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儿不是挥手,只是竖起右手,捏住食指指中无名指,然后轻轻一个弹跳:
“开路。”
一班队伍熙熙攘攘,拉拉扯扯,就往城门进发,两边商铺店家一边向后躲着,一边连连鞠躬,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像欢送,倒是像说“滚蛋吧,快滚蛋吧”。
能儿双手抱拳,也连连向两边回礼,竟然一脸感动,甚至流下了几滴清泪。
神瑛见了,心中慨然,
--能儿是真痴还是卖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出了城门,直向西南而去。
神瑛一见要去的是西南方,心中又活络起来,
--自己对南方,现在应该说是西南方,有着特殊的敏感,那是自己下凡的方向,却不知离此多远?自己将来会不会也是从那里回天界?
--怎么又想起了天界?奇怪,好像多少天都不曾想起了,回家的念头已经淡薄到近乎无,这是什么心态?
--一个天上的神仙,竟跟一般凡人走东荡西,都在围绕着他们在活,为他们而活,为了什么?刚下凡时还可以说是因为心中一念,认为回去的机会无处不在,因而随风飘荡,随遇而安,随缘行走,寻找缘缘寻找机会,但现在逐渐感觉真有了金中所说的道义责任,还有什么爱情?哎,这人间啊,道义责任爱情还真是奇妙的东西,竟把自己牵挂缠绕得迷迷糊糊。
神瑛一阵胡思乱想,苦着脸一笑,其实心倒不苦。
可这个这样,在别人看来就是傻笑了。
恰好阴魂不散的金中正望着他:
“神瑛,你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你滚回去。”
“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滚回去不容易,不如直接往前滚。”
“你,真无赖,真无奈。”
“不赖不赖。”
莺儿早就看惯了两人斗嘴,不惊不诈,而玉兮和能儿只顾两个人卿卿我我,不作他顾。
一连半月,无非安营扎寨,吃喝睡拉,不需多言,却感觉离西国皇城、戊戌已经很远很远了。
这天早上,终于来到一座高山前。
山脉为东西向,看上去连绵不断,山体宏伟,气势非凡,山石多姿多媚,层层叠叠,如万马奔腾又如千层叠浪。
是个好山,可惜全是光秃秃的岩石黑土,一片荒凉贫瘠。
神瑛手搭凉棚,环视了一周:
“能儿,是不是到了?”
“是的。”
“怎么看上去这么荒凉?”
“不要只看表面,等进入山体内你就知道了。”
“你们生活在山肚子里?”
“正是。其他人在此扎寨,我带你和玉兮进去。”
神瑛留下金中莺儿同土匪们一起扎寨,与能儿、玉兮共三人三马沿着大山脚向东绕了一会,就来到一片宽广之处。
只见这东山头体势直立,就像是某位大神用刀直竖竖地劈下一样。
山体上则镶嵌着许多山洞,大门全是大山石铸就,臃肿厚重。
但全部紧闭。
再往前,来到中间一个石门,显得比其他的山门更是高大宽阔,门两边还有两个大石狮坐阵,应该是主门。
但门也紧闭,也没有守卫。
能儿跳下马去:
“这就是我的住所,也就是家了。”
神瑛感觉有点玄乎,却问玉兮:
“玉兮,你那老公到底躲在这干什么?大白天还关着门,也不怕闷死?”
“他和那班人是最不怕闷的人,或者说他们就喜欢在不见光之处闷着。”
能儿道:
“姐,看来你先去敲门比较妥当。”
那石门太沉了,以至于玉兮的嫩手拍上去,只能听到沉闷干瘪细碎的拍拍声,但是门却纹丝不动。
能儿急得气得眼红,就从旁边搬来一块小石块就朝门上砸去。
门仍不动。
能儿又一连找了五块石头砸门,仍然没用。
神瑛本来在旁边欣赏两个美女拍门砸门的千姿百态,但见两人已娇喘连连,香汗淋淋,一下不好意思起来。
“停,停,里边是不是没人?”
玉兮道:
“应该有人,他们从来躲得很深,继续砸。”
“那我来吧。”
神瑛早瞥见一块三尺见方的石块,就去端了过来,高高举起,砸了过去。
石头离地有两长多高,成弧形向大门飞去,眼看看就要砸在大门之上。
但,恰在此时,恰到妙处。
只见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有一只手从中迅疾伸出,右掌向上一翻,就把石头轻轻而稳妥地接住,然后拂到一边。
此人的手法像一点雨像一丝风,石头着地时轻如一根小草。
神瑛正暗暗吃惊,此人竟能把大石如此轻松自如,挥手如云地挡了过去,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点。
一个声音从门后传出:
“诸位的礼物也太特别了吧。”
接着就看到了一个人。
身材高大,眼睛阴骘,再一仔细,隐隐透着黑气。
不会错,肯定是那班刽子手中的一个。
来人也个惊诧:
“原来是你们?来干什么?”
能儿玉兮从神瑛身后转了过来。
“你说我们来干什么?这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回家。”
来人语气淡淡:
“你们认为现在还是你们的家吗?找错门了,请离开吧。”
玉兮又上前一步,冷冷道:
“让我们进去。”
来人这才仔细:
“你,你,老板,你进去吧,唉,你们都进去吧。”
说完,身子往一边一挪。
三人进得门来。
这是一条长长的隧道,高五六丈,宽五六十丈,两壁石门连连,一溜排过去,门也都是紧闭,不见一人出入。
只是这隧道让人感觉太长。
神瑛即使眼力异常,看得尽头也是模模糊糊。
能儿带头,领着两人一直向深处走去。
“这就是我和兄弟姊妹们曾经的家,两边的房间就是住处,还有厨房,库房,茅房,操练间,制造间,应有尽用。”
好像很长时间,终于走到尽头,左右又各有一条隧道,幽长的不知通到哪里。
而正前方是一大厅,大门却大开。
三人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神瑛只觉眼睛一花,只见四壁银光闪闪,全是一种金质矿石,连摆的桌椅也是,使得空中都跳跃着丝丝光线,散乱而刺目。
正中有一张阔大的椅子,更是像一整块大玉石雕琢而成,质地坚密、细腻,透着冷锐的气质。
有一人正襟危坐,一身通黒,面无表情。
神瑛终于笑了。
算是相识,正是玉兮的丈夫,刽子手张。
神瑛两臂一抱,歪着头道:
“果然是你。”
“原来是你,你为何来此?”
“不欢迎?”
“好像有点。”
玉兮开了口,没有一点夫妻久别重逢那种喜悦,甚至没有冷漠:
“我们是陪能儿回家。”
刽子手张脸色没有变化,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妻子:
“回家,这里好像不是她的家你的家?”
“这里好像也不是你的家?”
“本来不是,现在好像是的了。”
能儿上前一步:
“我就不客气的说一句,主人想要回家,请你今天搬家。”
“你的城主做得自自在在、风风光光,却要来侵占我的家,凭什么?”
能儿哑然,
玉兮气结,
神瑛摇了摇头。
这混蛋简直是无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