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阿卡纳战争 第四百零一章 无法理解

克莱恩从混沌中醒来，感到一阵令人不悦的头晕脑胀。

眼前再次清晰时，潮湿阴冷的石洞与血腥残忍的神使已经消失不见。克莱恩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天花板竟是古朴的原木，简单的煤气灯照亮了砖砌的墙壁。

这是……第五纪风格的房子？

克莱恩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向门外跌跌撞撞地走去。

似乎是回应了他的猜测，更多的第五纪风格装饰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富有年代感的地毯，亚麻色的针织围巾，只有简单粉饰的墙面，摇曳昏暗的廊灯……

摇曳模糊的世界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型山洞，克莱恩就像是一个站在山洞入口倾听回声的呼喊者。断断续续的思绪就如同投入山洞的呼喊，而不断涌现的细节，便是这片混沌世界给他的回响。

他越是猜测，越是思考，越是向眼前的混沌投入自己不知对错的判断，这一片模糊的世界就愈加清晰可见。

跟随着瓦斯灯的光芒，克莱恩来到了走廊，过于丰富的细节更加印证了克莱恩的想法。

我这是……又穿越回到了第五纪吗？

……不……这应该只是一个第五纪的幻境……

破碎的思维在克莱恩混沌的脑海中打转，他扶着墙向前走。

模糊的幻境依着克莱恩的思维与猜测不断生成丰富，而愈加真实可感的细节又反过来印证了克莱恩的判断与猜测，绝对唯心的恶性循环碾碎了正确与错误的边界，真正的现实在滚雪球般蔓延的幻境中越来越没有意义。

幻境生于心绪，幻境指引心绪。

但克莱恩的灵魂与精神已经伤痕累累，难以发现这些荒诞的的关联。

无节制地接触使用【虚无烟尘】，让克莱恩的【真实感】一次次被凌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仿佛在现实之外的虚无之中传来了一阵阵呼唤、一把把拉扯，正要强硬地拥抱克莱恩，将他彻底拖入沉默的虚无。

天启神使的【天籁之声】更是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撕开克莱恩脆弱的精神，无数破碎的想法在克莱恩的脑海里翻涌，可克莱恩却无能为力，没法去拼凑出一个稳定完整的逻辑。

走廊的尽头，会是一扇门吗？

克莱恩希望那会有一扇门，希望这里只是一个幻境，希望在尽头有一扇能带他逃离一切的安全出口。

……我到底想要……逃离什么？

是这片该死的幻境，还是……

克莱恩的手在墙上抚摸着，撞上了一扇窗。

这扇窗明显是第五纪的样式，克莱恩再熟悉不过了，它眼熟得就像是当年自己房间里的那一扇。

但吊诡的是，这些木窗完全被厚厚的木板给钉死了，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诡异感。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窗封起来，难道是怕我逃跑吗？

这后面会不会就是出口？

放在第五纪，这种窗子不该有隔板才对啊。

克莱恩这么想着，抓住木板用力一扯，看上去厚重的木板竟被他撕下一大块。

糟糕的平衡能力让克莱恩摔了一个屁股蹲，再爬起来时，他从那一个缺口中看到窗外。

一片漆黑。

不，【黑】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描述，但是对一个天使来说，克莱恩实在找不到一些完全贴合的语句去描述窗外的那个世界，那一片“黑色”已经完全超越了他这个生命层次能理解的范畴，只能用一些错误而粗浅的词汇，堆叠出一些模糊的印象。

窗户之外的世界并不是【黑】，事实上，那里连【黑】都没有。没有能被言语所描述的存在，亦没有言语其本身。没有颜色，没有生命，没有情感，没有时空，甚至不存在【没有】。

什么也没有。

克莱恩认知中的所有概念都在窗外的世界里崩溃破碎消失，可克莱恩却不知道它们以何种方式死去，就像它们从未来过这，无悲无喜，无往无前。

任凭克莱恩如何伸展自己的感官与灵性，都无法从窗外获得任何信息，他如同航行在一片可怖的海域里，企图从这里打捞出任何船只的残骸、断裂的植物、腐烂的鱼群、甚至任何什么东西都好，以此来证明自己存在的真实性，证明这片海域确实还有什么存在过。

但它像一个黑洞，吞噬着所有探知的触角。

那是一片寂静无垠的海，一片黯淡无光的夜，一片默然无声的幕。

仅有的知识与言语已经无法形容窗外那片令人战栗的【黑】。

【黑】，【没有】，【漆黑】……从古老而伟大的非凡语言到丰富又鲜活的现代语言，任何一个词汇都在这扇窗面前显得如此的狭隘与片面。

这种超出认知的空旷，甚至让克莱恩感到恐惧，他赶忙将手中的木块填补上去，在自己迷失于那片荒芜之前，堵死那一个黑洞。

【虚无】。

贫瘠的灵魂无法认识真正的窗外世界，就像盲人永远无法知道色彩的真正含义。克莱恩只能搜肠刮肚用这一个词武断地去概括自己看到了什么。

补上窗洞的克莱恩靠在墙边大口的喘气。凝视窗外世界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惊悚，不仅是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更是对空无一物本身的恐惧，是面对超越生命层次本身的广阔时本能的恐惧。

在这种恐惧面前，克莱恩感到了精神的震撼，他仿佛又再一次成为了那一个渺小而卑微的人类，面对恐怖诡异的非凡世界无处可逃，只能靠着墙角无助地喘气。

诡异的黑洞已经被堵死，刚刚那一份恐怖的记忆正在克莱恩破碎的感官中褪色，模拟人类的正常生理活动帮助克莱恩渐渐走出恐惧与惊悚，然后站起来，继续扶着墙，向前走去。

刚刚到底是什么？

克莱恩无法给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刚刚的经历中，自己只是在盲人摸象罢了，只是在自己的感官范围内，粗浅地摸到了窗外世界的一部分，便随意地用着一点语言去囊括所有，可是他也无法再去理解更多了。

至少在克莱恩目前的理解范围内，那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彻底的——

【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