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隼上的彗星 番外（十）

这种感觉其实是很奇妙的，每一个信号都在告诉杜薇渐，彭飞就是她那个对的人。每次看见彭飞笑的时候，她也都忍不住就跟着嘴角上扬；每次彭飞皱起眉头的时候，她会觉得好像这世界犯了罪，她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清醒理智的，可是唯独面对彭飞的时候，她可以做个小女人，她不用去担心很多事情，尤其是生活上的，彭飞特别细心，会帮她把一切都打点好，平时在生活中他总是担心她这个，担心她那个，奇怪的是，她从来都不觉得烦。

杜薇渐没有想到，就连结婚都是她主动。当然如果能够有选择的话，她根本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嫁给彭飞。在她去法国的第二年，她的绘画技艺果然因为受到了更高等的教育的滋养，而突飞猛进，她每天都和彭飞保持联络，倒也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只是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里有这个人，所以不联系就难受，哈哈。

但是突然有段时间，彭飞经常眉头紧锁，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杜薇渐心里很担心，她太了解彭飞的性格了，是个闷葫芦，有什么事都不说。于是她转而去问付泓一，付泓一不想瞒她，尽管彭飞专门来找过她，让她先不要告诉杜薇渐。

“彭飞的爸爸住院了，肝癌晚期，可能日子不多了。”付泓一之所以选择告诉杜薇渐，是因为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发小了，什么事都习惯了自己扛，以前他是因为没有人可以依靠，可是现在他已经有杜薇渐了，为什么还是要自己一个人硬撑着呢。现在她刚怀孕，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好多事情也变得不方便起来，有时候就让路博文代替她去医院探望一下彭飞爸爸，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时候他需要的是爱人的陪伴，但是他不说，是因为不想让远在法国求学的杜薇渐担心他。可是爱情的意义里面，一起共同经历事情，彼此依靠不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吗？为什么不呢？

“他现在很需要你，可是他又怕影响你学习。”付泓一晚上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不太明亮的灯光照的她有些昏昏欲睡的，自从怀孕以后她就经常爱困，这会儿也是强打着精神在和杜薇渐视频，因为法国和中国有时差，这会儿杜薇渐刚放学，等下她还要去画室自习，用杜薇渐的话说，这里的课表简直就是变态啊，每天都排的满满的，像是要杀人一样。

“好，我知道了。”杜薇渐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嗯，那我挂啦。困了。”经过这么多年，付泓一和杜薇渐现在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明白双方的心思了，所以无需多言。

“嗯，快睡吧。帮我问宝宝好哈。”杜薇渐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其实心里早就在担心彭飞了，这个傻子，这个人真的，怎么总是这样。

挂了和付泓一的电话后，杜薇渐直接打了视频过去给彭飞，果不其然被挂掉，他这会儿估计在医院陪床吧。

她又改打电话，这次他终于接了。

“薇薇，你下课了？”他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杜薇渐觉得自己的心在被撕扯，她一阵心疼。

“为什么不告诉我叔叔的病情？”杜薇渐真的很不喜欢他总是一个人逞强，好像她没办法和他共同承担一样，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都知道了？”彭飞揉了揉眉心，从病房出来，带上门，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刚把妈妈送回家，妈妈哭的眼睛都肿了，他知道爸妈恩爱，感情很深，所以他也能理解母亲此刻的感受，因为其实他们都知道，没有多少日子了。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陪床，刚才送妈妈回家已是强打精神，这会儿才觉得精疲力尽，其实他心里也很难过，虽然他和父亲不亲密，但是他和父亲感情很深，只是两个男人之间不必怎么去表达，他们有他们的相处方式。看着父亲日渐消瘦和憔悴，他心里是说不出的痛。

“嗯。”杜薇渐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已经全红了，看上去就像是要流泪的前兆。

彭飞很想哄她，可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似乎能量在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流走，而他却毫无办法。

杜薇渐并不想责怪他，她只是很心疼他。

两个人都没说话，彭飞是累得没有力气说话了，杜薇渐则是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杜薇渐就出现在了病房里。她来的时候，彭飞正在给昏睡中的父亲擦脸擦手，她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瘦了好多。她忍不住眼泪，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她感觉自己在哽咽。而彭飞的脊背一僵：“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说着，她扳正彭飞的身子，紧紧搂住他的腰，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她哽咽着说，“让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好。”彭飞不知道除了说“好”他还能说什么，杜薇渐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她的真心和决心，他一向不如杜薇渐那么有勇气，她一直那么坚定地爱着自己，他常常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呢？可以拥有她这样美好的人。

“那你的学业怎么办呢？”彭飞还是先想到关于杜薇渐的事。

“我快一点修，争取早点回来吧。”杜薇渐临回来之前特意看了一下自己的学分情况，在机场的时候她也咨询了一下老师，以她的成绩和学习能力，提前半年修完毕业应该问题不大。这样，她心里也就有数了。

“好。”彭飞突然感觉自己很累，很疲惫，也有些委屈，他伏在杜薇渐肩头，就像从前上学时那样，他有点儿想哭。

杜薇渐敏锐地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于是抚着他的背，轻轻拍着，嘴里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怀里的人：“难受的话就哭吧，没关系的。”

杜薇渐的温柔似乎能够帮彭飞化解一切生命中的苦难，因为有她在，快乐和幸福会加倍，也因为她在，痛苦悲伤都会减半。

杜薇渐轻轻拥着彭飞，心中酸楚可是也幸福，她终于成为了他的依靠。

在杜薇渐离开的前一天，彭飞爸爸溘然长逝，在这之前有一次趁彭飞出去买水果，彭爸爸拉着杜薇渐的手，非常郑重其事地把彭飞交给了她，并对她说：“我家那小子没追过姑娘，这么多年就喜欢你一人，有些事情要是办的惹你不开心了，你别怪他，他就是太在乎你了。他这个傻和我很像，我年轻时也是和他一样，但也是追到他妈妈了。”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病重的脸色上还泛起一抹笑容，杜薇渐看着觉得很是心酸，心里难过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要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好好地爱彭飞。

“叔叔您放心，我会好好爱他的。我不怪他，他，我都懂。”杜薇渐终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她不想让彭飞爸爸看见自己哭，所以又偏过头去偷偷抹眼泪。

“你们的婚礼我怕是参加不上了，等我走了以后，麻烦你们帮我多照顾照顾玉雯，这傻丫头跟了我一辈子，我总是在忙，我只能是把所有我挣的钱都如数上交给她，钱搁在她手里我也放心，也安心，这个家全都是靠她了。以后没有我了，她，唉。”彭飞爸爸觉得自己行将就木，倒也是没什么好悲痛的了，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玉雯。

“要彭飞把阿姨接过来吗？”杜薇渐还从来没有面对过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看着面前的彭飞爸爸，她心里的滋味说不出。她忽然觉得死亡离自己是那样近。

“不用了，她来了又要哭，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能给她了，她这辈子跟着我什么也不图，就图我这个人，但是我要走了。”彭飞爸爸忽然觉得人到了最后的时刻的时候，是清醒又冷静的。

“爸。”这时候彭飞回来了，手里提着刚买回来的卷纸和香皂。

杜薇渐突然决定了什么似的，她拿起床头桌上的黑色笔，对彭飞道：“把手给我。”

彭飞不明所以，但也还是乖乖地照着她的话做了，把左手伸给她。

杜薇渐在彭飞左手无名指上画了一个圈，看样子是戒指。然后她又把笔递给彭飞，同时把自己的左手伸出手，道：“你也给我画一个。”

彭飞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所以有些愣。杜薇渐见他没反应，于是开口催促他道：“快点儿。”彭飞于是也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画了一个圆圈，当做戒指。然后杜薇渐从他手里把笔拿过来放回到桌上，她牵起他的手，走到离病床更近的位置，伸出两个人交握的手，对彭飞爸爸道：“爸爸，我们结婚了，以后彭飞有我照顾，您可以放心了。妈妈我们也会照顾得很好的。”闻言，彭飞一愣，彭飞爸爸脸上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二天早上护士查房的时候就发现彭飞爸爸已经离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