没有。我们都是正儿八经的人那个，贼大鬼的那个嘛，不是。你们要到哪儿去，市区，一锤子买卖，海了麦斯五块钱有呢，五块钱……”

你别说，杨星野的化妆侦查科目可能真的学得挺好，要不是梁朝曦和他太熟，绝对认不出来。

明明告诉他不用来的，哪知道这个大犟种，决定要做的事情从不听人劝。

梁朝曦有些不耐烦起来，刚准备用车到了的借口把他打发走，一旁饶有兴致听了半天两人对话的白书彦开口说道：“这位大叔是哈萨克族的吗？感觉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他看向梁朝曦：“要不然我们就座这个大叔的车走吧。贵一点也没关系，我正好想找一些本地人多了解了解情况。”

杨星野一听这话感觉有门，急忙顺杆爬：“歪江，五块钱，五块钱，不贵，不贵！便宜的很了嘛这个！”

别的话说的七拐八拐，这个五块钱倒说的字正腔圆，生怕白书彦听不清似的。

白书彦果然上当：“曦曦，怎么样？”

没等梁朝曦说话，听到“曦曦”两个字的杨星野“啪”的一下打开了车门，绕到白书彦和梁朝曦的中间：“五块钱，尕尕的事情，上车呢吗，阿达西？”

梁朝曦简直骑虎难下，僵硬地点了点头：“好呢。”

“哎，来来来，箱子吗我给你提上。”杨星野一边说，一边一阵风似的快速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

放好之后他又绕回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像平时那样对着梁朝曦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梁朝曦因为他的擅自行动正在气头上，转身对白书彦说：“你坐前面吧，不是想要和司机师傅聊聊天嘛，这样方便一点。”

说完她也不管白书彦和杨星野是什么反应，径直走到后座上坐好。

没想到白书彦向着“维吾尔族大叔”比画了一下，也上了车的后座。

“这位大叔说话我有时候听不是太懂，需要你帮忙翻译翻译。”白书彦靠近梁朝曦悄悄说道。

杨星野在前面通过后视镜把后座上两个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一看见白书彦靠近梁朝曦心里就感觉别别扭扭的。

虽然他们俩之间的行为举止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就是感觉有股酸水不停往上冒，尤其是听到白书彦也叫梁朝曦“曦曦”的时候，酸得他牙都快掉了似的。

“那个，你们到哪个地方去呢？”杨星野大声问，试图打断两个人略显亲密的耳语。

“老城区那边的那家野蘑菇汤饭店。”梁朝曦回答。

“好得很，那一家的饭。再来几个烤肉吃得饱饱的！”

杨星野一边说，一边开动了车。

梁朝曦一上车就发现了，杨星野的工作做得确实很细致。

他不知道去哪儿找到的这辆车，里面的内饰完完全全是那种标准的维吾尔族风格，艾德莱丝绸做成的各种带蕾丝的坐垫和靠枕，各种民族特色小装饰，一应俱全，连车上贴的二维码都是维汉双语标识。

白书彦显然也是第一次坐这样有特色的车。

他环顾四周，好奇地问杨星野：“师傅，你是维吾尔族对吗？”

杨星野点点头：“就是嘛，我们维吾尔族，维护我和你的意思嘛有呢！”

这种说法不止白书彦，连在新疆待了快一年的梁朝曦也是第一次听说。

“这种解释还挺有新意的。”白书彦点点头。

“喂，这个不新的这个，这个老的很了这个，一开始嘛就是这个意思有呢！”

“是这样啊，我们都没有听说过。”

白书彦又问：“你们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有没有什么一看就能看出来的区别呢？您别误会，我就是不太清楚，想了解一下。”

杨星野想了想，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帽子：“我们这个，上面的装饰，不一样。我们的帽子嘛蓝的绿的多，上面的绣，牛羊，花，绣上呢，放牧的。维吾尔族的嘛颜色红的亮的，图案嘛花花草草的。”

梁朝曦一边听，一边忍住笑。

她真怕杨星野这样说话时间长了再说回普通话的时候会变成结巴。

白书彦和“维吾尔族大叔”却是聊得起劲，两个人连比画带猜，不一会儿就又把新疆都有什么好吃的大概聊了一遍。

梁朝曦憋笑憋的肚子都有些疼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她迫不及待地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飞快地扫描了车上贴着的二维码。

正准备付钱，她低头一看，手机上显示的出来的是一行字：“曦曦我爱你。”

她还以为自己憋笑憋的缺氧出现了幻觉，连忙把手机扣过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又小心翼翼地翻过来，避免白书彦不小心看到。

“曦曦我爱你。”

几个大字纹丝不动，分外扎眼。

她眼前一黑，连点几下，好不容易才把手机从之前的页面退了出去。

白书彦不熟悉地形，又和“维吾尔族大叔”聊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拿出手机准备扫码的时候被梁朝曦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胳膊。

“那个，我已经付过了。”梁朝曦急忙说道。

白书彦握住她的手，又把手机举起来：“这位师傅很有意思，又热情，人很好，我想多给他一点儿钱。”

“这儿不是美国，没有给小费的习惯。”

“我们不能多收钱，真主会惩罚我们的。”

梁朝曦和杨星野同时开口，语气都有些焦急。

白书彦愣了一下，收回了手机。

“好的，入乡随俗，要尊重别人的信仰和民族习惯嘛。”

梁朝曦长出一口气，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白书彦握在手里，连忙趁着开门的机会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去。

该死的杨星野，看她回去怎么和他算账。

杨星野眼看着差点露馅，也心有余悸，一时疏忽都没注意到什么手不手的问题。

秉持着送佛送到西，装就装全套的原则，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殷勤地帮白书彦把箱子从后备箱里面拿了出来。

正好有一个路人正顶着大太阳站在路边打车，见此情景如蒙大赦二话不说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边还冲着“维吾尔族大叔”说了一句维吾尔语。

新疆的夏季白昼漫长，太阳又烈，这会儿原本就是午休时间，确实不太容易打到车。

饶是知道这一点，看到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站在车边呆若木鸡的杨星野，梁朝曦还是没忍住笑，整个上半身都微不可察地抖了两下。

不明所以的白书彦还在忙着礼貌地和“维吾尔族大叔”握手：“您今天生意真好。谢谢师傅，再见，您赶紧去忙吧！”

杨星野也赔着笑，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自己的车。

梁朝曦一眼也不敢看杨星野脸上的表情，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笑出声来。

她转过身，招呼着白书彦往野蘑菇汤饭店走去。

还是那扇熟悉的大门，还是那个熟悉的老板娘。

看到他们带着箱子不方便，老板娘早早就帮他们把大门扶着，方便客人进出。

“来了，”开朗泼辣的老板娘脸上带着笑，“要几碗野蘑菇汤饭？”

梁朝曦考虑到白书彦的饭量：“两碗小份的就好。”

老板娘往门口看了看，又往站在一旁的白书彦脸上瞟了一眼：“带朋友来的？行，两碗小的。”

她转身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嗓子，又提着一个精致的小茶壶倒了两碗茶给她：“喝茶。”

梁朝曦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之前每一次到这家店吃饭，她都是和杨星野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