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缉凶录 第48章 明暗两条线

王主簿说的已经再清楚不过，他相信以独孤文的头脑，一定能够得出跟自己一样的结论。

独孤文面色一僵，将举起的茶杯又放了下来，缓缓道：“天子虽有励精图治之念，但亲政的日子还不够久，太后余威尚在，此时若是推倒重来，自然压力重重。”

“若是有一位功勋卓着，朝野上下尽皆敬服之人复出，在北辽打两个大胜仗，或许便能挽回局势，估计天子便是打着这个主意。”

王主簿点了点头，又将那张纸看了一遍，叹息道：“只是没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陛下的心思落了空啊。”

独孤文终究将杯中已经变凉的茶喝了下去，不自觉的微笑道：“这是九重之上的事情，与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宜城县令何干，你说是不是？”

王主簿沉吟了片刻，正色道：“看似远实则近，大人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何出此言？”

“那人自从罢职之后，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为何偏偏来宜城县，莫不是与大人有旧？”

独孤文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道：“我虽然仰慕其功绩，但从未见过，你不可妄加揣测！”

“下官当然相信您的话，但朝中那些重臣们会不会相信，太后会不会这么认为？”

“还有一点，您莫要忘了，此刻是宜城县典史陈寻在搜寻其下落，最后若是无功而返也就罢了，如果找到了人呢？以陈典史谦逊的性格，必然会将最大的功劳推到您身上。”

“到了那时，恐怕…”

“不要再说了！”独孤文的脸色忽红忽白，“容我三思，三思！”

王主簿便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县令大人露出这些年难得一见的疑难之色，眉峰更是拧到了一处。

独孤文心知肚明，这王主簿所言颇有道理，在朝中那些支持太后的重臣眼中，自己很有可能会与于承宗捆绑在一起，难以分辩清楚。

不要说区区一个七品县令，就连四品的知府，只要牵涉到政争之中，也是说撤就撤、说罚就罚，在这些年他看的还少吗？

当然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如果天子将来真的站稳了脚跟，大权独揽，自己能不能飞黄腾达不好说，凭这个功劳当个知府还是没问题的，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天子究竟能不能做到，或者自己在此之前早就被革职问罪了，根本等不到那一天！

“一切的关键在于时间！”

独孤文长叹一声，目光终于从失焦的状态恢复过来，看着眼前的王主簿，以询问的口气道：“你觉得时间站在哪一边？”

“陛下如今不过二十多岁，血气方刚，与太后相比自然有年龄上的优势。”

“但是，太后从先帝时期便已经协理朝政，十余年下来，朝中大臣倒有一大半是由其亲手选拔，影响之大、威望之重无人能比。”

王主簿听出了独孤文首鼠两端的心思，便说的更明确了些，“当年将那人逐出京师，削职为民，看似是先帝下旨，其实是太后的主意，她又怎会轻易让步？”

“下官以为，陛下即便将来能够执掌大权，也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了，所谓缓不济急，大人还是要谋划好眼前之事。”

王主簿说的很直接，意思就是，您的当务之急是不要惹了太后以及如今的重臣们，先自保为上。

见独孤文依旧沉吟不语，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大人想更为稳妥，不妨两边下注，一明一暗！”

“一明一暗？”

独孤文终于开口了，沉声道：“何谓明，何谓暗？”

“陈寻是宜城县的典史，既然他已经参与此事之中，那便是明！大人自今日起，不，其实大人自三日前便已称病不起，所有政务悉数交给丁县丞！”

“妙！”

独孤文两眼放光，他自然看出了其中的好处，若是天子得势，这居中调度之功他自然是要收的，但若是太后不悦，那么所有的事情都是丁县丞、陈寻自作主张，自己也就是个失察之罪，总能全身而退。

王主簿素来看装模作样的丁县丞不满，这也属于趁机报复，独孤文看破却不说破。

“那么暗呢？”

王主簿举起手里的纸，肃容道，“暗的一面便在这张纸上！”

“我们可以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给太后、还有那些重臣们释放一个信号，也算是为今后留一个辩解的余地。”

独孤文点了点头，赞道：“王主簿的思虑果然周全，若是在楚汉相争之时，怎么也是个张良、陈平这样的人才！”

“下官岂敢如此狂妄！”王主簿当然知道县令喜欢听什么，“若非您有如同高祖这样的胸襟，下官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两人在书房之中，相互吹捧，都是红光满面，心情愉悦。

“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为我解忧。”

独孤文的脸色一沉，蹙眉道，“这消息如何传出去，才能显得自然，又不会牵涉到你我二人的身上呢？”

王主簿心中冷哼一声，暗忖：什么你我二人，还不就是想要置身事外吗？

但他脸上依然一副恭谨之情，说道：“此事自然不用大人出面，下官想到一条途径，不仅迅速，还能够让其深信不疑。”

“大人不要忘了，在咱们的县衙大牢里还关着一个人呢！”

被他一提醒，独孤文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宽大的脑门，说道：“哦，你说的是林轩璧，那个杀人的凶犯？他是高越的外甥，又是杜日进的门生，这两个人可是旧党的两员干将啊。”

“大人，您与高翰林虽然往来并不多，但总有着师兄弟的情谊在，这次若是再通过林轩璧给他一份大大的人情，我想他总会铭记在心的。”

“以太后对他的赏识，只要为大人说一两句美言，大人还有何忧虑？”

独孤文频频点头，说道：“看来这暗的一面，便要劳烦王主簿好好思量，妥善处置！若是本官能够平安周全，总不会忘了你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