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缉凶录 第11章 回春堂

无论是在林轩璧看来，还是墙后旁听的两人眼里，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因为他腿上的伤势是真的，经过验证确实无法脱离拐杖正常行走，怎么可能前去杀人？

更关键的是，林轩璧虽然身材不矮，但也不过是七尺开外，与无色、目击百姓所见的八尺大汉身高差距明显。

这两个问题不解决，根本无法将杀人的罪名加到他头上。

奇怪的是，陈寻看起来胸有成竹，就连衙役、负责记录的崔战也显得很有信心，根本没有疑惑之色。

顾先生目光闪动，心想：看来这个陈寻确实有些门道，让底下人如此敬服，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若是真有几分断案如神、明察秋毫的本事，倒应该向朝廷好好举荐才是。

岂不知林轩璧的所有狡辩都在陈寻的计划之中！

“好，既然你提到了白大夫，本官就将他提来问话！”

陈寻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便有一位须发花白、面色红润的老人带到了堂前。

正是回春堂的主人、县城里数一数二的跌打大夫白济世！

林轩璧心中不由生出了不祥的预感，白济世早就在外等候，说明陈寻早有准备。

他与白济世的目光一触即分，眼神之中似乎有所躲闪。

陈寻佯装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一拍惊堂木喝问道：“白济世，你是本县最好的跌打郎中，这位林举人的腿伤是你诊治的吧？”

白济世不敢怠慢，拱手道：“回禀典史大人，确实如此！当日我在回春堂坐诊之时，确实被天宁寺的僧人所请，前去为林举人诊治。”

“林举人的腿伤所用之药，皆是由我所开。”

陈寻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林举人的伤重不重？按照你的推测，这腿伤需要多久才能行动自如？”

被问到自己的老本行之时，白济世如数家珍：“根据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恢复时间也有长有短，像林举人这样的腿骨摔折，至少需要一两个月时间。”

听到他的回答，林轩璧面露得意之色，挑衅的眼神便看向了陈寻，意思是：你还能说我杀了人吗？直到今天也还不到二十天时间！

岂料陈寻却根本不予理会，反而慢悠悠的翻起了一本账簿，说道：“据你的账上所记，当日收了诊金四两，可不便宜啊。”

“哎，老朽略有虚名，平素出诊便要二两！”

“林举人叫的急，也不过是增加一两，总共三两而已，并非四两。”

白济世轻捋胡须，不紧不慢的答道，“所用汤药，也都是按正常价格，并无虚增，请大人明察。”

“就连这副我们回春堂独门秘制的拐杖，也不过十两银子而已。”

白济世瞥见林轩璧身边摆着的拐杖，用手点指着补充道。

陈寻心中冷笑，这个白济世答得如此顺畅，没有丝毫慌乱，反倒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但他却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问道：“今日午后，我让燕小乙出去查访，听到了一件消息，与你有关，想不想听听？”

“大人，不知是何事？”

见白济世的脸色微变，他冷冷一笑，说道：“你的小舅子钱大富，近日新得了一处田庄，他喝多了便在外面吹嘘，巴结上了什么大人物，你知道这是从何而来吗？”

白济世闻言，原本从容不迫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张口结舌的分辩道：“这，这，此事我并不知晓啊。”

“并不知晓，需不需要本官将田庄的来历告诉你啊？”

眼看陈寻一句紧接着一句的追问，白济世显然心神大乱，脸色变得苍白，前言不对后语，心中更是大骂这个口无遮拦的小舅子。

林轩璧不得不承认这典史有两把刷子，居然追查到了自己暗中赠送给白济世的田庄。

事已至此，他也只得开口为其转圜道：“这是我为了感谢白大夫的诊治，表示的一点心意而已。怎么了，此举与律例不合吗？”

陈寻却不予理会，继续追问了一句：“白济世，既是酬谢，其实你是知道此事喽？”

“方才老朽紧张，此时被林举人提醒这才想起来了，确实如此。”白济世擦了擦汗珠，惊魂未定的答道。

“大胆白济世，你连区区三两诊金都记得如此清楚，却忘了在此之后所收受之价值数百两白银的田庄，分明是蓄意欺瞒本官！”

陈寻一瞪眼，将惊堂木重重的一拍，喝问道，“你与林轩璧之间究竟有何勾当，还不从实招来，莫非要本官动刑吗？”

白济世这才明白，陈寻故意说错诊金的数目，原来就是给自己设了个套，如今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瞥见林轩璧阴冷的眼神，想到他手段狠辣，背后的权势，便只得一咬牙，扑通滚落在地，涕泗横流的嚷道：

“老朽一生悬壶济世，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却要被官府屈打成招，天理何在？公理何在？”

“若是大人不信，老朽只好撞死在这公堂之上！”

说罢便作势往公案的角落上撞去，一副蒙冤叫屈的模样！

正在记录的崔战听着话音不对，急忙扔下手中的笔，大步跨出，挡在了白济世的面前。

白济世本来就无心求死，装装样子而已，如今撞到崔战的肚子上，被反弹回来，也正好顺坡下驴！

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起来，只是一味嚎哭，再也不回应陈寻的任何讯问。

陈寻一皱眉，想不到这个白济世真的能拉下脸来，在公堂上碰瓷！

他终究已经年过六旬，在宜城县也有些声望，要是弄出个好歹来，倒也不好收场。

林轩璧则是对白济世的表演甚为满意，心想：我承认送了田庄又能如何，老子有钱，随便花，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指证我与白济世勾结串供。

“好！”陈寻缓缓的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承认，本官也不逼你，但若是等本官查到，你就罪加一等！”

此言一出，果然有其效，白济世缓缓收住了哭声，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当真称得上收放自如。

“不过，你与林轩璧之间有重大利益往来，收受了他极大的好处，你的证词本官也就不可尽信！”

“因此，本官要重新验伤！”

陈寻对着牢房之外喝问道：“人都带到了吗？”

“四爷，人已经带到！”这是邢越的声音。

“让他们等一等，你先进来！”

邢越见陈寻一努嘴，便心领神会，先将林轩璧的嘴堵上，让他无法发出声音，随后以一块黑布挡在他的身前，只将他的伤腿露出来。

“赵大夫，钱大夫，孙大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