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第一百零三章 回宫1

苦熬多年的期望还没有一刻钟就破灭了，采女自然不甘心，她拼尽全力追上撵轿，祈求着皇帝留下，皇帝脸上没有半分色彩，看也没看苦苦哀求的女人一眼。

素来君王身边的太监都是个人精，他瞧着蓬头垢面的采女，在瞧着没有半分怜悯的君王，嫌恶的推开采女，抬起被女人触碰到的衣袖，拍拍上面不存在的脏东西。

采女常年营养不良，身形瘦小，那里经得起好吃好好将养着太监的全力一推，额角撞上坚硬的石墙，破了皮，血染红了半边脸颊。

两岁的苏欢吓得哇哇大哭，手忙脚乱的去扶采女的身体，即便如此，皇帝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皇宫中仿佛真的受到诅咒一般，或者说是皇帝受到诅咒，他最引以为傲的几个儿子相继损命，到最后只剩下那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小儿子。

这些儿子都是皇帝在太子时生下的，他坐上皇位后，后宫填充三千佳丽，却没有一个人能平安生下孩子，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出生就是死胎，十年过去，竟没有一个孩子能平安降临在后宫。

宫人都当是皇宫受到诅咒，只有他知道是武王与慎王不允许他有孩子，武王与慎王二人狼狈为奸，笼络朝中官员，控制着朝政大权，朝中不服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少。

贤妃死后，德妃为了掌控权利，不顾礼法居住在后宫，封号德太后，仗着慎王撑腰，在后宫一手遮天，没有一个嫔妃不怕她，不服她，因为不服者都见先皇去了，有了这位太后在，十年来，皇帝硬是没有一个孩子能平安出生，光明正大怀上的，没到生产时准落胎，藏着掖着怀上的，生产之日多是一尸两命，久而久之，后宫嫔妃皆都害怕有孕，更是见了德太后想方设法绕着走，后宫有德太后掌控，前朝有武王和慎王掌控，皇帝彻彻底底成了傀儡，没有一点人生自由。

三皇子死掉的时候十五岁，这是他最后一个儿子，他抱着儿子的尸体在承乾殿冰凉的地砖上坐了一个晚上，连续三日不去早朝，寒气入骨，他头晕目眩，却仍不想放开怀中的儿子。

这是他最后的继承人，权利的滋味太美妙了，即便是做了傀儡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撒手让出自己的皇位。

太监低头看了眼脸色已经发紫的三皇子一眼，脑中想起一张有些相似的稚嫩小小脸庞，犹豫的提议道，是否将四皇子接回来。

皇帝垂死的眼眸一下子亮如白昼，他也想起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儿子，随即毫不犹豫的抛开怀中的三皇子，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不怪他想不起来，而是这个儿子太没有存在感，十多年来没有见过他的丁点身影。

太监眼尖的立刻派人准备马车。

采女的希望落空，又毁了容，万念俱灰，精神错乱，连着两日没出门，宫女强行打开门，发现她已经疯了，见谁都叫陛下，臣妾在此。一个月后，她淹死在湖中，理由荒唐可笑，竟是见到个穿着华丽的太监从湖边经过，便追着太监大声嚷嚷着，陛下，等等臣妾，太监没理她，为了吸引太监的注意，挥着手跑到太监前头跳舞吸引注意力，可她忘了她根本不会跳舞，笨拙的肢体极度不协调，像个歪七扭八的跳梁小丑，跳的太过卖力，扭到脚跌进湖中在没有起来，更可笑的是，太监经过时，扭头看了一眼在湖中苦苦挣扎的女人，采女向他扑腾着双手，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太监身上，嘴里灌了一口又一口水，仍不停的叫着陛下，等等臣妾。

太监冷漠的扭头，漠然无视一条生命的流逝。

年幼的苏欢没有皇帝的庇护，又没了母亲，生活得很是艰难，饱受欺凌与白眼，为了少挨打，为了能得到一口热饭，一口热汤，他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懦弱性子。

皇帝见到平安的苏欢，喜极而泣，兴奋唤他上前，他目光闪躲，低着头，双手不自在的垂在两侧，身体绷得紧紧，好似稍一松懈就会断掉似的。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姿势给了皇帝当头一棒，苏欢的身上多了个影子，渐渐与苏欢重合，正是还是皇子时的自己。

他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与自己当年懦弱无能的模样一模一样，偏偏这是最后一个儿子。

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该哭是他的儿子将来只会跟他一样，一辈子在武王跟慎王面前抬不起头，该笑是他的心心念念的皇位保住了，只有他不宣布让位，那么武王和慎王无论用什么手段上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终将被万民唾骂。

而如今他身染恶疾，将不久于人世，按照礼法，应将所有王爷，皇子召回，见证新皇登基。

“你先退下。”皇帝气若游丝，躺在病床上看上去随时都有挂掉的可能。

太子听话的起身，目光盯着地面，简单的向苏凉二人行礼便慌慌张张的退出去。

苏凉眸光变得深沉，很快敛去情绪，与苏洮一同坐在皇帝床榻前。

离的近了，苏凉二人才发现，皇帝远比传闻病的严重，眼窝深陷，脸颊两侧向里凹陷，面色蜡黄，扑满一层厚厚的死气，本就消瘦的身体因为疾病的原因更是瘦的皮包骨。

“你们来啦。”皇帝蜡黄的脸上寄出一丝笑容，艰难的抬起手臂，晃荡两下，支撑不住倒在床榻边上。

苏洮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很想伸手握住皇帝的手，但碍于苏凉还在现场，他并没有那么做。

苏洮哽咽了一下，叫了一声“大哥。”

皇帝的眼眶瞬间湿润，儿时的情谊一幕幕回荡在脑中，很快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抿着下嘴唇，两边的嘴角向上提起，哭的很难看。

“大哥，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时间能冲淡一切，也包括仇恨，苏洮被带动情绪，眼眶跟着湿润，苏凉没有苏洮那般轻易带动情绪，毕竟慧贵妃的死是他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