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瑛忽然觉得不妥,连忙赶马回了宫,直奔御书房,竟有点灰溜溜的样子。
想自己太任性了,现在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而是个皇上,那就要有皇上的样子,所有百姓心中想要的样子。唉,其实这皇上当得很是没劲,还是赶快把所有的事了结吧,然后天高任我飞,不再理这些俗事。可是还有南国、东国、北国等等,何时能了?
孙公公看来一直尽心尽职,早已等在御书房。
“皇上一路辛苦。”
神瑛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就想痘痘他:
“辛苦?我怎没觉得?”
“那皇上为何愁眉不展?”
“就你聪明,我问你,我离开这一段,国内如何?”
“回皇上,倒没什么。”
“那叫兰丞相来吧。”
“皇上有所不知,丞相的母亲有恙,多天没见着他了。”
神瑛一惊:
“怎么回事?叫太医了吗?”
“太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毛病。”
“那我去看看。”
神瑛带着孙公公来到兰家院子时,见兰家已经脱了人形,不由心中一酸。
神瑛拍拍兰家的肩膀:
“辛苦了,母亲如何?”
“家母整天只是念念叨叨。”
“我看看。”
母亲本来一身病人之态,神情颓废,目光呆滞,一见神瑛,两眼陡然发出无限光彩,好一会才暗淡下去。
“母亲可好?”
“好好,见到了你就好了。”
神瑛略略皱眉,难道因为是想念自己?不对啊,亲生儿子可是一直尽孝在身边,而且兰家绝对是个孝子,会服侍得温温顺顺、妥妥贴贴的。
神瑛没有多问,只是向兰家要来药碗,递给母亲:
“喝点药吧。”
母亲伸出蜡黄的右手,颤悠悠地接过去,随即端起来一饮而尽。
兰家啪地跪下,眼泪哗哗:
“皇上,太谢谢您啦,家母一直不肯吃药,我端的药碗已经被打翻了数个,可是您一来就好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你就在家服侍母亲,直到她老人家康复为止,我每天会来一趟看看。”
“谢皇上。”
“废话。”
接下来的一个月,神瑛无论有何事耽搁,每天总会抽时间去一趟兰家家里,亲自为母亲喂上一碗药,母亲也彻底康复。
神瑛一直观察她的变化,总感觉她的神色中隐藏着什么,但怎么想也不得其解。
兰家在母亲面前也一贯是低眉信眼,但满腹心思一般。
神瑛却从不多问。
--该来的总会来,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等着吧。
又是一个月,一个清朗的早晨。
神瑛漫步在园中,先是甩甩两臂,又用拳头轻锤两胸,再对着天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脑中却想想朝中事务,感觉一切有条不紊,文有兰家,武有郑好,大事小事基本不用自己操心,于是,心中又有了骚动,
连他自己也感到无奈,就是一个忙碌的命,怎么就不能闲着点呢?一闲着就会胡思乱想,就会无事生非。可自己是无事生非之人吗?不是吧,自己只是想找到许多事情的答案而已。
“孙公公,我又要走了。”
孙公公脸上有了古怪:
“皇上,恕奴才多嘴,您这皇上当得也太轻松了。”
“怎么?有问题?”
孙公公嗓子底挤出一声:
“一点也没有。”
“那你还多什么嘴?快去准备。对了,好好准备午餐,我要与小青四个认真吃一顿,认真告个别,免得她们再啰哩啰嗦絮絮叨叨的,烦。你也一起吃,算对你的犒劳。”
“谢皇上,奴才今天一定尽心,让您比以前任何一顿都吃得爽。”
“奥,看来你以前一直不怎么尽心?”
孙公公到一点不慌:
“奴才一直很尽心,今天更不能不尽心,因为奴才难得同皇上一起进餐。”
“好你个奴才,看来以后吃饭都得你参加,我才能吃到好的。”
“皇上英明。”
“该杀。”
“不用皇上动手,奴才这就去把头砍下,给你当酒壶。”
神瑛不由大笑,心中一点忧结一扫而光。
最终,神瑛还是一人上路,这是他执着的念头,是他最喜欢的生活姿态,自由、随性、清静、洒脱。
其实,神瑛昨夜对下一步上哪去还是有一阵纠结,但一个声音总在心里召唤自己,就是南国的那个英神,总感觉他那边有什么事要发生。整整一夜心神一直不定,所以最后决定先上南国,看看那个皇上过得如何。而且到了南国,顺便再去一次东岛,想来自己的根应该就在那个女子或者说那个神的身上,自己急着要弄个明白。
南国已是熟路,一昼夜夜之间已行了一半行程。
此时阳光华彩,好看却也烤人。
神瑛见到了一棵大树。
这棵树很是奇怪,四周围是一片平坦,不见一棵树木,只有这棵树固执地孤独地耸立天地之间。
神瑛未作多想,跳下马来,想借此乘乘凉喘喘气。
但找不着干净之处,只好坐在一块土块之上。
可能真是累了,不一会,就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忽然心头一个激灵,抬头一看,本来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天空凭空出现了一团黑影,逐渐变成硕大的模糊的人头、身子,迅疾扑了下来。
神瑛刚想站起来,却是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紧紧裹住,而且还在不断地收紧。
接着,双脚离地,似乎飞向高处,又飘向远处。
悠悠荡荡间,不知经历多长时间,豁然眼前开朗。
却见一片宽旷,不是在大地上,而是在一片虚空中。
孤零零地竖着一扇小门,没有屋没有墙的支撑,就向挂在空中一样。
神瑛不知犹豫,推门而进。
就见到了一间房子。
神瑛慢慢瞧来,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本无所不有。
还有后门。
神瑛没有停留,又推门而开,
却是一片黑,黑土地黑树林,黑暗的遥远深处还传来狼虎狮豹的嚎叫。
眼前却是一条长长的宽宽的黑色的长河,河中看不到水,却有丝丝黝光,像无数幽灵在飘忽。
神瑛小心地走到岸边,好奇地伸了伸头,想看个究竟。
身子突然一个凝滞,就像后背被人一推,整个身子就栽了下去。
耳边风声嗖嗖,身子急剧下坠,神瑛这才感到惊慌,
--这要掉落到哪里?怎么还不见底?这是个万丈深渊啊。是谁?是谁把我推下了来?
好深啊,
好像又不深,
神瑛突然感觉双脚已经触及实物,很是轻盈轻柔。
接着一阵摇荡。
是水。
随即身子慢慢地下沉,
接着,脚没了,腿没了,腰没了,
整个身子都要没了,
--难道我要彻彻底底被这黑色的水淹没融化,从此消失,身子?灵魂?一切?
灵魂还在,
可是已被挤到了脑海中,接近头顶。
他就看到了一团鲜红,就像个心脏,还冒着热气,在黑色的水面上蓬勃地跳舞。
但此时,他的头也没入了水面,灵魂也就没有了着落点。
只听噗嗤一声,灵魂一下子钻进了那个心形的鲜红中去。
(本章完)