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强大学 二五六、天下英雄

徐生洲有句话没说谎，这段时间他确实是在之江大学数学研究中心访学。

众所周知，之江大学数学研究中心是邱欣东布局的另一个据点。在7月初的时候，研究中心主任曹隆山通过邱欣东找到徐生洲，邀请他给之江大学2025年代数几何暑期学校的学员授课，课程内容就是徐生洲创立的空间遍历理论。

没办法，空间遍历理论是代数几何学近年来最重要的成果，也是当前最热门的话题。搞代数几何的见面不聊空间遍历理论，就好像玩游戏的不聊黑悟空，简直落伍到了姥姥家。

怎奈何空间遍历理论实在太深奥，涉及代数几何、统计物理、概率论等好几方面的知识，尽管大家都在聊，但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至于国内，徐生洲更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所以之江大学数学研究中心力邀徐生洲前去授课。

据曹隆山说，讲课费是按照院士、国际知名专家的标准。

徐生洲本来准备趁着暑假，好好把手头关于霍奇猜想的论文往前推进一步。可是邱老爷子的面子要给，曹隆山再三再四打电话来也盛情难却，再加上金陵方面在慕高山石窟问题上恶心了他一下，他干脆反将一军，以考察为名，行访学之实，到临安避避风头。

徐生洲乘坐高铁抵达临安东站，曹隆山亲自带人到车站迎接，让徐生洲有些感动，同时又觉得愧不敢当：“曹主任您真是太客气了！就这么点距离，我自己打个车就行，还麻烦曹主任您亲自接站。”

曹隆山面色一沉：“叫什么‘曹主任’？要叫‘师兄’！”

曹隆山是邱欣东早期的博士生，论起学术辈分来，确实应该叫“师兄”。只是他已经年近六十，说句不客气的话，比徐生洲父亲的年龄都大些。贸贸然就攀关系叫“师兄”，徐生洲有些喊不出口。

如今曹隆山有要求，徐生洲只能硬着头皮叫一声：“曹师兄。”

“欸——，这才对嘛！”曹隆山顿时喜笑颜开，紧握着徐生洲的手低声说道，“你能来帮我撑场子，就是给我面子，我当然要给你面子。再说，咱们是师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徐生洲知道，自己身上“邱门弟子”的标签恐怕是一辈子都揭不掉了。

——不是自己主动宣扬，是很多人主动要往自己身上贴这个标签，自己偏偏又不能去揭。只是不知道燕大那帮人会怎么看。

曹隆山又扯着徐生洲，向他介绍同行的那位青年老师：“都说龙不与蛇居、虎不伴犬行，今天我给你介绍一位我们数学研究中心的青年才俊，文帅文老师，也是一年发过2篇‘四大’的牛人。博士毕业五年，就拿到了国家杰青！”

徐生洲双手抱拳：“久闻文老师大名。有空还请多多指教！”

文帅瘦瘦高高的，戴着眼镜，长相斯文而清秀，倒不像研究数学的，闻言笑道：“指教可不敢当。我大学开始学数学，然后硕士、博士，再当老师，到现在快20年，才发了3篇‘四大’。不像徐神你，大四改行学数学，两年多时间，就发了5篇。我该向你请教才对！”

曹隆山指着他俩笑骂道：“你们俩就别在这儿争那三篇两篇的了！不懂行的还以为‘四大’是萝卜白菜，跟《Nature munication》《chemical Engineering Journal》一样想发就发的水刊呢！懂行的都知道，能发一篇‘四大’，都是自身勤奋、祖上积德。”

文帅道：“那就恭喜徐神荣获史无前例的钟奖特别奖！”

徐生洲摆摆手：“那都是你们这些大神玩剩下的。你们真要参选，早就设立这个特别奖了。”

曹隆山也道：“生洲说得对！国内这些奖项，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得之固然可喜，不得也不足挂怀。真正做学问的，要放眼全球，跟全世界最顶尖的学者一较高下，那才是水平！第三十届国际数学家大会（Icm）将于明年7月在漂亮国举办，按照惯例，近期就会在官网上公布本届报告人名单，你们倒是可以争一争、比一比！”

文帅道：“曹老师就不要折煞我了！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Icm报告人，我只敢做梦的时候想一下。徐神就不一样了，他做出的研究成果是教科书级的，保守也是一个Invited Speakers，甚至是plenary Speakers都大有可能。”

众所周知，国际数学家大会的报告分为2种，一种是plenary Speakers，国内通常称之为“1小时报告”，其实叫全体会议报告或者大会主报告更合适一些。另一种是Invited Speakers，国内通常叫“45分钟报告”，更贴切的翻译是特邀报告，或者叫分会场报告。

从字面上就不难看出，1小时报告比45分钟更高大上。

事实上也是如此。

以2022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为例，1小时报告只有23个，而45分钟报告有196个。

徐生洲诚恳地说道：“文老师近几年在微分几何方向做出的成果令人印象深刻，在国际上很有影响力，进入Icm组委会的视野是情理之中的事。”

曹隆山对此大为赞同：“小文确实非常优秀，也做出了非常重要的成果，在同时代的数学家里算是出类拔萃的。”

文帅苦笑道：“曹主任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算得上优秀？就拿Icm报告人来说，像跟我同龄的王国祯、丁剑、单芃、刘钢等人，早在上一届Icm就是Invited Speakers，我能不能入选报告人、什么时候能入选，都还是未知之数，怎么和他们比？”

这时，众人已上了车，曹隆山的谈兴也更浓：“你说的这几个人我都知道，也确实非常优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比你大个四、五岁吧？”

文帅想了想：“是的。”

曹隆山继续说道：“在我看来，我国的青年数学家就像这国际数学家大会一样，每四年就有一批优秀的人才冒尖。最早的一批，是1981年前后出生的许晨阳、张伟、恽之玮、朱歆文、刘若川等人，这批人通过奥数竞赛等方式遴选入燕大，毕业之后又前往漂亮国普林斯顿等名校深造，紧跟时代潮流，学术水平取得长足进步，在国际上也颇有声誉，后来被称为‘黄金一代’。”

他提到的这些人，如今都是名满天下。

曹隆山又说道：“接下来的第二批，就是小文你刚才提到的那些人，基本上是1985年前后出生的。相比于第一批来说，他们接触数学的方式更加多元，既不局限于奥数竞赛，也未必全都进入燕大，但异曲同工的是，他们都循着第一批的足迹，到国外名校求学，接触最前沿的研究。如今他们已经成为国内数学界的中坚力量。”

徐生洲暗暗点头：确实，丁剑等人如今都是Iccm数学奖、科学探索奖、斯隆研究奖、Icm报告人等名单里的常客。

曹隆山接着说道：“至于第三批，自然就是小文你，还有王虹、韦神、庄梓铨、王艺霖等人，天赋、能力、水平都不逊于前两批，但现在看来还有些稚嫩，需要进一步沉潜积累，才能与前两批并称。特别像小文你，还有韦神，因为是在国内完成本、硕、博学业，视野稍显不够开阔，更需要加倍努力。”

文帅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什么。

曹隆山也是点到为止：“至于第四批，可能要数到陈杲。至于第五批及之后的新生力量，现在还看不分明，唯一确定的就是异军突起的生洲你，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把我国的数学研究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也把新生代力量推到了前台。”

徐生洲道：“曹师兄这么说，让我有些飘飘然！”

曹隆山道：“我都是实话实说，可不是乱发高帽子。记得邱先生前几年有个观点，认为国内现今的数学，还没有达到漂亮国20世纪40年代的水平。汤院士还专门写了篇文章，表示不同意见，认为现今国内年轻数学家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加起来不比漂亮国上世纪40年代本土数学家的水平差。我觉得两位先生说的都没错，他们说的都是国内数学界的一面。”

徐生洲倒是很好奇他是怎么把南辕北辙的观点圆到一块儿的：“你的意思是？”

曹隆山道：“邱先生的观点，是指当前国内的数学宗师水准和顶尖研究水平，还没有达到漂亮国20世纪40年代的水平。要知道那时候的漂亮国，有二十世纪最伟大的逻辑学家库尔特·哥德尔，哥廷根学派领军人物赫尔曼·外尔，博弈论之父冯·诺依曼等彪炳史册的数学家，确实不是我们所能比拟的。——除非生洲你彻底解决霍奇猜想。”

徐生洲笑了笑：“就冲着邱先生和曹师兄这期盼，我也得尽快把霍奇猜想给解决了。”

曹隆山道：“那师兄等你的好消息。——至于汤院士的观点，则是冲着国内数学界平均水平来说的。咱们刚才提到那三、四批青年学者，是不是都在国际上崭露头角？无论数学新视野奖、拉马努金奖，还是戴维逊奖、斯隆研究奖，他们都有斩获。所以汤院士得出了上述观点，并且认为一大批青年才俊的涌现，充分说明过去30年国内数学人才培养之路是相当成功的。”

徐生洲抚掌赞道：“曹师兄厉害！”

连这种针锋相对的观点都能统一起来，真不愧是甘草阁老似的人物。怪不得能被邱欣东指定负责之江大学数学研究中心这个重镇！

曹隆山又道：“知道我为什么拉拉杂杂说这么多么？因为我觉得，从小文和生洲你们两人的成长经历，正好可以发现破解邱先生和汤院士之间矛盾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