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缉凶录 第8章 治狱有道亦有术

身份特殊的两人被押解到了县衙，便当作重犯，被循例关进了大牢的最深处。

一时没有人前来理会，让黄脸大汉颇为恼火。

“原以为宜城县出了一位不错的典史，想不到竟然如此昏聩，将我们二人抓来此处！”

“凡事不可轻下断言！”白脸年轻人说道，“单看当地百姓对其的信任，便是超过了我朝大多数的官员。”

“哼！嘴上没毛，能有什么本事？无非是巧言惑众而已！”

“若是误了我们的大事，不要区区典史，就连此地的县令也脱不了干系！”

“老秦，你这话就说的有失偏颇了。”他站起身来，在牢房之中走了两步，语气之中带了些教训的意味。

“我们也见过不少大牢，但不管是府县一级的，还是巡抚衙门的，甚至是大理寺的天牢，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干净、安静的牢房。”

“你看这墙壁、这干草堆，还有两张凳子，虽然简陋，但看起来甚是整洁，应该是经常清理的缘故。”

经他一提醒，老秦也注意到了，点头道：“我们走进来的时候，关进来的那些囚犯没有一个喊冤叫屈，也没有哭天嚎地，更未将牢房弄的乱七八糟，确实极为罕见。”

“你只看到了表象。”

白脸年轻人说话便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这些囚犯的眼神才是最值得注意的！”

“眼神？”

“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平静，似乎很安心的待在这里，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

年轻人终于露出一些惊佩之色，解释道，“说明这些人全部都俯首认罪，乖乖的接受惩罚，没有表露出怨言，这就是所谓的治狱先治心！”

“大人所言甚有道理！只不过我们若是被囚于此，不能按时与那位要紧之人见面，岂非误了大事？”

老秦性情急躁，搓了搓手，说道，“当时就该一拳打倒那个典史，以他的性命为挟持，料想那些虾兵蟹将也不敢阻拦！”

听到他这么说，年轻人反倒沉下脸来，驳斥道：“何出此言？这是宜城县的地界，他身为典史，自有缉盗捕凶之责，我们怎可违反律例，无故伤及朝廷命官？”

见老秦一脸悻悻，他又放缓了口气说道，“而且即便你动手，真有把握将他擒住？”

这句话一出，倒是让老秦不解，他素来以勇冠三军自诩，即便是最精锐的内廷禁军之中，也很难找到对手，怎么会摆不平一个文弱书生？

“你太过自恃了！”

年轻人笑的很神秘，“我听说此人在剿匪之时连斩数人，连刀刃都砍卷了，绝非寻常书生。”

老秦还是不服，正要说话，却听牢门外一声长笑，随即传来了陈寻的声音：“得到大人如此赞誉，下官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方才忙着安排捉拿凶手，倒是怠慢了两位大人，抱歉之至。”

陈寻进来之后便反手关上了里间的牢门，低声说道：“这是宜城县大牢里最安静、隐蔽的地方，我们说话不会被人听见，大人请放心。”

“你搞错了吧？”

年轻人目光闪动，试探道，“我们只不过是路经此地的商人，听说天宁寺的香火旺盛，前往一观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人。”

“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典史大人指教！”

虽然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但一介普通商人又怎么会在大牢之中如此镇定，品评人物，还要向地方官请教，分明是掩耳盗铃。

“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姓顾，这是我的伴当老秦。”

年轻人心里赞这位典史精明，见自己不承认，便立刻换了称呼，彼此心照不宣。

“顾先生，不知有何疑问？”

“在下乃是京城人士，一路向南，也途经了不少府县，但如宜城县这般的大牢倒很罕见，不知大人是如何做到的？”

他虽然问的含糊，陈寻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道：“无他，只不过凡事讲规矩而已。”

“愿闻其详！”

“除了穷凶极恶、泯灭天良的极少数人之外，大部分囚犯也只不过是一时行差踏错，触犯律例，心中都会有些悔恨莫及，还会牵挂家人的冷暖安危。”

“若是听之任之，甚至打骂虐待，久而久之便将磨灭其改过向善之心，使其彻底沦为无可救药之人。”

“因此，本官定了个规矩，只要每日认真干活、每五日向狱卒忏悔所犯之罪、背诵相关法条，则到了第十日便会给他提供一顿肉食，每一个月可以让家人探望一次。”

“这些囚犯多则十年八年，少则半年十个月，经过这么多次的反省悔悟，又能体会到家庭的关心，原本漫长的牢狱便变得有所期待，自然也就不再闹事。”

“等到他们出去之时，会领出其干活所得的积蓄，使其不至于生计无着，避免其再度成为罪犯。”

“干活、忏悔、食物、亲情，这些倒很有创见。”顾先生显露出欣赏的眼神，追问道，“这就够了？”

“当然不够！”

陈寻干脆利落的答道，“还有一招，叫做再犯重罚！”

“若是囚犯二进宫，则需要在原有的罪行之上加重处罚，所有待遇统统取消，直到他彻底悔悟为止。”

“当然，这件事有个前提：那就是在宜城县犯事，休想逃过本官追查！本官所审之案，也绝无枉纵！”

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陈寻的语气虽然依旧平和，但双目之中精芒四射，倒像是指挥若定的统帅一般。

还没等顾先生说话，老秦哈哈一笑，反驳道：“天宁寺之凶杀案，你只不过顺手抓了个奸辱的罪犯，还将我们两个无辜的人关进大牢，而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还有脸自吹自擂，岂不羞愧？”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陈寻淡然一笑道：“能在天宁寺之中犯案，又能及时混入人群的，必然是对周边情况极为熟悉之人。”

“本官其实已经猜到了谁是罪犯，只不过手中证据不足，若是贸然捉拿反倒会打草惊蛇，若其抵死不认倒也麻烦！”

“因此，只有先让其放松警惕，逼其露出马脚，才能让其认罪伏法！”

“若我所料不差，擒贼多半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