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瑛见兵士们不知为什么不再搭理他和兰家,脚步就故意慢了下来,再看四周的黑夜中,除去大片小片的火苗,不见一个人影。
抬头见月光,却很清亮,不由舒了口气。
本想喊喊田平几人,又怕招来大军,只好忍住了,可是心里异常纠结,
--这可如何是好,不知这几人是死是活或飘落何处,万一不能再见怎么办?自己这风影组长真是不称职啊,此时只落得自己当自己的组长了。
兰家倒很冷静,挣脱开神瑛紧握的手:
“我们怎么办?”
“你终于开口啦?我以为你吓成哑巴了?”
“还不至于,多说无益,快快离开。”
也对,此时望月空叹毫无意义,先找个安全地方再说,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拨大军?
神瑛心神一定一静,眼中情景竟然清晰了许多,望前方仔细辨别一下,拿定主意,又握上兰家的手。
借着月光火光,两人就走向那不知名的前路。
终于来到一个山脚下,看见到一块大方石时,已经累得够呛,就朝上一躺,喘着粗气。
神瑛却感到身边的兰家身子在发抖。
“怎么又发抖?你是怕还是冷?”
“不是怕,是冷。”
神瑛虽然体质到了凡间有所变化,但毕竟还是不同于凡人,而且经过历练,身子骨越来越强健,灵识越来越凝练,所以并不感觉怎么冷。
于是一侧身把兰家搂在怀里,紧紧贴着,用身体为他取暖。
兰家头顶神瑛的下巴,小脸紧贴胸口,身子不住地向神瑛的怀里钻,像是恨不得钻进神瑛的身子里去。
神瑛怜爱之心顿生,也生起许多爱护保护的责任心来。
--可惜自己身上热度还不够,能否再热一些?
意念进入气海,云雾翻滚,身子渐渐热了起来,热量就一点一点传递到兰家身上。
兰家的身子终于平静下来。
神瑛也踏下心来,就这样渐渐睡去,直至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怀中兰家还在酣睡,像小猫像小狗,神瑛不忍惊醒,维持姿势不变,脑中却翻滚如海。
--田平他们不知如何了?请你们首先给我活着,只要活着,即使找不到你们也没关系。当然找到了更好,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去的,说好一个都不能少的。
神瑛突然心疼,身子不由抖动一下,怀中贾兰也恰好醒来。
“谢谢你奥。”
兰家说完,推开神瑛怀抱,立起身子,对着黄灿灿的阳光伸个懒腰,一脸慵态,铺满光泽,显得纯真温柔恬静。
神瑛竟有点痴迷发呆。
但是,几乎瞬间,兰家的脸色黯淡下来,对着前方定定地望着。
神瑛顺着他的眼光,不由一惊。
辉煌灿烂的光晕下,那是一片什么?
不是盛开的鲜花,不是飘柔的青草,刀枪,盔甲,军旗一片散乱,更有许多尸体凝固成卷曲状,呼号状,破碎状,一股血腥惨烈之气直逼而来。
无声无息,不是天际而是生灵。
神瑛第一次看到生灵如此涂炭,感觉生灵如此渺小,不禁望望身边的兰家,兰家却已变得一脸沉静。
--如此年龄如此心态,他到底是什么人?曾经经历了什么?
“我们走吧。”
兰家轻轻说了一声。
神瑛当然也不再想多留一刻。
于是,两人还是沿着山边,向东南方向走去,离开战场渐远,心情也渐渐舒朗。
但是,天气却渐渐黯淡下来,不一会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小雨润人,但在身无着处,心无归宿的两人心中却有点烦。
路,还得走下去。
突然,灰蒙蒙的眼帘中出现了一人一牛。
神瑛一阵惊喜,拉着兰家直奔而去。
一头水牛悠闲地吃着青草,牛身上坐着一人,身着蓑衣,头戴雨篷,竟然还拿着一本书。
气人啊。
“哎,我说,你不要这么装好不好?你看看我们两个落汤鸡,已成什么样子啦?你还在悠闲地看书?”
此人这才抬起头来,细细的雨帘挡不住此人满眼的精气神。
二十来岁,同神瑛身形很像,但是一双眼光深邃如深渊。
神瑛感觉这双眼就要把自己吸进去一般,目光竟然迟迟移不开。
心中却有点吃惊,
--这小的难道真是放牛的?但怎么看也不是想象中的穷酸单纯萎靡的的放牛娃。
放牛娃浅浅一笑:
“罪过罪过,不知两位驾到,有失远迎。请坐请坐。”
这雨中湿漉漉地一片,当然没有可坐的地方。
神瑛知道这放牛娃在开玩笑,不过也感觉出他的豁达,不由心绪大开。
“你下来,让我到牛背上坐坐,把蓑衣和雨篷也给我们,不过那破书就不要哪。”
此人果然哈哈一笑,两腿一翘,很利落地跳了下来,脱下蓑衣取下雨篷,把蓑衣披在神瑛身上,把雨蓬戴在兰家头上,而自己却直接暴露在雨中。
又把把神瑛扶上牛背。
整个过程中笑容灿烂,动作轻盈。
神瑛却对他这一番操作迷糊起来。
--这人是不是有点神经,你看他自己已经淋湿一身,也毫不在乎,难道真的这么无私热情到让人接受得心有戚戚的程度?不管了,感受下骑骑凡间凡牛的滋味。天界好像还没有,表现好的话,把他带上天界,成为仙牛,同小白小黑一样,做自己的宠物。哎,那小白小黑,还有小青们都在干嘛?多少天没想起你们了,对不起。可是,你们想我吗?
咴,
坐下的老牛抬头一叫,身子一抖。
神瑛差点被抖落下来,连忙抓住牛毛,又拍拍牛头:
“兄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兰珍。”
神瑛嗤了一声:
“我不是问你,我是问牛。不对,你叫兰珍,哈,你旁边的这位叫兰家,有意思,缘分啊。”
兰珍也不再理他,转向兰家:
“兰家你好,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神瑛。”
“神瑛?他看上去长得还有点英俊,不过有点狂。”
兰家嘴角一抖,明显有点不屑:
“不禁有点狂,而且有点神经质。”
神瑛忍不住回了一句:
“兰家,你怎么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伤人,闭嘴。”
兰珍手一挥,接道:
“好了,牛也差不多吃饱了,我该回家啦。你两人也该滚蛋啦。”
“你真不地道,难道你看不出,我两人是落难之人,就不带回家安慰安慰?”
“你倒看不出,不过兰家兄弟倒需要一碗热饭一个热被窝,他跟我走,你随便。”
说完拉着兰家向前而去。
神瑛哈哈一笑,当仁不让,一拍牛背,跟着就走,当然不是他跟着走,而是牛跟着走,他骑着牛走。
看前边两人相依相偎,喁喁细语,不一时,两人手足舞蹈,细雨在他们挥手间飘逸而飞。
神瑛骑在牛背上,跟在后边,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心中却有点嫉妒。
终于来到一个山脚,看到半山腰上有个茅屋。
兰珍手一指:
“那就是我家,有一锅热粥,一壶热酒,一床热被,关键是还有一个老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